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今心中已经生出了对蓝玉的杀心,叶昇乃是蓝玉的姻亲,历史上清算蓝党,便是从靖宁侯叶昇开始的。”
其实李祺什么都不做,叶昇也得死,可有些事假手于他人,总是心中不痛快,况且亲手除掉叶昇,大概率系统会奖励成就值。
而且,历史上除掉叶昇用的理由是勾结胡惟庸,李祺觉得这个理由太便宜叶昇了,他不仅要让叶昇死,还要让他直到永远,都身败名裂。
朱元璋发动过很多大案,每次都杀的血雨腥风,大显赫赫皇权威风。
但李祺一直都认为朱元璋做事手段太糙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想要清除异己。
李祺之前无论是杀杨靖,还是杀詹徽、李原名,以及国子监讲学、奉天殿中陈言储位,皆是不遮不掩的堂皇之道。
当初在奉天殿中辩天经,詹徽、李原名自己都觉得自己再无幸理,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只是深恨自己不谨慎,但却不觉得自己死的冤枉。
再看朱元璋诛杀胡惟庸一党,包括杀李善长,明明李善长的确是心怀异心,就是该死、该杀,但最后天下人以及后世只记住了他诛杀功臣。
李祺暗忖:“靖宁侯是该死,但处死他的理由不能是勾结胡惟庸,要给皇帝另外一个理由。
而且关键不在于罪名的大小,而是在于如何把他合理的关进锦衣卫诏狱之中。”
等到进了诏狱,他自然会“自首”,交待一些“悖逆之事”,依照李祺对大明勋贵、大明卫所、大明军事农奴的了解,每个人身上都一定是累累血债,杀个十次、百次,不成问题。
第29章 耆老进京
李祺主职乃是东阁大学士,是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当值,间或去国子监以及翰林院教授。
同时他派人去查靖宁侯府的坐法之事,这一查便查出了累累之事,其条目之多,科目之杂,简直骇人听闻。
克扣士兵盐钞军粮、上位赏赐、屯种产出,这都算是平常之事,他还逼令得罪了他的士兵自缢,有士兵前往京城告状,却半路被抓回去处死,至于麾下“奸宿”士兵妻子的就太多了。
他还从军中抽调士兵充当家仆伙计帮自己做买卖,以及充当苦力使用,这一条反而不算是什么,因为所有勋贵都在干,李善长也干了。
最离谱的一件事,他曾在驻守广西期间压迫地方官府,榨取地方百姓,导致广西百姓造反三次,他反而借着镇压叛乱而升官加爵。
他的爵位官帽上皆是累累大明百姓的骨血!
李祺深吸一口气,果然!
这些勋贵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累累血债,杀个十次、百次,不成问题。
“这些事若是捅到御前,叶昇岂有再生之理?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要让谁来将这些事捅到御前了。”
李祺自然不会自己去做,杨靖、詹徽、李原名三人密谋构陷韩国公府之事,无人知晓。
其他人只以为是政治斗争,而不会想到是复仇,但叶昇不一样,谁都知道李祺和靖宁侯府有血仇。
李祺在这件事上要避嫌。
若是大明的其他时期,可能需要御史弹劾,但在洪武时期,还有一群更好的人选——
耆老!
“叶昇,迎接狂风暴雨吧。”
……
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初三,一群来自广西的耆老乘着车,叩响了皇宫的大门,状告靖宁侯叶昇!
此事迅速引起了皇帝的重视,派人将一众耆老接进了宫中,又下令将靖宁侯叶昇收捕,押入锦衣卫诏狱。
任谁都没想到,仅仅十日之后,宫中便降旨,要三法司、诸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通政司等阁部重臣进宫庭审靖宁侯。
实际上在得知有耆老进京告御状时,整座京城就已经沸腾起来了。
实在是大明朝的耆老太过特殊,不是前朝那些礼仪性的称呼,而是实实在在的统治阶层。
由于朱元璋对大明官僚极其失望,于是寄希望于乡贤耆老,他曾经说:“耆老年纪大,经历的事、听过的事都多,善恶、难易的事情,他们都知道,用他们来处理问题就能让社稷昌盛。”
朱元璋给予这些耆老许多特权,比如耆老有权推举“孝廉”,还有司法权,可以处理乡间的官司纠纷,以及最重要的监督官员的权力,即,后世在网上盛传的大明百姓可以绑缚官吏进京告状之权。
李祺本人对这项制度是相当的嗤之以鼻,但凡一个后世之人,都知道这些所谓乡贤拥有了权力之后,根本不会监督官员,只会和基层官吏勾结起来,变本加厉的残害普通百姓。
可惜这项制度同样出自至高的皇权,历史上是朱元璋驾崩后才废除的。
作为皇帝秘书的大学士,李祺自然奉旨进宫,三三两两的官员在宫门前踱步,不多时群臣进宫,陛至奉天殿中。
奉天殿中已然候着一群老者,个个须发灰白,脸上满含疲态,众人心知这便是来自广西的耆老。
李祺只远远瞧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好似此事与他全无干系一般。
待群臣皆以入殿,皇帝从后殿走出,李祺随着众人山呼万岁,靖宁侯叶昇便被五花大绑的提上殿来。
李祺微微眯眼,叶昇再也不复当日奉天殿外的桀骜尊贵之状,颇为狼狈,浑身上下处处是伤,以及干涸的血迹和疤痕。
群臣看到叶昇的惨状,皆是一惊,心知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靖宁侯可能要完了。
“十日前广西耆老状告叶昇,朕便派遣锦衣卫去查了一番,真是不查不知道,这叶昇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竟敢瞒着朕做下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
把叶昇的罪状当着满朝大臣的面都读一遍,让他们都好好听听,这就是大明的公侯!”
