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康乾盛世 第334节

  张体淦说道:“回禀陛下,自乾隆二十一年起,山东巡抚白钟山奏请撤销孔家县令。曲阜县令便不再由孔家内部派选,而改为由朝廷选派流官担任。”

  聂宇点头:“原来如此,这个山东巡抚白钟山,倒是还算不错,干了件好事情!”

  张体淦没说话,孔庆镕也没说话。

  因为他们两个好像从皇帝的话里,听出了些隐含不明的意思。

  什么叫山东巡抚白钟山干了件好事?

  朝廷取消孔家的曲阜县令世袭,这是好事?

  好吧!确实是好事,对于朝廷而言,孔家世袭衍圣公,又世袭曲阜县令,几乎把曲阜县给玩成了孔家的狮驼岭。

  这放到任何一个皇帝那里,肯定都是无法接受的。明太祖朱元璋就曾下令,将曲阜县令从衍圣公一脉撤销,改为另一支孔氏世袭担任,让曲阜县令和衍圣公长期出现利益分歧。

  可以说,要不是当时条件不足,北方刚刚收复,人心不定,没法对孔家动手,朱元璋是真想把曲阜县令给收回来。

  张体淦也揣摩不透,皇帝到底只是在借话敲打孔家,还是说真的对衍圣公府别有深意。

  场面就这么冷场片刻,还是聂宇这个皇帝先开口,看着孔庆镕和颜悦色道柘:“朕记得,你刚刚说你是叫孔庆镕?”

  孔庆镕听到问及自己,连忙回答:“臣……臣是孔庆镕!”

  聂宇又问:“今天就你一人来了?”

  孔庆镕说道:“回陛下的话,除臣以外,还有我公府孔氏族长,以及诸孔门执事(管理孔庙前明)。陛下若要召见,臣这就让他们都来拜见陛下!”

  前明崇祯二年,皇帝诏衍圣公,选亲族一名,判司簿尉事,即以家长承继,此族长之名由来。同时又设举事一人,以佑家长督理林庙。

  到满清雍正八年,又增设四十孔庙执事官,皆以衍圣公近族选派。

  但孔氏族长早在北宋便已有之,由宋徽宗始设,洪武元年老朱赐下治家藤杖,杖上刻有“钦赐孔氏族长”。

  而除大宗主衍圣公外,族长一般就是家族中的最高领导者和管理人。

  族长的产生,惯例由衍圣公亲自检选,检选的标准便是“行辈尊崇,齿德兼优”。

  一眼看去,聂宇就看到了那位手持御赐藤杖的孔氏族长。

  聂宇笑道:“不必了,既然全都到齐了,那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孔庆镕还没理解什么意思,倒是旁边的张体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都不等他理清关窍,聂宇突然说道:“全部抓起来!”

  一声令下,随行的 2000御营军,全部一拥而上。

  孔庆镕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汉军士给一把摁在了地上,脑袋上戴着的帽子都落在地上,露出那根还没来及剪去的金钱鼠尾辫子。

  呵呵,连张体淦这县令都剪了辫子,这位年轻的衍圣公爷,孔夫子的“正宗”后人,居然还在留着辫子。

  似乎,辫子已经成了他心中代表正统的印记,又或是纯粹想要两头下注,不想立刻剪去辫子把自己逼上大汉的战船。

  该说不说,不愧是孔家人,就连这些操作都是一脉相承。

  明末清初那会的衍圣公孔胤(衍)植也是如此,满清要求衍圣公府带头留辫子,衍圣公府马上响应,唯独衍圣公孔胤植不去这么干,还假惺惺说自己已经老了,不想留下骂名。

  结果当然是清廷“强逼”,而后“被迫”留了辫子,当真“令人惋惜”啊!

  孔庆镕挣扎着,吐掉了嘴里的石子泥土,惊恐大喊道:“陛下冤枉,冤枉啊!我是衍圣公,我是孔夫子后人,我们孔家是真心要降大汉,曲阜孔庙还有陛下的龙位供奉啊!”

