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位还在西伯利亚服刑的罪犯，想起金斯宁在国内掀起的血雨腥风，景炎皇帝不由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哈哈，这法子绝了。”
“等吴忠国来了，好好商议此事。”
半个时辰过后，情报头子吴忠国姗姗来迟。
刘帆也不和他废话，先是试探问道：“老吴，事儿你都知道了吧，朕想要派兵讨伐，不知你是怎样想的。”
吴忠国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
并非蓑衣卫对南部殷州情报探测不足，只是因为事实说出来可能会让皇帝难堪。
刘帆鼓励他道：“老吴，说罢，说一说出兵的可能。”
吴忠国和张廷玉互换一下眼神，咬了咬牙，鼓足勇气道：“陛下，这群匪徒虽说都是混血儿，不过其中也有我国人参与，而且身份非比寻常·····更重要的是，若是真要抽调兵马去南部殷州打仗，按照大齐法令，各省总督都要出力，以臣对这些地头蛇的了解，没有好处，他们绝不会答应出兵的。”
刘帆微微点头。
吴忠国补充道：“不管他们是去旅行还是什么，既已抛弃大齐，便不再是大齐的人，陛下为何还要为他们出兵？”
刘帆点头道：“大统领的意思，也是要虽远必猪？给些钱打发了？”
大学士和特务头子互看一眼，一起望向景皇帝，异口同声道：
“陛下圣明，大齐虽远必猪。”
第907章 墙中之猫
幻想大齐虽远必诛的旅客最终殒命海外，他们的家属没能等到帝国军队的万里救援，甚至连亲人们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据说是让南部殷州的亡命之徒给喂鲨鱼了，毕竟南部殷州不养闲人——令人寒心的是天心城方面对这些“化外之民”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可说是冷漠。
在天心城方面的默许下，帝国海外殖民总督们对这些人不管不问，任由其自生自灭。
事后，大齐国内多家报纸刊载文章，将海外齐人所有遭遇归结为自作孽不可活，用著名评论家胡小力的话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做着发财的迷梦，为何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南部殷州呢？”
于是齐国民众都将这一悲剧归咎为受害者个人的道德问题，话说大齐最擅长的就是将各类问题都归结于道德问题。
毕竟普通民众在充当道德判官时最具正义感。
在正义人士的口诛笔伐下，遇难者家属们零星的抗议很快被平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激起几点涟漪后很快归于死寂。
无论如何，这次虽远必猪的问题总算得到了圆满解决。
然而景炎皇帝没有感受到丝毫喜悦之情，阴谋政治与刘帆的本性格格不入，况且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普通民众，即便是达成预期效果，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刘帆越来越怀念他的先祖刘招孙，至少太祖皇帝最后蜕化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恶人，而自己现在正在一步步堕落为伪君子。
刘帆既不相信新政，又对极圈制度天生排斥，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越发感觉自己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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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金斯宁失踪的消息传到了天心城。作为帝国头号正值犯，金斯宁的一举一动都在情报人员监控之下，当初景炎皇帝虽然放了这贼首一马，但并不代表姓金的就可以在西伯利亚为所欲为。
