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娘的,这天是真热啊!尤其是这一下矿,都能热出鸟来。”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家里老二也要念书,咱都想歇两天了。”
“嘿嘿,老刘,你要是真敢歇着,怕不是你家那婆娘能闹腾死你。”
“她敢?”
“有啥不敢的,邻里邻居的,我还不晓得你,哪次被婆娘甩脸子,不都来俺家比的。”
“……”
“你这厮是不晓得婆娘的好,年纪比我都大,还不找婆娘。”
“找啥婆娘,看你们这样,咱觉着没婆娘挺好的,呵呵。”
“好了,别说婆娘了,快看,那几个狗鞑子又跑来吃饭了。”
刚刚还在探讨婆娘话题的几个矿工,瞬间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块无人阴凉场。
富志那端着饭碗,来到老地方的阴凉场坐下,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吃饭。
对于周围其他矿工的鄙夷目光,这家伙浑然不觉,或者说富志那他们早就已经习惯麻木了。
初来矿场的第一年,富志那确实想过要逃跑。
富志那所在的矿监,属于大汉的官办铜监,主要负责开采钢矿,冶铸新钱,外围都有重兵把守。
富志那之前的部众,也早被大汉打散了安置,压根没法形成完整建制和战力。
而且,原来的钢监矿场,就算是官办铜监,因为大汉刚刚接管,确实也有虐待奴役矿工的情况发生。
不过,经过了几次矿工举报和内部整顿,矿监都全部换了一批新的后,这些情况已经好上许多。
哪怕如今的那些“奴矿”,也不会再无节制的压榨虐待罪因矿工,该给吃饱饭还是要给,只不过“奴矿”的工作往往比正经矿山更危险,而且罪囚下矿也没啥安全防护。
富志那虽然是鞑子,但之前帮大汉骗开打下不少大城,也算是立下不小战功,所以聂宇没有杀他们,甚至也没让他们下“奴矿”,而是就近分批安置在了几处官办矿监。
不过,虽然因为立功得以免死,还分配到了官办矿监干活,倒是不用担心死在“奴矿”,可谁说官办矿监就是什么好地方了?
矿场这种地方,但凡有的选择,基本没人愿意去里头挖矿干活。
就算是正经的官办矿监,矿工也没几个脾气温和的,这年头能来矿场干活的,大部分都是山民百姓。
大汉分田归分田,可山地贫瘠,分完了土地,也还是不太够种,有着多余劳力的山民往往会跑来下矿干活。
刚好,富志那这些个分进矿监的鞑子,全都清一色留着金钱鼠尾辫,自然就撞在了那些山民矿工的枪口上。
这些山民矿工也不打人斗殴,纯粹就是故意恶心欺辱他们,包括
但不限于揪辫子玩溜溜球,让这些鞑子给他们下跪请安,还有吃饭的时候故意踢翻鞑子们的饭碗,让这些鞑子像狗一样去吃地上之食……
不服?不服就憋着!
只要矿工们做的不太过分,不把人玩死弄伤,矿监官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矿监还怕这些鞑子头发长出来,后面没矿工再欺负他们,又安排了专门的剃头匠人,每月都来给他们剃发修辫,确保他们能一直保持金钱鼠尾的辫子头型。
几年矿监生活下来,富志那从一开始的不满怨愤,到现在已经渐渐麻木。
好歹他们都还活着,没有被砍了脑袋做成京观。
富志那已经听说,凡是汉军攻破的满城,高于十岁的旗人壮男,甭管是不是旗兵,统统都被砍了脑袋,尸体集中焚烧。
虽然挖矿也很辛苦,但铜监不是“奴矿”,不用一天到晚的干活,也没那么多危险,就连矿场管的饭食里也都有充足油水。
不给充足油水,挖矿会没力气,强行干会把人累死。
歧视就歧视,好死不如赖活着!