  然而,完全没用,那些大汉军士可不管什么衍不衍圣公的,他们只知道皇帝的旨意是抄了曲阜的衍圣公府。

  浙江那边的大汉衍圣公孔广杓,已经得到南京朝廷的知会,坐上了官船启程出发北上。

  聂宇特地御驾亲临曲阜,为的可不是来看看曲阜孔庙,而是亲手把曲阜孔氏给送进地府。

  读书人骂他就骂他了,反正他目前干的这些事情:分田、减税、释奴。

  不论哪一件放在读书人眼里,那都是妥妥的暴君行径,名声已经不可能好的了了。

  2000御营军全部出动,抓人就抓了一天,整个衍圣公府几乎被一网打尽。

  上到衍圣公,下到孔氏族长、族老乡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进了县街大牢。

  两天下来,衙门大牢就人满为患。

  曲阜县令张体淦已经明白聂宇要干什么了,但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聂宇要清算衍圣公府,等于是在跟天下读书人“宣战”,但读书人的骨头嘛!普遍都比较软,跪的下去,直不起来。

  聂宇跟他们“宣战”,他们顶多就是写文章怒一下,甚至聂宇这边要是动真格的,他们连怒一下都不敢怒。

  皇权就是这么好用,只要你能坐稳龙椅,那你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所谓士大夫在绝对的皇权面前,那都是放屁一样的东西!

  能被士大夫左右,基本只存在于王朝的衰弱时期,又或者两晋那样的破烂王朝。

  聂宇没那么多时间慢慢抓人审案,直接按照族谱血缘,只要跟行圣公府有关系的,统统全都抓了。

  就这,都抓了两天才抓完。

  抓完以后,马上设立公审大会,让曲阜县的百姓自己公审判罚。

  审出来没啥大劣迹的,可以保住性命。劣迹斑斑的,直接咔嚓砍了。

  公审就审了快一个星期,实在是孔家人太多了,从衍圣公府的直系亲眷,再到家奴家丁,偌大的孔门亲族愣是没几个好人。

  这是当然的,几百年的狂欢下来,王朝灭亡他们不亡,这么不断传承下来,就算真有好人,那也得被染黑了。

  应该说,不少孔家人甚至还真就是“好人”。只不过他们的思想观念已经发生了畸变,在他们看来只要是曲阜百姓,甚全不是曲阜百姓,都该生来就给他们孔家做奴才才对。

  七天的高强度公审下来,把曲阜县衙的官吏给累的够呛,但审出来的东西也是真的触目惊心。

  纵使张体淦这个曲阜县令,都没想到外表道貌岸然的衍圣公府,内部的藏污纳垢居然已经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聂宇看过材料,也是差点没崩住:“你确定这个衍圣公今年才15岁?“

  张体淦说道:“确实15岁,而且是八年前袭的爵。”

  聂宇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那就不奇怪了,那就不奇怪了!”

  张体淦问道:“陛下,对衍圣公应当如何处理?”

  聂宇说道:“他已经不是衍圣公了,朕的衍圣公,刚从浙江出发启程,正在赶来曲阜的路上。而这冒名衍圣公,又残害多条人命的恶徒,依律便直接杀了吧!”

  说罢,顿了顿,又看向桌上其他孔家人的名单:“这些孔家罪人,全都依律判罚,重罪便杀,轻罪者先贬为民夫,随军助战。”

  简单两句话安排下来,曲阜北宗就这么被连根拔起,衍圣公孔庆镕被削了爵位,脑袋搬家。

  剩下的北宗族人、家奴,起码要杀一分之二,余下三分之一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刑场砍头的这天,几乎全县百姓都来了,他们统一全都被衍圣公府欺压过。

  清廷只是削去了孔家对曲阜县令的世袭权利,但孔家在曲阜县扎根六百多年,早就已经把曲阜县变成孔家封地。

  全县百姓,九成都姓孔,不是他们跟孔家有血脉联系,而是纯粹被强制改姓,变成孔家佃奴。

  生杀予夺,曲阜县令完全不敢管。

  孔庆镕作为衍圣公,直接第一个拉上去砍头。

  今年才15岁的孔庆镕,到临死前都是懵的,自己不就打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家奴,怎么就要论罪问斩了?

