其间,秦可卿亦在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众人。
赵驹已近适婚之龄,她自然要早做筹谋,早早与未来的侯府主母交好,省得日后被人欺负了去。
她对赵驹很是了解,断然不会将不熟悉的人收进府里,更不用说娶为正妻。
由此观之,眼前这几位,皆有可能成为赵驹的正妻人选。
只是迎春性格木讷,又是庶出,显然难以成为赵驹的正妻。
探春虽聪慧灵秀,可同样是庶出,且与赵驹乃是表亲,于情于理,都不太可能与赵驹结为夫妻。
至于惜春,虽为贾敬嫡女,无奈年纪尚幼,自然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正这般思忖之际,秦可卿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林黛玉的身上。
唯有这位扬州巡盐御史的嫡女,无论从出身还是才貌来看,成为赵驹正妻的可能性,相较迎春几个要大得多。
在大景朝,盐税之重,举足轻重,几近占去朝廷赋税收入的半数之多。
林如海身为扬州巡盐御史,实则掌控着两淮盐区——大景朝盐业利润最为丰厚之地。
巡盐御史品秩虽仅五品,然乃都察院直接外派,手握密折专奏之权,可绕过地方官员,直呈机要于御前。
若非天子心腹,断难担此重任。
加上林如海乃是探花郎出身,林黛玉与赵驹结为秦晋之好,堪称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将来若是林黛玉入主勇毅侯府,凭她的性子,自己倒也不用担心会被欺负。
这般思忖间,秦可卿望向林黛玉的目光愈发温和,言语也多了几分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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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破锋军军营内。
赵驹一边聆听着老张头的禀报,一边向外走去。
依老张头所言,当下破锋军神机营约莫有五十名工匠。
在他出征辽东的那数月间,工匠们日夜赶制火铳,如今已制成莫约百支,倒也勉强能组建一支火铳小队。
在交代老张头停了手中赶制火铳的活儿后,赵驹便差人将薛蝌唤来。
薛蝌见赵驹,当即抱拳行礼,问道:“侯爷,不知唤属下来,所为何事?”
赵驹自袖中取出一张户籍证明,递与薛蝌,说道:“你的户籍已转为军户。
如今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是打算在金吾卫当差,还是继续留在破锋军?”
薛蝌双手接过户籍证明,小心收好,壮着胆子问道:“侯爷,这二者有何分别?”
赵驹微微一笑,解释道:“本侯出征辽东,暂领破锋军。
如今破锋军训练已步入正轨,往后恐难久留于此。
金吾卫则主要负责顺天府诸事,本侯日后大抵会常驻那边。”
薛蝌闻言,毫不犹豫道:“属下愿在金吾卫效力。”
赵驹对此并不意外,又从袖中掏出一张任命文书,递给薛蝌,说道:“念你在辽东时,为大军带路有功,
先授你千户之职。往后若再立功,本侯自会向陛下举荐。”
薛蝌双手颤抖着接过任命文书,而后跪地,向赵驹叩谢:“多谢侯爷栽培!属下愿为侯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千户乃正五品武官,赵驹此等任命,不可谓不大方。
以薛家为例,他家老太爷奉命为皇室办事,得紫薇舍人之衔,也不过是五品官职。
虽说能直接与皇室打交道,多了几分特殊,可赵驹一上来,便给薛蝌同样品级的武官职位,怎能不让他激动?
赵驹神色一正,纠正道:“是为陛下赴汤蹈火。”
阴结党羽可要不得。
薛蝌连忙应道:“侯爷所言极是,属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待薛蝌起身,赵驹问道:“之前吩咐你将府上那几个通晓西洋话的人唤至顺天府,可曾去信了?”
薛蝌恭声道:“侯爷放心,属下一回顺天府便去信了。
只是路途遥远,估摸着还得等上数月时间才能抵达顺天府。”
赵驹闻言,心中虽然觉得时间有点长,但念及这年头交通不便,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待赵驹离去,薛蝌旋即朝着薛家于顺天府所置的宅邸方向行去。
大景朝对府邸规制管控甚是严格。
薛二老爷专为皇室经营买卖,却无任何官职品级在身。
宅邸命名仅能以堂、园、山庄之类相称,且还需向官府报备。
薛蝌穿过垂花门,踩着青石板直奔东厢房,门帘掀起时,一股浓重的药味混着熏香扑面而来。
薛二老爷半倚在紫檀木床榻上,颧骨泛着病态的潮红,听见脚步声便挣扎着要起身。
“父亲,您快躺着!”薛蝌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将其按回榻上。
薛二老爷虚弱摆了摆手,枯瘦的手指抓住儿子手腕,问道:“如何?”