富志那当初能怕死,带着手下投降,之后又帮汉军攻城略地。现在都忍辱负重好几年了,自然更不敢轻易去死。
富志那夹起筷子,一口将碗里的油腻肥肉吞下,脸上顿时露出满足的表情。
换作以前,做的这么粗糙的食物,还是大肥肉,他高低得把厨子拉出来狠狠抽上两鞭子。
毕竟,他之前可福康安福大爷看重的总兵悍将,又是高贵的满洲八旗,军营吃饭就算吃不到山珍海味,鸡鸭鱼肉还是能有的。
要知道,福康安福大爷当年在湘西打仗,那都是珍馐美酒享受不尽,打一场仗下来,各省征调的军饷银子得有一多半进了福大爷的腰包。
这也是嘉庆杀完和珅后,清算福康安时定的第一大罪——利用打仗之便伺机敛财无度!
富志那把碗里饭食吃完,准备起身再去打一碗,下午还要继续下矿干活,不吃多点会饿得慌。
“富志那何在?”
富志那刚拿着空碗站起来,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自己。
“在!”
富志那下意识立正报告。
这都已经成了习惯,听到有人喊他们,不报告下场就是饿肚子。
还不是不给饭吃,而是饿肚子,给饭给的很少,就硬吊你一条命。
真饿出病了,铜监官厂也有专门的大夫,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最大限度的救活你!
几次折腾下来,富志那老实了。
那饿肚子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关键还饿不死你,就让你饿得难受。
富志那站的笔挺,神色麻木看着迎面走来几人,那几人都是铜监官厂的管事官吏,他们身后还领了几个没见过的家伙。
来人看了一眼富志那,又对照手头画像,微微点头:“你就是富志那,伪清那边的满洲正红旗,祖上姓氏赫舍哩的清狗鞑子?”
富志那没有一点反感生气,反而点头哈腰道:“大人说的是,奴才就是富志那,是伪清那边的清狗鞑子!”
“果然是个清狗贱奴才,”那人不屑一笑,接着说道,“皇帝陛下现在开恩,给你一道恩旨,你不用继续在此辛苦挖矿了,随我一起走吧!”
富志那完全不敢问去哪,跟上来人就走。
不光富志那被带走,散在附近几处官办矿监的鞑子,只要还活着的,全部都被同一伙人用圣旨给捞了出来。
他们统一被叫到一方军营,从那里领到了各自的全新棉甲,重新穿戴整齐以后,配上脑后的那根金钱鼠尾辫,活脱脱又是一条八旗贱狗鞑子。
富志那一脸茫然,完全不晓得这是在干嘛,但他又不敢多问。
他不敢开口,曾经的那些属下旗兵,同样也不敢开口。
就这么穿好了棉甲,坐上了军营给他们安置的官船,随后一路沿着洞庭湖北上。
听船上的几个高贵汉兵老爷说,似乎是要带他们顺江出海,去什么济州岛?
济州岛?
那是什么地方?
……
第396章 借船
南京行宫。
“臣蔡弘拜见陛下!”蔡牵送到南京的族侄(质子)蔡弘,奉诏前来觐见皇帝。
聂宇抬手示意:“免礼,赐座!”
“谢陛下!”蔡弘说道。
等到蔡弘就坐,聂宇也不多绕弯子,直说道:“蔡弘,朕此番传诏你过来,是有个重任要交托于你。”
一听有重任,蔡弘连忙起身抱拳道:“还请陛下吩咐,臣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聂宇微笑抬手:“没那么麻烦,朕现在要你去一趟舟山,找你叔父蔡牵,就是镇海侯借调一批战船。这些战船你们可以拿来从崇明岛和太仓购入一些货物,可以是汉盐、透明玻璃、瓷器什么的,朕只要你们帮我大汉顺便运一批士卒前往济州岛。”
蔡弘原本听说皇帝要自己找叔父借船,还可以运输货物,顿时有些疑惑,直到最后一句,要顺便运输一些士卒……前往济州岛?
济州岛是在哪里?