情报显示，金斯宁在被流放北海的这一年多时间里，生活颇为舒适，这位“解救天心城”领袖人物在信徒们的供养下，在当地过上了穷奢极欲的帝王生活，单是服侍他的少女就有十二名，在穷尽各种人间享受后，金斯宁尝试回归大齐，不过几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北海海畔矗立起巨石组成的法阵，每块石头重达十吨，甚至有情报显示，金斯宁和他的部下们还曾在巨石阵前举行过某种血腥的献祭仪式，在仪式结束后不久金斯宁便和他的信徒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消息传得满天飞。
有说金斯宁这是得道成仙，有说金斯宁已经越狱，更多的人则表示，或许金斯宁只是藏了起来。
无论如何，如今金斯宁突然凭空消失，不啻为惊天大事，皇帝随即下令，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此人找寻出来，不要再给欧洲人尤其是英国人留下任何口实。
1624年7月16日，果毅校尉董邵伟被任命为北海观察员，前往罪犯金斯宁流放之地，北海之畔调查这个离奇事件。
直到六个月前，在确定自己归国无望后，党魁渐渐开始迷恋上当地的某种神秘力量（是一种来源于北海深处的古老神秘力量）。
景炎十四年初春的一个清晨，金斯宁从噩梦中醒来，双手颤抖，脸色惨白，金氏告诉他的信徒们：
沉睡的神灵即将降临人间，
北海土著了解祖辈们的一些简单情况，至于金斯宁口中的神秘力量的详细情形，人们一直闭口不谈。
自从正值犯带着他的信徒们来到这片土地后，土著们就像看猴子似得观察这群人的各种表演。
有一次金皇帝——当地土著这样称呼党魁金斯宁——的宫殿修到了土著人的田地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杵着农具大声诅咒道：
“先祖会带着神灵来惩罚你们的，你们这群异教徒！”
金斯宁对土著人口中的先人一无所知，或许那是参与过十字军东征的一群骑士，又或者大航海时代葬身海底的水手，爱谁谁，管他呢。
金斯宁不顾当地土著的强烈反对，继续修筑他的宫殿，直到宫殿的院墙迎头撞上了塞姆格尔修道院。
准确说那是一堆近乎坍塌的中世纪废墟，修道院中已经不见一个人影，墙壁上覆满了藤蔓植物，乌鸦停在破碎的屋顶上，地上落满了鸟屎。
金斯宁带着他的信徒们冲破土著阻拦，党魁大声命令道：
“凡是阻止我们解救大齐的食物，都必须将其彻底摧毁！来人，把这洋和尚庙给我拆了！”
金斯宁一声令下，周围聚集的上百名狂热信徒立即动起手来，他们分工合作，搬砖的搬砖，推墙的推墙，开始有条不紊的拆除这座阻挠“天心城解救事业”的不堪建筑。
“DIV……OPS！”
几位土著居民望着眼前恐惧一幕，表情扭曲，嘴里念念有词，然而金斯宁和他的信徒们不为所动，最后土著只得惨叫一声全部仓皇逃走了。
金斯宁一脸不屑道：“一群蠢夫愚妇！”
伴随最后一块大理石地板被信徒们翘起，石板底部一行古怪陌生的文字出现在众人面前：“DIV……OPS……MAGNA．MAT……”。
博学多识的金斯宁瞟了一眼石板上的文字，立即大声对众人道：“这是大母神玛格那玛特的标记，罗刹统治时期曾经一度禁止民众对她进行神秘崇拜，但禁令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信徒中有些天生胆怯的，小心翼翼问道：
“领袖，我们还挖吗？”
金斯宁冷冷道：“挖，当然要挖。非要挖他个水落石出不可。”
金斯宁曾将他在北海之地搜集的种种传说拼凑一起，又根据自己早年在天心城流浪时学会的风水堪舆之术，最后得出了结论，他的新别墅必须占据眼前这块土地，否则就镇不住天心城方向的龙脉。
自始至终，金氏都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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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终于修建完毕。
1723年7月16日，金斯宁带着他的家眷仆人搬入了他的豪宅。
和他一同住进去的还有二十名少女和五条狗，九只猫，据说猫能辟邪，而且能给金斯宁带来好运。他曾在克里米亚南部泥泞的壕沟中度过半个冬天，到处都是死尸和苍蝇，只有这只猫还在不断告诉金斯宁，要活着，要优雅的活着。
第908章 董邵伟调查笔记
悲剧降临并非完全没有征兆。
作为帝国救火队长，董邵伟坚信帝国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或者说掌握在像他这样的正直无私的人手中。
局势一天天恶化，叛党层出不穷，皇帝和内阁成员对金斯宁之流采取姑息纵容之策，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为强硬派代表，作为帝国对外扩张的坚定支持者，董邵伟他必须为大齐做些什么，哪怕这艘巨轮注定将要沉没，他也要在船沉之前将甲板之下的藤壶清理干净！