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
薛蝌忙从枕边取了痰盂递过去。
待薛二老爷气息渐趋平稳,他才缓缓从袖笼之中,捧出那卷任命文书。
薛蝌眼眶泛红,声音微颤:“承蒙侯爷看重,赏了儿子一个千户之职。”
薛二老爷浑浊的眼珠盯着那卷文书,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忽然抬起头望着薛蝌,喉结滚动数下:“你,你说什么?”
“是正五品的千户。”薛蝌怕父亲听不清,特意提高了音量。
“千......户......”薛二老爷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却是含笑,含混不清地呢喃:“当年老太爷......也不过五品衔......”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软,便是向后倒去。
“父亲!”
第231章 王熙凤的恨意
因东平郡王谋反、神机营贪墨诸事,安朔帝并未如原著那般,将王子腾封为九省统制。
这会辽东的局势亟待整顿,刚巧王子腾前段时间托人疏通关系,想要离京避风头。
安朔帝见状,便是大手一挥,将王子腾派遣至辽东,命其整治边务。
王熙凤满心委屈,正对着王子腾夫人王张氏诉苦。
只可惜,她高估了自己在王家的分量。
王子腾夫人王张氏正因王子腾被发落至辽东垦荒,满心愁绪,哪有闲心听王熙凤絮叨这许多事?
只是如今王夫人被贾母幽禁于佛堂,王熙凤又遭贾琏欺负,娘家人若一直袖手旁观,不免显得太过薄情。
她只得耐着性子听她把话说完,而后佯装关切,好言劝慰了几句。
不过,也仅止于温言相劝。
若是要她派人前往荣国府为王熙凤撑腰,那是决然不肯的。
王熙凤虽满心委屈,可她掌管荣国府中馈多年,心思何等敏锐,如何听不出王张氏话里的敷衍?
当下便气红了眼,唤来平儿,匆匆告辞。
马车里,王熙凤面色阴沉,一语不发。
平儿见状,终是忍不住轻声劝道:“奶奶,仔细别气坏了身子。
今早出门时,我听婆子们议论,说二爷被侯爷一脚踹得下不来床呢。”
王熙凤沉默良久,方苦笑道:“我如今才明白,在荣国府,做得再好也是徒劳。
外人终究是外人,哪比得上他们姓贾的亲近。”
昨日之事,实在令她心寒。
贾琏那般持剑追砍一路,把她吓了个半死不说,还害得她在一众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可贾母等人对贾琏竟是毫无惩处之意。
要不是赵驹那一脚,她甚至怀疑贾琏这会还能活蹦乱跳,四处蹦哒。
唯一为她出了口恶气的,居然是与她暗通款曲的赵驹。
王熙凤心中念头一转,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旋即向平儿低声吩咐道:“等会你且先别回府里,去一趟隔壁。”
平儿本来还想继续温言宽慰几句,见状也是一时语塞。
瞧着王熙凤这会神色黯然,心情低落,终是点头应下。
行至荣国府西角门,王熙凤径直往自家院子走去,平儿则继续往坐着马车去了勇毅侯府。
途中,王熙凤见一众丫鬟婆子三两成群,正交头接耳。
她朝着身后乌泱泱一大群的丫鬟婆子摆了摆手,而后蹑手蹑脚地靠近墙边,侧耳细听。
离得最近的是厨房帮厨的婆子,因时常外出采买,对外间消息颇为灵通。
那婆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跟你们说,往后琏二爷算是完喽!”
旁边几个丫鬟婆子闻言,惊讶不已,忙不迭追问:“这话怎讲?
莫不是琏二爷被隔壁侯爷那一脚给踢残了?”
帮厨婆子一听提及赵驹,吓得忙摆手,急切说道:“可快别瞎说!
这事跟隔壁侯爷可扯不上关系!”
若从自己这儿传出赵驹的谣言,隔壁府一旦追究起来,自己可吃罪不起。
另外几个丫鬟婆子也瞬间回过神,赶忙打着哈哈将这话题略过,随后又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
那帮厨婆子警惕地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才压低嗓音道:“我也是听我婆家堂弟的表兄的侄子说的,人家在宫里当差呢。
说是今儿有人弹劾隔壁敬大老爷管家不严。
皇帝老爷过问后,这才知晓琏二爷那档子事。
人家当即就放出话来,说不许琏二爷将来承袭大老爷的爵位了!”
此言一出,身旁几人顿时惊呼声此起彼伏。
“当真是如此?”
“那琏二爷可真是亏大了!”
众人虽对贾琏痛失爵位一事深感震惊,但她们心中却是对另一事更为好奇。
一个浆洗婆子压低声音道:“既然琏二爷承袭不了爵位,那日后大老爷的爵位该由谁来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