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192节

  童贯在内侍省主事多年,当然认得出这个阵仗,他心底咯噔一声,这又是要做什么?

  听到官家传旨要蔡京入禁中觐见,童贯心中料定,无非就是为那么一点财货事情。

  官家重新重用蔡京,其实也是硬着头皮的,这和他的平衡之道,已经严重背离。

  按理说蔡京的党羽,已经根深蒂固,早就该让他辞官归乡了。

  可是没有办法,这些年来,他提拔重用的信臣着实不少,没有一个顶用的。

  王黼取代蔡京一年多,差点亡了国,把江南百姓逼得群起造反,至今还没缓过气来。

  唯有蔡京,有这个能力,让国家安稳一些。

  现在国事谈不上有多好,但是至少在汴梁,又恢复了那种往日的繁华。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蔡京再次拜相也着实让人忌惮,是需要防范戒备的。

  然则赵佶实在是有些穷疯了的感觉,这个时候也只能捡到盘子里都是菜。

  童贯对皇宫已经很熟悉,大家也都不敢拦他,毕竟童贯面圣,那都是不需要通报的。

  这是家奴,还是老奴,在赵佶眼里,这可比臣子亲近多了。

  赵佶今日居然起得很早,这是极为难得的,他这人动辄饮宴玩乐到半夜,一睡就是大半天。

  见到童贯进来,正在和蔡京对话的赵佶轻轻摆了摆手,童贯马上站到一旁,和王黼等人在一块。

  听了没两句,童贯就有些发蒙,官家竟然在哭穷.

  赵佶皱着眉头,说自从方腊之乱以后,自己已经长久没有额外进项了。

  堂堂大宋官家,居然穷了许久,这是何道理?

  蔡京也已经老的不像话,闻言就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生怕那句话给官家抓住,又从自己手里扣出去些钱财。

  这次枢密院拿出了让胜捷军和环庆军分头出外开镇的章程来,这正是蔡京所喜闻乐见的。

  因为他已经瞧出,必须防备女真南下了,这两个是难得的还有一战之力的兵马。

  由他们为骨干,训练出河北、河东兵马,才是最紧要的。

  不然女真鞑子来了,打破了河东、河北,汴梁就危险了。

  都城被围,是谁也承担不起的责任。

  所以这两军出镇之事,蔡京也是竭力推动,但有所请,无不照准。

  赵佶也不傻,也明白此事的重要,但是他依然是忍不住抠钱来给自己花。

  为此还召王禀入对过几次,问他需要多少财计,能不能挡住女真南下。

  王禀态度有些含糊,深以自己不能承担燕地和河北防务为忱,赵佶也没当回事,放你王禀出外当方面重任,还没有路帅在你头上牵制,如此已经是殊恩,谦退表示一下,也是正常。

  女真鞑子就一定会南下?海上之盟还放在那里呢。

  就算南下,很大可能就是烧杀抢掠一番,饱足之后,自然远遁,异族千年以来,不都是这个德行么。

  放王禀和胜捷军、环庆军在那里,已经算是有足够防备了。

  童贯在一旁听着,暗暗庆幸,自己如今不主持燕地事宜了,不然这烂摊子就是扣在自己的头上。

  蔡京啊蔡京,这官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都六次拜相了,大宋前所未有之事,怎么还贪恋权位不知身退呢。

  你如今遭的这罪,都是你应得的,是你贪恋权位的报应。

  眼看蔡京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赵佶气急败坏,转头看向童贯。

  他伸了伸手,童贯赶紧凑上前,弯着腰道:“官家,有什么吩咐?”

  “陈绍的商队,如今好生兴旺,听说日进斗金。”

  童贯听到陈绍这两个字就头疼,要是一般人在他面前提,童贯早就拂袖而去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他只好点头道:“陈绍手下有盐州和宥州的青白盐、光这一项,就占了夏贼以前财计的一半。他还和女真人交易,如今又打开了西域商道,确实是富可敌国。”

  童贯不动声色地给皇帝上眼药,蔡京在一旁,听得连连皱眉。

  如今必须要稳住陈绍,你童贯不知道么?你要做什么?

  好在赵佶虽然昏庸无道,却不傻,他也知道此时陈绍正处在一个很危险的阶段。

  稍微碰一下,就有可能会造反。

  但他还是忍不住,低声道:“陈绍是你一手提拔的,你派人去问问,能不能多抽一些商税,实在不行,你自己跑一趟。”

  童贯顿时感觉嘴里发苦,干咽了口唾沫。

  陈绍是自己提拔的不假,可那就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呐!

  虽然对陈绍诸多不满,但是童贯倒也不太担心,他比蔡京要更了解陈绍一点。

  自己就算去了,陈绍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多半还会客客气气接待一番。

  而且他大概率也不会在最近造反,甚至,他本人才是那个压制西北造反的人。

  从自己伐辽时候,陈绍不断来信,就可以看出,他身上是有些忧国忧民的品德在的。

  童贯在西北抚边二十年,西北夏贼土地上的人,对大宋有多抵触,他再清楚不过。

  “官家放心,老奴马上去办。”