看出蔡弘疑惑,聂宇让秘书官拿出地图指给蔡弘看。
蔡弘方才明白过来:“陛下这是要去朝鲜?”
“不,”聂宇摇头说道,“朕不是要去朝鲜,朕只是要济州岛。”
蔡弘闻言一惊,接着劝道:“陛下,如今夏季将过,马上就到秋冬,正是沿海地区风暴多发的时节,现在出兵朝鲜,恐怕不是什么好时候。”
好家伙,蔡弘这货的角度,跟那些大汉文官又不一样了。
文官想的是皇帝要济州岛,难免有着觊觎属国领土之嫌。
就算皇帝说的天花乱坠,可济州岛到底已经被朝鲜吞并数百年,而且只在蒙元被中国占据过几十年,后面的大明、伪清都没拥有过济州岛。
蔡弘就不一样了,蔡氏当了几年海盗,思维早就放开了。
皇帝要济州岛,没问题啊!
什么属国领土,干他们屁事,他们唯一觉得不妥,就是现在时候不好,出海打仗容易遇到海浪风暴。
当年的元日战争,忽必烈就是吃了草原人的亏,草原蒙古人打仗,就喜欢秋高马肥的时候打仗。而秋天的海面,刚好经历了夏季炎热,海水温度急剧升高,最容易爆发台风天气。
聂宇点头:“秋冬多台风啊?朕知道了,那就明年开春再出海,出海以后船队可先往朝鲜进行贸易,顺带打探朝鲜情报。若朝鲜兵力不强,那就直接攻下济州岛。若济州朝鲜兵力太盛,那就先退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蔡弘忽然有些疑惑问道:“陛下为何突然要打济州岛,此岛距我大汉甚远,而且也没台湾一半大,拿下了似乎也无用。”
“这里能养战马……”聂宇说完,想起来又补充一句:“距离辽东关外也近的很。”
这下蔡弘明白了,连忙拱手应命:“臣遵旨。”
……
避暑山庄。
今年夏天,嘉庆终究还是没忍住,来到避暑山庄避暑解热了。
这座避暑山庄,最早为康麻子的热河行宫。因为地处北京与木兰围场中心,地势良好,气候宜人,风景优美,又直达伪清的龙兴之地。往里可俯视关内,往外又可震慑蒙古各部,于是麻子将这里视作北方军政中枢。
到了麻子四十二年,开始对热河行宫进行大规模的改造扩建,前后经历三个阶段,历时89年才成功建成。
幸亏乾隆耽于享受,成功在退位的前三年,把避暑山庄建成了,否则现在的嘉庆还真享受不到。
这一日,嘉庆正在避暑山庄批阅奏折,忽然惊觉眼皮子直跳,当下对外喊道:“张进忠!”
“万岁爷,奴才在着呢!”殿外守候的张进忠,急忙跑进来跪应道。
嘉庆扶着额头:“朕近日总有些心神不宁,感觉似乎又有坏事要发生。”
听到嘉庆这不算问话的话,张进忠也有些愣神,思量片刻才说道:“万岁爷,您这许是近日操劳国事,心力交瘁所致,要不还是先放下歇一歇,莫要因忧心国事而累伤了龙体,于国无益啊!”
对张进忠一上来就先关心自己龙体,嘉庆心里颇为满意,但还是摇了摇头:“而今国事日艰,南方伪汉大逆不道,已然僭越称帝,南方半壁同样大半沦丧。值此山河破碎之际,朕就算呕心沥血,又岂能为个人享受,不顾祖宗留下来的江山基业?”
“万岁爷……呜呜……”
好家伙,这清宫太监是真能演啊!
说哭就哭,哭的恰到好处,还相当有感情,活脱脱一副被嘉庆给感动到哭。
“好了,朕乏了,去把安神丸给朕取来。”
嘉庆摆了摆手,张进忠连忙擦拭眼水,快步离开嘉庆宫殿。
过了片刻,又去而复返,手捧一方精致小巧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