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院前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本来还打算去李师师那里的,又想起老朱这么上道,便打算去金沫儿那里歇息一晚。
来到小院,姐妹两个不胜欢喜,一左一右将他拥到房里,殷勤服侍,更衣换鞋。
陈绍一身白色茧绸中衣,赤着双足,站在镜子前,想起老朱说自己壮硕不少,便自顾自地照着镜子观瞧起来。
确实不错!
他原本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在西北每天吃肉、蛋、奶,骑马操练也没落下。
虽然不似董大虎、韩世忠这种天生的武将胚子那般雄武,但是也算得上十分精壮。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碰到李师师、朱令姐妹,很容易被猛吸成人干。
好在李师师是个心疼他的,时不时就给他讲利害干系,不叫他纵欲过度。
由此也彻底成全了陈绍如今的身子骨。
说实话,他是有点庆幸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两世为人,自己也没尝过李师师这种尤物,如果她是个由着陈绍快活的狐媚子,那陈大帅八成是无法扛住这种诱惑而自制自律的。
一个好身体,绝对是将来出关征战的前提,陈绍满意地伸手转了一圈,恨不得马上骑马奔驰一圈。
金沫儿见他对着镜子在那自乐,抿着嘴笑了一声。
陈绍这才停止了自嗨,在桌旁坐下,端起温热茶盏,轻轻喝了口清茶。
这两个小羌女的房间里,茶叶反倒最是正宗,金沫儿马上转到他身后,为他揉捏肩膀。
金禾儿则坐在他身边,一副天真无邪的可爱样子,陈绍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亲嘴。
少女身上香香的,柔软水嫩。
“你们爹爹来宥州了,没来见见你们么?”
金禾儿摇了摇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神色都没甚变化。
陈绍心中暗暗摇头,羌人对家人的观念和汉人还是不太一样。
不过据他观察,宥州、银州这些城池中,羌人、胡人都快被汉人同化了。
而横山诸羌,因为长期在山中部落,与汉人接触不多,还保留了很多自己本部族的传统。
随着陈绍政令的推广,以及横山诸羌下山入城的进行,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会被改变。
其实不光是他,西夏如今也在推行汉化,尤其是当今西夏皇帝李乾顺。
李乾顺亲政之后,为强化皇权,效法宋朝官僚制度,削弱部落首领权力,导致党项传统贵族和他离心离德。
梁太后虽然被辽国遣使毒杀多年,但其家族势力仍渗透于朝堂,尤其是军中。
陈绍拿下定难军,对西夏来说,绝对是个巨大打击。
但是却阴差阳错,帮李乾顺除掉了那些部落首领的底牌。
李察哥挥军归京,葬送了西夏大片国土,但是也因此彻底稳固了皇帝的权势。
时间到了这个节点,西夏那些旧贵族,依然坚持延续与辽的联盟,这些守旧顽固派,生怕有一丝丝的变革,他们就希望世道永远保持这样,让自己一直掌权且富贵地延续下去。
但是世事岂能如他们所愿,这些守旧迂腐之人,早晚会被历史的车轮碾碎。
——
人在充实的时候,日子会过得很快,快到让你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西北的夏日,也是酷热难当。
宥州城外,红柳河畔的庄园,几乎成了陈绍商议诸事的场所。
这里什么都有,进出方便、环境也不错,着实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他面前摆着一叠账目,正在大致翻看着。
陈绍的心里非常清楚,只通过账簿、很难摸清生意的具体名目;但他还是着重看了一下,里面附有的仓库进出清单。
这是商队送来的,在陈绍的撮合主持下,定难军的几家大商户组成了商队。
他们和定难军的合作十分广泛,每一项都有专门的官员审核,陈绍只是走个过场。
现在的合作方式,陈绍很认可,他笑着对商会来人说道:“江南那批东西,处理的如何了?”