  赵佶大喜,还是自己的家奴听话。蔡京再怎么拜相,那也是士大夫,不会和自己一条心的。

  ——

  耶律延禧逃亡阴山,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整日里以泪洗面,喝的醉醺醺的。

  可是女真人突然停止了进攻。

  宣和五年,九月。

  完颜阿骨打急诏完颜吴乞买,女真宗室几百人,都放下所有的事,奔往阿骨打所在的“部堵泺西行宫”。

  二十八日,完颜阿骨打彻底咽气,时年五十六岁,根据他的遗诏,完颜吴乞买即皇位。

  同月,阿骨打的棺椁被运送回上京,葬于宫城西南,完颜吴乞买下令建宁神殿。

  整个女真建立的金国,在九月末和十月,就跟停滞了一样。

  老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他这一死,对女真人的影响很大。

  但同时,也给了很多势力,一个喘息的机会。

  平州的张觉、奚国皇帝萧干、辽天祚帝耶律延禧、正在玩命往西逃的耶律大石,都因此过了一个月安稳日子。

  唯有一处是例外。

  那就是自己请命驻守在西南的完颜拔离速。

  他快速地拉拢了克烈部和塔塔尔部,两个部落本来就时不时要去攻伐其他部落。

  听到有金国的支持,还有钱赚,甚至有草原最最宝贵的铁器作为奖励。

  两个部落铆足了劲,开始进攻其他部落,以前要杀掉的俘虏,如今一股脑运到女真人手里。

  真拿到赏赐之后,两个部落马上宣布为完颜拔离速效忠。

  轰轰烈烈的草原捕奴,在秋天开始了。

  黑水镇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两边的合作,女真高层那边暂时还不知道。

  老皇帝完颜阿骨打死了,留下的权力真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角逐瓜分。

  这段时间,他们暂时顾不上其他,西边的战局,暂时由完颜娄室负责。

  完颜拔离速虽然功劳没有完颜娄室大,但地位却差不多,所以他根本不怕娄室。

  完颜娄室也没有注意到他,毕竟草原这边实在是太空旷了,谁也不知道在这里,完颜拔离速又开展了一套业务。

  而且已经开始赚钱了——

  王禀彻底无语了。

  朝廷让他来镇守河东、河北,本来就是个苦差事,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没有拨款项下来。

  自己带着环庆军的残兵,在河东驻守,天天都能听到手下的抱怨。

  正在他在帐中闷坐时候,节堂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一名亲卫匆匆而入,高喊道:“环庆军副都总管马将主来拜!”

  王禀站起身来,对于马扩这个副手,他还是很尊重的。

  马扩的履历足够光鲜,是难得的全能人才,能留住他在自己身边,对王禀来说,算是难得的一件好事。

  马扩一身便装,走入环庆军驻所的节堂之内。

  他的脸色极是郁郁,比王禀还难看,仿佛有什么心事沉甸甸的压着。

  王禀军中地位远高过其他人,按照军中礼节,谁见了他都得行礼。

  马扩进来之后,却是一屁股坐下,不过沉着一张脸的王禀也没有半点计较的意思。

  两个倒霉蛋一句话也不说,就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很明显,马扩这次去京城讨要军资,又是无果而回。

  王禀的官路倒是很顺畅,他的身份又提高了一层,都以武臣身份充一路安抚使了,还加了节度使衔。

  大宋能超过他的武将,最多不过寥寥二三人,除了老种之外,就是小种、陈绍,也不过就是和王禀并肩。

  其他官职这么大的,就都是文官出身了,比如在燕山府的王安中。

  终于,马扩和王禀一起抬起头来,四目对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将话题从哪里说起。

  最后还是王禀看了马扩一眼,马扩才勉强一笑:“此番去到汴梁城里,几次要见官家,都不得见.蔡相也无缘一见,倒是童宣帅,被我截住了几次。

  我求他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千万要在官家跟前美言几句,可惜他也是爱莫能助。”

  王禀叹了口气,以前童宣帅为什么地位稳固,就是因为人家能随时面圣,能上达天听,能要来粮饷。

  如今童贯离开了,谭稹也离开了,军中这些武将,想见官家一面难如登天。

  河东、河北的局势,何等的紧要,要是不趁着金国皇帝崩了,赶紧把防线建起来,以后哪还有机会!

  这是上天给了大宋一个大礼!

  可惜,拒收了。

  马扩说完之后,王禀虽然没有去,但是却依然感受到了他在汴梁的绝望。

  到了最后,王禀才长叹一声,重重以手击案:“朝堂如此,全是儿戏!”

  话语当中,苦痛之意深重,连满腹怨气的马扩,在此刻都忍不住动容。

  营中站着的一员小将岳飞,听完之后,更是激愤不已。

  王禀双眉紧锁,仿佛要将胸中郁气在这一剂全部抒发出来也似,滔滔不绝的一直说将下去:“环庆军上下不过六千之数,皆是败残余烬。却要俺们承担燕地河北重任,这不是玩笑还是什么?

  如今要说强兵,哪还有强兵,不赶紧招募新军,更待何时。俺们环庆军在侧翼稳守河东山地,燕山府的胜捷军以为配合,虽然不敢说一定能挡住,也可堪一战了。

  只要朝廷能源源不断加以接济,以两军为骨干,括募缘边雄壮充实力量。未尝不能让这藩篱稍稍稳固起来。不至于全无抵抗能力。

  可是朝堂当中,诸多相公,偏偏不管不顾,财计一直不到,无法招募新军,只等着将来败坏大局!”

  王禀一边说,一边也坐不住了,起身之后继续愤愤不平的朝下说道:“朝廷为何不给钱?钱呢!听说今年八月,才在郊外修了一间道观,花费超过了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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