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虽然后来屡立大功,他也觉得陈绍不堪重用,每次童贯要提拔陈绍,他就跳出来说陈绍当年去汴梁路上,勒索乡绅的事。
而郭药师的人品,还不如陈绍呢,他是几次三番背叛契丹,然后又投降契丹.是真正的反复无常。
出了宋军大营,甄五臣冷声道:“童贯如此托大,咱们来投,必被其所辱,不如劝大哥三思。”
其余骑士纷纷附和。
——
四月份,蔡鞗难得回去了趟汴梁。
再回来时候,由张道济护送,他是蔡京堂侄的连襟,原本是在禁军中做军器监械作使的。
如今禁军被裁撤,他便想着求一个官,蔡京想着自己小儿子在宥州,没有完成自己安排的任务,便让他跟着来。
在宥州打下底子,今后朝廷伐辽成功之后,真的来削藩西北的时候,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和亲戚张道济趁势掌握定难军。
他们回来的时候,陈绍早就得到了消息,闲着没事的他到城门口迎接了一番。
就算是给蔡京了个面子。
陈绍本身不是大宋的人,他心中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重文轻武的想法。
所以他更喜欢从实力出发,来看待与其他人的关系。
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强了,汴梁那些大人物,也该重视自己才对。
所以他才会一直给童贯写信,才会不怎么送礼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合情合理,童贯、蔡京则觉得他是自大无知,忘恩负义。
今日出来迎接他儿子,更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马车赶来之后,蔡鞗下来见陈绍,依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稍微见礼就要离开。
陈绍本来想说准备了接风宴,看他这样,顿时有些生气。
蔡京派你来,是给我面子;我带着宥州的文武官员出城迎接你,是给足了你面子。
怎么还拽上了?
你出来说了三个字就要走,把大家当什么?
就算是蔡京来了,也不该如此!
陈绍心中对这个蔡鞗,已经是厌恶至极,他冷笑一声,刚要离开,护送蔡鞗前来的张道济,笑呵呵上前,叉手道:“拜见节帅。”
陈绍早就知道了他的情报,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所以对他有些冷落。
此时张道济主动来拜见,陈绍便点了点头,笑道:“一路辛苦了。”
“不敢不敢,都是末将分内之事。”
陈绍见他不似作伪,反正酒宴都准备好了,蔡鞗那王八蛋不去,就带这张道济喝点吧。
“我备下酒席,如若不弃,一起吃酒去?”
张道济露出一副惊喜神色,拍手道:“嗨呀,节帅如此抬爱,岂敢不从!”
等到了地方,张道济发现,陈绍确实是诚意满满。
这酒楼位于城中大道上,已经被陈绍包下,今日暂不接待其他客人。
宥州城的文武官员,来了不少,大家也不是卖蔡鞗面子,而是看在他爹的份上。
却不知这人生下来,就是宰相之子,性子有些傲慢。
他倒不是针对陈绍,只是被发派到这种地方来,心中存着怨气,一路上对张道济也是懒得搭理。
张道济看着宥州的文武官员都在,心中已经嘀咕起来,这些人对陈绍不是一般的敬重。
这种发自心底的服从和认可,是装不出来的。
他马上就想到,蔡京来时让他在这里好生经营,将来有可能就扎根在此。
如今看来,蔡太师一把年纪,而这位节帅却如此年轻。
蔡京真能活到那天么?
定难军地广物博,若是节帅陈绍威信如此之高,朝廷真能轻易削藩?
自己虽然和蔡太师有点亲戚,但是这么多年,他也就把自己安排进禁军。
蔡京尚且如此,等他百年之后,蔡氏根本没有一个能撑起来的。
自己辛辛苦苦,改良神臂弓榫卯结构,使连射故障率降了一大半,督造霹雳砲车三百乘,功劳满满的。
结果正等着升官呢,蔡太师把禁军一锅端了,根本没考虑自己的事。
浪费大半辈子时间,在禁军军器监,接下来自己不能再一味地依靠这个不靠谱的亲戚了。
在这棵树上,估计真会吊死。
陈绍年轻有为,自己和他接触不多,但是他却十分客气。
要是能再定难军站稳脚跟,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
有了这个想法,张道济就不是单纯的吃酒宴了,他在席上开始有意无意地说起自己的功绩来。
果然,陈绍很感兴趣,问的十分详细。
有些事,看得出来,节帅确实不懂。但是他有个好处,就是不会不懂装懂,而是很虚心地请教。
其实张道济最厉害的,还是在弩机上的造诣,但是见陈绍对火药和炮车很感兴趣,他便着重说起自己造的霹雳炮车来。
陈绍聊着聊着,就确定了这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很多事你是编不出来的。
蔡鞗那厮傲慢无礼,带来的一丝不快烟消云散,陈绍早就把他抛到脑后。
这种人,不值得自己多费情绪。
想起童贯当年在汴梁对自己的赏赐,让那时候的陈绍,都产生了一些感激之情。
于是他大手一挥,把前几日抄没的李讹移的宅子中的一套送给了他。
李讹移的手笔自然不俗,相信他在见到那宅子之后,会惊喜不已的.