  而且,为什么曲皇县的百姓,那么痛恨他们孔家?

  他们孔家对曲阜县百姓多好啊!

  地租交不上,都允许他们卖儿卖女,自己也几乎很少打杀公府佃奴。

  这帮狗奴才贱民,咋就不知道感恩呢?

  张体淦被皇帝委任为监斩官,脸上表情几乎比哭还难看。

  他这一波要是砍了衍圣公,哪怕是前衍圣公,皇帝已经废了北宗爵位,改为南宗担任,但他的士林名声,估摸着也得彻底臭了。

  今后的天下读书人,肯定不敢骂皇帝,但绝对能把他骂到狗血淋头。

  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替皇帝背了这么大的锅,皇帝肯定不会随便落井下石。

  自己这降官的敏感身份,应该是不会影响到在新朝晋升了,甚至皇帝若要表达清算决心,自己起码也能平步青云了。

  略一权衡之下,横竖都拒绝不了,那就干了!

  张体淦看着日头时辰,一咬牙就将监斩牌一去:“斩!”

  刽子手得到命令,一口烈酒吐在鬼头刀上,而后对着孔庆镕的脖子就是砍下。

  大好头颅落进跟前头筐,无头尸体跪倒在地,还在喷血。

  “好!”

  围观百姓瞬间爆发欢呼。

  孔庆镕死了,压在他们头上几百年的那座大山,也跟着倒塌了。

第464章 铁骨铮铮衍圣公,世修降表劝人忠

  衍圣公府公审处死数百人,整个北宗孔氏几乎被杀到绝户。

  虽然动手操刀的是降官县令张体淦,但聂宇这个大汉皇帝今后在读书人当中的名声,肯定是好不了的。

  这可是孔圣人的后裔,皇帝说杀就杀,甚至还马不停蹄御驾亲临曲阜县。明显就是为了能赶在文臣劝谏前,先把曲阜孔氏给处理定性。

  些许骂名,还是读书人的骂名,聂宇完全不在乎。

  反正读书人骨头软,不敢明着骂皇帝,最多背地里发牢骚。而聂宇目前干的事情,读书人发牢骚的多了去了。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

  聂宇亲自下旨定性,将曲阜孔氏连根拔起后,又接着给南京去信曲阜公审细节。

  这些公审细节的卷宗,会由南京邮传部写进邸报,之后宣发天下。

  杀都杀了,自然也要让天下人看看,这冠冕堂皇的衍圣公府,到底是何等藏污纳垢的腌臜之地。

  聂宇末了,还亲自题诗一首:

  “二十六朝贰臣,七十六代家奴。

  铁骨铮铮衍圣公,世修降表劝人忠。

  识时务者为俊杰,千秋万载不倒翁。

  真是君君又臣臣,父父又子子。”

  说是题诗,倒更像是打油式的调侃讽刺。

  尤其“世修降表”四字,只要一经宣发出去,几乎就是把北孔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

  南京,内阁。

  内阁众大臣接到皇帝的旨意内容,还有末尾皇帝题写的四句御诗,全都非常为难。

  顾景作为礼部尚书,皱着眉头说道:“陛下太冲动了,衍圣公纵使有千般罪责,那也是圣人血脉,怎能轻率杀之?便是杀了,那也不该如此高调,这不是给天下士子递去话柄吗?”

  吕志宏却笑道:“此言差矣,陛下趁御驾亲征,亲临曲阜县惩治北孔,这正是难得好机会。若这时不杀北孔,等后面再杀,又会有多大阻力?”

  “说的不错,”王若愚跟着点头,“而且,真要说起来,北孔已经不是衍圣公了,陛下刚刚册封南宗为衍圣公正支,这北宗早就没了衍圣公封号,杀了便杀了。某曾经看过一些杂书,上头还说到曲阜北宗早在蒙元时期,就已经跟蒙古人通婚,现在还是不是我汉家血脉都难说。”

  这话当然是纯扯淡的,曲阜北宗虽然骨头软了点,但血脉上还是没啥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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