他要战斗到底。
至于那个传说失踪了的金斯宁，等他抵达西伯利亚之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董邵伟曾在北美洲和印第安人战斗，和英国人战斗，也曾在倭国长崎与浪人战斗，和妖僧战斗。
如今，在帝国边陲北海之地，他将与不可名状之物战斗。
景炎十六年春三月，董邵伟率领远征兵团一千二百人抵达北海之地，士兵们携带各式武器，食物和弹药补给足够他们在北海坚持数月。
在抵达流放地后，董邵伟随即召集当地驻守官吏，大声宣布。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罪犯金斯宁！”
然而掘地三尺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三月的西伯利亚泥泞不堪，道路几乎断绝，一千二百多人抵达流放地已经算是个小小的军事奇迹，继续展开任何军事行动无疑是天方夜谭。
然而董邵伟坚持认为眼前所见不过只是叛贼的障眼法，金斯宁必定还在流放地。
“给我搜，必须搜查到贼人！”
在部下的苦苦劝说下，这位鹰牌代表终于稍稍妥协，
在金斯宁流放地，在北海之畔，董邵伟甚至搜寻不到一丝反对派头目的蛛丝马迹。
金斯宁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地土著人说，这些闯入者（指金斯宁）似乎发现了什么令他极为震惊的事情，他的行为由此彻底改变，最终神经错乱，手持利斧将他的四名女仆连同全部家人剁成了碎片。
至于尸体和血迹，据说是被一头章鱼形态的古神吞噬干净，连同那座“人间的宫殿”，一起沉入了地下。
土著人的说法是，一种古老的诅咒被金斯宁唤醒，进而对这片土地进行了全新的净化。
董邵伟根本不信这些头顶插着鸟毛的土著人的鬼话。
“我是帝国军人，不相信鬼神之说。”
他不相信金斯宁就这样消失，更不相信后者被什么章鱼状的古神吞噬。
董邵伟判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越狱，如果将北海之地当做是一座巨大的监狱的话。
他派士兵赶走了那些试图妖言惑众的土著人，一名坚持不肯离去的萨满巫师被施以鞭刑。
董邵伟将周边居民和官吏召集一处，大声宣布道：
“金斯宁是帝国头号罪犯，如今他在流放地逃走，无论是土著居民还是本地官员，所有人都要承担责任！”
这时候有民政官提醒董邵伟，使用连坐制度违法了大齐法令，董邵伟厉声呵斥道：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奇怪的事情很快发生了。
在驱逐巫师的几天后，董邵伟营地里的军犬来福，当时毫无疑问处于非常警觉和焦虑的状态，董邵伟对来福的性情很了解，它当时的状态绝对不正常。它不停地从一个帐篷跑到另一个帐篷，看上去烦躁不安，还不断用鼻子在营地里嗅来嗅去，对着营地上空红色月亮狂吠。
紧接着第二天，一名士兵跑到中军大帐，向董邵伟抱怨说大营中所有的军犬都表现得烦躁不安。
一阵强烈的恐惧感在军中蔓延，这里正在发生的异常状况根本无法用正常的理由来解释。
越来越多的噪音让人狂躁不安。
董邵伟努力保持理智，告诉认为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的时候，急促奔跑的噪声消散了，只在他耳中留下一些残存的余响。
这最后的一点声音还是向着地下退去，退向了比这间地下室还要更深的地下，就好像这整个下面的悬崖都被四处探求的老鼠打出了洞。
士兵们汇报说越来越多噪音开始弥漫四周。
董邵伟听了士兵的讲述，并不像他预期的那么怀疑自己的看法。
董邵伟最后还是被深深地触动了。他提醒士兵要注意可能发生的夜袭。
第909章 复苏与湮灭
人死如灯灭。
金斯宁生死不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北海之事可以告一段落时，董邵伟接到了天心城发来的电报，要求他们对罪魁祸首金斯宁进行公开审判。
董邵伟随即回电，向皇帝及内阁说明金斯宁大概率已经伏法，而且如今北海之地遍布金氏信徒，如果公开审判，怕是会激起民变。
天心城当即回电，兹事体大，各省将抽调兵力增援北海，皇帝在电文中特别嘱咐，要董邵伟采取强硬态度，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使一人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