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血流一地之后,纷纷呼喊着奔逃。
远处正有几个游骑,手持弓箭,看向西北方向。
瞬时间,视野的尽头,黑压压的人群翻涌而来,好似人潮浪涌。
在李乾顺还没发兵的时候,陈绍在兴庆府内的细作,就已经知道了兴庆府的动静。
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每天都有旧贵族老爷们被抄家。
城头上,悬挂着好多的人头,兵马在街道上来回调动。
即使是小老百姓,也能猜出要决战了。
陈绍脸上形容自若,韩世忠也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大军在西平府外,安营寨扎,陈绍笑道:“当初童宣帅,就是打到这里,再不能前进一步。韩五啊,你有没有信心?”
“如今节帅经营的好生兴旺,兵精粮足,不破夏虏,韩五有何面目,再来见节帅!”
原本破破烂烂的西军汉子,此时确实是顶盔贯甲,战袍飘舞,组成步兵方阵,顶在中间。
没藏庞哥胸膛一挺:“跟着节帅,俺们居然也有了今日地位。这宋夏交界的地方,乱战百年,节帅短短时日也能整治得井井有条。
哪怕是俺们这些蕃人,也能有好日子过!夏贼还想顽抗,弟兄们谁也不答应,跟他们拼命了事!”
韩世忠斜着眼瞥了一下这个结拜兄弟,心中暗骂,节帅问的是俺韩五,你跟着起什么誓?
把俺的话全抢了,他自己昨晚准备的话,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但是都被没藏庞哥说完了。
韩世忠只能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陈绍举目望去,自己这边营寨十分紧凑,大家哪怕临时歇息,也设有营地,深沟高垒,一丝不芶。
摆一个铁桶阵,缓缓推进,逼敌人出来打。
他们若是不出来,就焚烧周围的庄稼,扫荡村落小镇。
此时在兴灵平原上,那些堡寨,一个个都成了灭夏的桥头堡。
所有的物资、预备兵马,都可以在堡寨内安放,随时准备驰援。
这实在是太关键了。
让陈绍的兵马,不再陷入围城者常有的困境,就是补给跟不上。
大宋上一次兵围兴庆府,就是败在了粮草跟不上。
陈绍脸上带了一丝凝重,看着乐观的手下,说道:“西夏这次也算是有魄力了,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所谓困兽犹斗,我们要有狮子搏兔的谨慎。”
西夏君臣的所作所为,和赵佶父子,还有天祚帝一比,简直是两个次元的皇帝和大臣。
所以陈绍没有小看他们。
李乾顺在陈绍的印象中,是很能隐忍的一个皇帝,每次自己的无理要求,他都试着满足。
可能是在等待女真人南下的契机。
越是这种人,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反咬的那一口,是你不得不防的。
此时西夏兵马,从兴庆府次第而发,不仅西夏的大队已经赶来,就连从河西走廊请的回鹘援兵,也大量赶至。
这些援兵李察哥并不信任,将他们填入各个城池中,充当据守兵力。
在兴庆府周围,西夏还有怀州、定州、顺州、静州以及西平府。
银夏轻骑都调了出来,一边远远向东、南两面放出哨探,一边戒备。
为的就是不让这些骑军被坞壁堡塞限制死,随时保持机动能力,可以在最有利的时候投入反击。
没错,西夏是准备反击的,固守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们必须打出去。
破开包围圈,给帝国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两边的兵马调动,都是井井有条,西夏兵的阵势丝毫没有因为强弱关系,而出现慌乱。
本来因为大军压境而略微有点浮动的军心,在李察哥和野利崇山的威严统帅气度下,以及皇帝时不时亲临鼓舞士气的激励下,也都掩藏在了最深处。
大战一触即发!
第128章 最后一搏
号角声音,在西平府东面的黑暗当中响起。
正在保持对定难军营地监视的西夏哨骑,一个个从在地上蹲坐的姿势变成了直起了腰。
定难军在西平府外,点燃起漫山遍野的篝火,虽然按照他们丰富的战阵经验,不是看不出这篝火里头有疑兵的意思,真实人马最多不过千人上下。
可是大军行动,又是在一片大平原当中行军,作为开路前锋,这样的兵力足可以了,张开声势,为后续大军先扎下营盘,扩大警戒范围,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作为顶在最前面的人马,西平府内夏兵的地位其实相当脆弱,是最容易被抛下丢弃的一队人马。
白天定难军在城外野战中,击溃了一营铁鹞子重骑兵,已经让西夏人不敢上前挑战定难军的侧翼重骑,只是保持监视。
最终,在西平府兵马的惴惴不安中,一晚上无事发生。
定难军没有攻城,他们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守在城中,每一天都惶恐似一天,城中的粮食早就不足,每个人的配额很有限。
大家守在城头,能吃上一口两口,家中的亲人,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饿死了。
但是他们逐渐发现,每到夜里,定难军就会来这么一手。
他们轮流来佯攻、放火,让城中守军精神紧绷,难以入睡。
这一招很阴损,而且必须得是占据了上风的一方才能使用。
城中西夏守军也只能是咒骂,舍此之外毫无办法。
等到十天之后,盐池附近,吴阶的兵马也开始迫近。
他们之所以比韩世忠慢了十天,是在整顿人马,护送定难军的辎重队,前来此地。
在他们营寨的背后,新的堡寨又开始修了。
这次修建的速度,比以前又快了不少,因为随着经验的积累,陈绍手下的辎重队,已经成为最会修建堡寨的一群人了。
而且他不缺劳力。
陈绍手底下人手太多了,他从女真人手里买的,有几十万稍微管管饭,就可以干活的青壮。
原本这些人吃饭是个大问题,正好趁此机会,以工代赈。
后军营寨的驻扎地,有一个高岗,陈绍就骑在马上,和身边亲兵一样,同样披着双层重甲,他从一开始就注重饮食、营养充足,骨骼发育良好,虽然不习惯披着如此重甲,但是倒也承受得住,只不过骑在马上,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罢了。
陈绍也有意锻炼自己,穿着重甲骑马,早晚有一天都能用得到这个本事。
在千军万马的战场,每多待一天,都是对一个男人的淬炼。
不光是身体方面,还有精神层面的提升。
有时候他会有男儿当世,纵横疆场,立不世功名的豪情。
觉得自己应该将天地翻转,将所有一切,掌握在手中,这种纵横驰骋的英雄事业,一旦身在其中,稍有意气,无不沉醉!