紧接着,陈绍说道:“大辽原云州节度副使张天望,是你本家,也是个精通火器的。改日你们可以一起探讨琢磨.”
张道济笑道:“来到这定难军,节帅让末将做什么,末将就做什么!”
话很朴素,但是确实好听,陈绍笑呵呵地说道:“来,一起举杯,为老张接风!”
张道济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些人很真诚,不像是汴梁的官员,见你突然受赏赐,表面祝贺心里酸。
一个势力草创初期,尤其是上升期时候,是有一种独特的气场的。
昂扬向上!
刚从汴梁那个老朽腐臭的官僚系统中出来的张道济,感觉会格外明显。
——
涿州城。
听完甄五臣的话,郭药师看了一眼气愤的兄弟,嘴角有一丝冷淡的笑意,低声道:“童贯若是如此,那还真对不起他偌大的名头。我就说,一个卵子都没的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郭药师本来就是从尸山血海里头杀出来的大军头,麾下将领也差不多。
耶律淳刚开始组建的八营怨军,确实不强,甚至可以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是经过这么多残酷至极的战斗下来,相当于大浪淘沙,百炼成金。
郭药师手里的常胜军已经算是比较强的武装,他们也不是辽国的部族军,在辽国风雨飘摇的时候,他们的想法就是找个更硬的靠山,这个世道,谁能打谁就是道理。
在幽燕之地,尤其如此。
虽然怨军出身的常胜军全是汉儿,但在宋和女真之间,常胜军这些将领也没什么民族成见。
汉儿之类的说法,更是笑话。
都在辽国治下一百多年了,哪有那么多家国的念头?
在历史上,宋军白沟战败之前,正气势如虹准备北伐的时候,郭药师是找过门路想和宋方联系上。
可是当时主持北地接纳来人的赵良嗣从来就看这些常胜军不顺眼。认为是忽降忽叛,野性难驯,不可依靠。
而自童贯以下,正是信心满满,自信爆棚时候,根本没想着要联络他姓郭的。
如今童贯更加自信了,因为西北没有了掣肘,军粮饷银也难得充足起来。
这次伐辽,比历史上那次,准备要充分的多,优势也更大了。
——
四月末,童贯大军抵达白沟河附近。
大辽南京留守耶律大石、都统萧干收拢奚、契丹、汉军三万余人,据守白沟河。
“白沟一线,系天下轻重者五百年。”
此地是河北屏障,失白沟则河北门户洞开。
宋军沿河建“水长城”——植柳设栅、挖壕沟、筑堰28处,形成人工沼泽。
辽军在北岸设“鹰军”哨塔,监视宋军动向。
宋军营寨的大帐前头,警戒森严,百余士卒披甲持矛,将大帐围得严严实实。
种师道坐在主帅位置上,脸色难看至极。
自己手下这些西军,被童贯拆分的七七八八,指挥权混乱。
最可气的是,军中的中低层武将,几乎全部被调往刘延庆那一路。
充任新招募的河北兵的将官。
虽然看似是平调,实际上就是为了削弱西军,谁都看得出来。
如今这营中的武将,都是从汴梁来的,要么是文官,要么是来镀金混战功的权贵子弟。
伐辽之战还没打,朝廷削弱西军的手段就已经如此明目张胆。
帐中气愤十分凝重,几员西军宿将,全都脸色铁青。
大战在即,即使是他们没把辽人残兵放在眼里,也不该如此行事。
难道真不能等打完之后么!
就这么几天,也没耐心不成?
营寨外头,突然传来了士卒行礼的声音:“杨相公,王相公!”
寨墙上带队的小军官面面相觑,却是现在军中地位最高的两员武将赶了过来。
华州观察使,泾源路兵马钤辖杨可世和婺州观察使,胜捷军统制王禀!
中军寨门,吱呀呀的打开。
两员披着大红披风,戴着乌纱璞头的汉子策马而进,身边层层叠叠,拱卫的都是顶盔贯甲的骑士。
个子高大的是杨可世,而王禀矮壮结实,神情严刚,撇着嘴角仿佛对什么事情都看不顺眼一般。
单从官职上来论,他们两个的权力,甚至已经超过老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