听到皇帝甚至自称为“朕”,群臣更是骇然的讷讷垂首,心中则纷纷给靖宁侯判了死刑。
伴随着太监阴阳的声音响彻在殿中,一条、十条,密密麻麻,简直念都念不完,听的一众文臣只觉胆战心惊,纷纷震惊的望向靖宁侯。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靖宁侯这是疯了?怎么敢这么做?你以为你是皇子吗?”
而殿中的千户、百户中则不少人冷汗涔涔,因为靖宁侯做的事之中,有的他们也在做。
出宫后就安排人,赶紧把首尾都处理掉!
靖宁侯被堵着嘴说不出话来,但脸上惊恐的神情已经证明这些都是真的。
太监将罪状宣读完毕,殿中气氛几近凝固,静的几乎落针可闻,皇帝的怒气在积攒,群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因为君前失仪而成了皇帝的出气筒。
良久。
朱元璋猛然从上首将铜令抛下来,直接重重砸在了叶昇身上,怒吼道:“这就是咱钦封的公侯!
叶昇!
世袭罔替的爵位厚禄给了你,是要你扶保社稷,忠诚皇室天下,可你这孽畜,所作所为,可有一丁点为天下而为的吗?
你辜负了咱!”
叶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的磕头,希望皇帝能够看在过往功劳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李祺束手,漠然而视。
此事由他一手推动,乃是依大势而为。
朱元璋本就准备要寻个理由将叶昇拿下,如今这上好的刀子送到面前,又哪有弃之不用的道理呢?
李祺此局,上承皇帝天心,下顺万民之意。
叶昇所犯之事,一旦广播朝野,必将引天下群情激奋,请杀叶昇无穷,绝不会有人胆敢为之求情,皇帝只需要顺势而为即可。
叶昇之事,其余诸勋贵亦多有。
必然心生惧意,暗室筹谋,便生反意,又有党徒相连,淮西勋贵便能牵连至尽。
蓝玉党案将是一桩有确切证据的大案,皇帝定然能够想到这一层。
而一切的开端便是——叶昇要死!
李祺只要叶昇死,一是报仇,二是拿成就值,至于淮西勋贵中其余各家的下场,本来也活不了,与他无关!
韩国公府早已覆灭,如今的李氏,走的是士林之道,是诗书传家之路。
殿中众臣只将目光落在叶昇身上,李祺却嗅到了滔天的血海汹涌而来。
蓝玉案。
开始了。
这辈子谁能活,谁会死,只有天子才知道了。
第30章 分省定额
靖宁侯叶昇之事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传的到处都是,其中明显有皇帝的影子。
李祺回到公主府后,用凉水激了下脸。
“叶昇之事,是驸马所为吗?”
李祺手一顿,“是。”
“那三妹妹能安息了。”
临安公主将丝绢上的水拧干,而后仔仔细细的为李祺擦拭着鬓角的水珠。
“父皇若是要借机诛除凉国公一党,那未来一段时日,朝堂之之上怕是血雨腥风。”
“很快就会过去的。”
寥寥几句,轻描淡写。
夫妻间安静了一瞬,临安公主柔声道:“穆儿嚷嚷着要学习举业,举业艰难,典籍浩如烟海,熬人的很。
他年纪还太小,常言道,慧极必伤,妾身实在担忧。”
李显穆如今只有一岁半,但心智已然是十岁以上,至于智商更是让他两个哥哥望尘莫及,每次见到这个三弟,李芳和李茂都要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怀疑他们不是一个爹妈生的。
临安既是欣喜儿子的聪慧,又怕他太过聪慧,如曹冲、李贺、王勃那等少年英才一般,糟了天妒,折了寿命。
“父亲、母亲。”
李祺还不曾说话,屋外响起了李显穆的声音,而后一个小小的人从外间跑了进来。
李显穆生的钟灵毓秀,眉宇间缠绕一股灵气,望去只觉透尺清灵至极,一看便是极聪慧的孩子。
李祺将李显穆一手抱了起来,“方才你母亲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孩儿都听到了。”
“你怎么想?”
“母亲对孩儿一片慈爱之心,但孩儿生来不凡,与常人有异,又岂能刻舟求剑、因噎废食呢?
孩儿虽小却也知道家势不振,岂能白白浪费天赋而全自己的童稚之心呢?”
临安公主摸了摸李显穆圆滚滚的脑袋,长叹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从今日起就由为父亲自教导你,唯一的治国平天下之道!”
明朝历史上最年轻的举人是杨廷和,十二岁就中了举,最年轻的进士则是王臣,十六岁就中了进士。
但李祺相信,从李显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这些荣誉将会全部属于他的儿子。
而他要教授给李显穆的则不仅仅是儒家学问,还有经世致用的后世智慧。
整洁书房中,李祺端坐太师椅上,李显穆肃立于前。
“从今日起,为父便不仅仅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老师,入我门下,先诵总纲,横渠先生四句,你可知晓?”
李显穆小小的脸上却显出认真来,操着稚嫩之声,朗声道:“父亲,孩儿知晓。
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
李祺正声道:“这四句乃是我门下训诫总纲,为父不要求你每做一事,都以此反省,那样世道或许不容你。
但一定要将其放在心中,如火如炬,如日在上,守得心中一片光明,此心光明,万事不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