但有时候,他又会陷入一丝丝恐惧中,生怕哪里出现意外,让大好局势瞬间崩溃。
陈绍以前很不了解,历史上如许枭雄,都是明明后退一步,就可以当一个富家翁,在家里安闲燕居,小妾爱玩儿几个就玩儿几个,为什么还要奋力向前,向命运,向老天爷挑战?
如今他懂了,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真正最为沉醉的东西!
金钱、美食、女色都有个厌倦的时候,再漂亮的娘们,弄完了都有贤者时间,唯有这个权势,是真的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韩世忠从下面骑马赶来,他手中拿着一柄马槊,槊头长大,两面开封。
以前陈绍没见他用过,如今也是耍起来了。
“韩五,辛苦了。”陈绍等他靠近了,笑着说道。
“无非就是点火摇旗摇旗,有什么辛苦的,反倒是城里那些夏贼,俺都替他们感到辛苦!”
在场的人纷纷哄笑起来。
局势确实不错,西夏没有什么底牌,他们只能是积蓄所有力量,来进行最后一击。
至于逃到贺兰山顽抗,那他们就和河西走廊那些回鹘人一样,成为了不足为惧的小势力。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打那最后一仗。”陈绍有些等不及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顾不上什么要有耐心,绝对不能轻敌冒进.这些平日里,他跟将军们说的最多的话了。
那时候他在宥州城里,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如今他只想快些进入兴庆府,把西夏的皇宫当兵营。
时间过去七天,后面的堡寨几乎能用了,定难军再次向前逼近。
先锋没藏庞哥修建的这个不大的营盘,已经粗粗设立。
本来定难军的营盘,一向设立得异常严谨。可是现在没藏庞哥所在的营盘,壕沟挖得不深就草草完工,鹿砦支架,东一簇西一簇的,完全没有形成绵密的阻隔。
寨栅歪七扭八,明显这些寨栅入地没有多深,就连望楼,也搭得没有往常的高度。
虽然没藏庞哥是蕃将,可是定难军中的蕃将蕃兵,也和宋人差不多。
尤其是扎营上面,从来不曾马虎。原本西夏和宋人纠缠百年,就已经很是相像了,归了陈绍之后,更是活生生成了一群土木兵。
放在平日,士卒将营盘建成这样,管军各级将佐,皮鞭棍子早就劈头盖脸下来,可是这次,却没有人闻问,一副松懈不堪的模样。
连夜间巡逻警戒的士卒,还有放出的哨探,也都懒洋洋的,从离营塞不远的西平府城楼上面望过去。
甚至可以看见那些夜间放出去的哨探已经早早的收回营门口,和营门警戒士卒升起了火堆,围坐着低声谈笑。
没藏庞哥就在自家军帐当中,躺在铺在地上的皮子上面,有一声没一声的哼着。
远处的韩世忠和陈绍站在一处,笑着骂道:“这厮如此做派,是个人就瞧出是引蛇出洞了。”
陈绍也笑了笑,演技确实很差,你带着一群骑兵,在那修的再差人家也不会上当。
真打起来,没藏庞哥和他手下骑上马就跑了。
陈绍也在心里暗骂,这李乾顺的最后一击,还真能藏。
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并非人力可以挽回了,干脆就出来痛痛快快地打一仗算了。
若真是舍不得死,那就投降!
随着在战场上待的时间积累,陈绍已经平复了心情,并且试着开始研究战阵之类的东西。
定策之前,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整天站在高处,瞻看朔方地势,绷着脸做一副名将状。
定策之后,军队完全展开,依计行事,他倒完全放松了下来。
两边围困已成,他们再不出战,后面的堡寨修起个三五座来,陈绍自己都不急了。
——
兴庆府外,晋王李察哥的大营当中,几名从野利崇山营帐中来通信的使者,这个时候都在帐下角落休息。
他们从定难军的身后,探查到军情,本就是九死一生。然后再飞驰回来,这次报讯,出去的人十不存一,能回来的,也都身负重伤。
而李察哥就站在帐中,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