“回节帅,那批货数目太过庞大,我们正在努力经营。”
“不急,慢慢来就是。”
他觉得两边已经建立了一些诚信,商队的人信任自己,愿意跟着自己赚钱。
因为自己带来的买卖,都是那种利润很大,机会很难得,一般不会落到他们头上的。
而且陈绍这几次的表现,已经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一般朝廷的官员,或者这种割据一方的霸主都会以武力赖账。
商人,毫无办法。
但是陈绍非但没有,甚至都没利用自己的绝对强势的武力,来逼迫商队让利。
陈绍是想长期合作的。
他始终觉得,以利益为纽带的关系,即使不是最牢固的,那也是最稳定的。
商队的人离开之后,陈绍轻轻一掌拍在一叠册子上,身体向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
自己这边在努力的用自己的方法来理财,大宋也是一样。
这些日子,他听到了一个消息,是从汴梁传来的。
童贯带兵进京之后,皇帝赵佶竟然和蔡京一道,要整饬禁军了
乍听时候,陈绍还以为是虚假消息,因为他不相信,赵佶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
大宋百年积累的顽疾,他那雄心勃勃的父兄都不敢碰,他竟然要当责任神,来挑这个担子。
简直不可思议。
陈绍是知道赵佶德行的,那货怎么会有如此的担当。
前些日子,他和魏礼讨论时候,问出了这个疑惑。
魏礼一番话,让他顿时茅塞顿开。
他告诉陈绍,‘陛下也许是缺钱花了。’
短短一句话,让陈绍恍然大悟
陈绍脑子里又把最近的事过了一遍,他觉得赵佶整顿禁军这件事,让他又悟通了一些道理。
要做成一件事,就要拉拢帮手,要尽量地让别人也能从这件事上获利,以此来换得他人的帮助。
就拿大宋整顿禁军来说,童贯和蔡京还有皇帝,三人是通力合作,全都使出了自己所有本事。
赵佶是为了有钱花;蔡京是为了重新恢复权势;童贯是为了伐辽的功业能顺利拿到手。
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却能用一件事,让三方凝聚起来。
自己要用商队,来串联定难军地盘上的财计,最好也能让尽可能多的人获利。
如此才能减少暗戳戳的阻力。
自己活,也要让别人活,自己好,也要让别人好,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要治理好一片地方,就不能想当然,把自己的意志强行加下去,按着头让人家接受。
商人重利,你非要人家舍小家顾大家;将士重功劳,你非要人家发扬风格,先人后己。
那这一摊子,早晚都要散。
想到这里,陈绍睁开眼睛,心中又盘算起来,蔡京整顿禁军,对自己或许也有好处。
他们真能把事情做成的话,伐辽时候,也不会把国家彻底玩崩溃。
或许能挡一挡女真人南下的脚步。
要是能多撑几年,给自己一点时间,把西夏给吞掉的话,实在是一件不错的事。
想到了就干,陈绍马上招了招手,问道:“来啊,准备些礼物,我要去拜访蔡知事。”
——
蔡鞗来了宥州之后,就跟蔫了一样,日日夜夜思念汴梁。
说实话,宥州这地方还可以,陈绍觉得这里是塞外江南。
但是对蔡鞗来说,这就是穷乡僻壤,而且举目无亲。
刚开始,他每日还去衙署逛一圈,当然也只是点卯无聊,根本无心过问政务。
好在大家也都没打算让他过问。
后来干脆就窝在自己府上,读书作画,饮酒抚琴,寄情诗词,抒怀愁绪。
蔡鞗正在家中读书,听到门正来报,说是陈绍前来拜访。
他略感意外,但也很快打起精神,前去花厅会客。
来时爹爹嘱咐过,要和陈绍处好关系,不能交恶。
蔡鞗和他大哥不一样,他十分听老爹的话。
陈绍因为不太懂这些士大夫间的礼仪,特意叫上了魏礼,和自己一起。
若是有冒犯的地方,他也好出言提醒,毕竟自己只是和军官武将们混的熟,对大宋的士大夫阶层,一直是没有机会接触的。
在花厅等了一小会,就见蔡鞗匆匆赶来,他衣饰整齐,面容清癯,两人互相见礼。
等下人奉了茶水,才坐下闲谈起来。
魏礼坐在一旁,不说话毫无存在感。
两人闲聊了许久,说了许多云集风土人情,杯中茶水喝干,下人又来续了,蔡鞗仍是毫无探询之意。
陈绍对他不禁高看了一眼,觉得是虎父无犬子,蔡鞗的城府也不浅啊,不愧是蔡太师的儿子。
其实他完全是误会了,蔡鞗之所以如此佛系,根本不是他城府深,而是完全摆烂了。
陈绍不再扯淡,直接说道:“老公相可有书信?听说他老人家再度被启用,为国操劳,叫我们这些后辈好生心疼!心中也极是敬服!”
蔡鞗笑了笑,说道:“多谢节帅挂念,节帅承宣一军,操劳至极,还能关心到家父”
陈绍笑道:“我哪能跟老公相比,平日里,不过是收些赋税、做些文书事宜,若论公务繁忙,实在不能与令尊相提并论。”
他说完之后,微微侧目,自以为是给足了暗示,说道:“请转告令尊,若是需要陈绍的,只管言语一声,我必全力以赴。”
此言在陈绍看来,重逾千斤,分量十足。
蔡鞗笑了笑,没往心上放,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
蔡京可能是把他们这一族,几代人的政治嗅觉都用光了。
陈绍这种手握地方军政大权的人物,说的话,竟然被蔡鞗当成了寻常的逢迎巴结,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要是让蔡京知道了,估计会抚额叹息。
出了蔡府,陈绍皱起了眉头,对随行的魏礼问道:“我亦一时之雄也,兵强马壮,坐拥五州之地,要来与蔡氏结盟,这人为何如此淡定。”
魏礼呵呵一笑,“节帅没看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