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上前又要打人。
李菊英拉住于睿之,哈哈笑道:
“万岁爷果然是万岁爷,就是比我们看的远!怪不得要留你下来,咱家想着,犯下这灭九族的大罪!圣上为何要保你,原来你会唱孝歌?”
唐铁嘴小心翼翼道:“草民是湖广均州人,以前跟着道士胡乱学了些本事,后来国舅爷(金大舅)在均州修建天心城,小人为逃劳役,就跑到了天津卫···”
“这就说的通了,既是太上皇同乡,又会唱孝歌,怪不得万岁爷能免你死罪。”
李公公嘿然一笑,和颜悦色道:
“说吧,你的同党在哪里?给你钱的那个道士,长什么模样,是胖是瘦,哪里口音····,说不出来,要么把你阉了,送去大内做个太监!要么,活埋进太上皇陵寝,给他老人家唱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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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没有同党,也无人指使!清君侧,乃是臣一人所为,大齐被折腾得乌烟瘴气,换做赵率教他们回来,也会清君侧的!”
紫禁城,奉天殿。
广德帝对蒲刚等叛将的审判,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广德帝刘堪坐在龙椅之上,大殿之上站满了齐国的文臣武将,最前面跪着十几个武将,其中两个还是帝国兵团的主官。
周围围观的人们表情各异,然而都和被绑着的这十几个武将保持着一段距离。
广德帝刘堪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打量着跪在他面前的蒲刚。
这时,礼部侍郎康光绪跳出来骂道:“蒲将军,今日是来定你的罪,你不要混淆视听,妄图拉别人下水。”
蒲刚看都不看康光绪一眼,骂骂咧咧道:
“老子没罪!”
“蒲刚,这里不是第八兵团军营,不要放肆!”
蒲刚瞟了眼这位新近上位的礼部侍郎,一脸不屑道:“康应乾怎么生出你这个玩意儿,你比他侄子差远了!”
第720章 堕落的帝国
“太上皇浴血拼杀打下的江山,就要被你们葬送!”
蒲刚挣扎着站起,顾不上身上绳索绑缚,拼命朝广德帝龙椅方向撞去。
江流儿等人连忙拉住。
刘堪神态从容,从龙椅上站起,示意江流儿退下,神情淡然:
“父皇已经驾崩,朝廷裁军完毕,今年秋季,朕将率领天下臣民,为太上皇举办丧礼!这就是结局。”
“父皇去了!他的田税制度、兵制法制,都要变!是天道,是大势所趋,不是一两个人螳臂当车能够阻挡的!”
“便是你们死光,朕也要改变。”
蒲刚挣脱束缚,抬脚上前踹广德帝。
旁边侍立的大总管李菊英尖叫道:
“拦住他!护驾!护驾!”
刘堪推开李公公,面不改色道:
“踢朕一脚,朕死不了!”
皇帝盯着蒲刚愤怒变形的脸,镇定自若道:
“朕继承皇位时,不过20岁,父皇摄政六年之久,六年所见,穷兵黩武,内外交困,朕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才能拯救大齐。”
“父皇制定的制度,弊病丛生,蓑衣卫杀人如麻;百姓形如木偶,军队权重,尾大不掉。朕不改变,大齐就要二代而亡,你们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蒲刚怒目而视,使出全身力气咆哮道:
“太上皇没有死!太上皇只是不见了!等他老人家从倭国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们,你们这群····”
因为极度恼怒,第八兵团主官脸色涨红,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堪上前拍了拍蒲刚后背,叹口气道:
“父皇自幼读书少,靠着慈圣太后教读书认字,后来他老人家以武力夺得天下,大齐开创之初便重武轻文。虽说后期有所扭转,但对文士,始终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猜忌。”
“这是不对的。”
广德帝回望一众支持自己的文官:
“马上得天下,焉能马上治天下?
如太初三年(1648年)始诏行科举,四年(1649年)下诏停止。
《大齐律》就明文规定:“文官不许封公侯”。
齐初大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都是正一品,都督同知也是从一品,而六部尚书却是三品官。文臣在太初年间时不仅品级比武臣低,而且动辄得咎,许多人被莫名其妙地被太上皇发配到库页岛,比如那个倒霉悲催的江南文士张岱。
“朕今后将礼遇文士,提高文官品级,以扭转我朝重武轻文之倾向。”
“朕要将六部尚书升为正一品。朕要大开科举,下诏荐举优通文学之士,并一起授官。”
吴甡、洪承畴、方宗绩(方孝孺八世孙)等人老泪纵横,叩拜感激:
“陛下厚待天下士人,我朝阳春煦日,老朽心花怒放。”
后来的历史证明,大齐文官的地位提高了,说话也大胆了,他们不必再像太上皇执政期间那样动辄得咎。
正因如此,刘堪得到了士大夫们的衷心支持,这正是后来刘后(刘雨菲)伐齐时,大批文臣甘心为广德帝殉难的重要原因。
刘堪伸手指向前方,宛若神仙降临人间,用一种不可置疑的语气对面前的武将说道:
“蒲将军,朕知你碧血丹心,忠于大齐,忠于太上皇。”
“武定元年,当年朕还在襁褓之时,王恭厂大爆炸,父皇下落不明,大齐兵凶战危,将士们死的死,逃的逃。你率孤军坚守临清,在山东坚持了一年之久,大齐能延续,父皇母后能活下来,都是你的功劳,朕从登州取道辽海,前往辽东,你带兵亲自护送至文登县城,我们母子才得平安。”
蒲刚摇头叹息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还提他作甚?”
广德帝神色凝重:“当然要提,朕也是性情中人,别人对朕的好,朕都记得。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杀你。”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新陈代谢,自然规律,不得违背,太上皇不在了,他老人家的丧礼,很快就要举行,父皇一生功绩,也可盖棺定论了。”
广德帝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本书,正是方宗绩撰写的《深虑论》。
“方先生是前明建文朝忠臣方孝孺的后人,他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告诉朕,适时的改变,也算是遵守“祖法”。所以,太上皇之前的规制,朕都可以改。”
方宗绩叩拜道:“谢陛下谬赞,行宽政,赦有罪,平冤狱,乃是当下最迫切之事。”
“赦免太初年间因有罪而被黥面充军的军士。任用一些被治罪流放的官员,他们有的属于当初用法过苛,有的属于被佞臣故意网罗罪名。希望陛下留意。”
广德帝对刘招孙时代对文官的严刑峻法,早已不满,早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决定对那些冤假错案,进行矫正和平反。
“臣谏言轻赋敛。”
说话的是孙奇逢,孙奇逢,字启泰,号钟元,明末齐初理学大家。晚年讲学于辉县夏峰村十余年,从者甚众,世称夏峰先生。
天启三年,明朝灭亡后,齐廷屡召不仕,人称孙征君。
与李颙、黄宗羲齐名,合称明末齐初三大儒。
广德帝掌权后,派人将孙征君从保定老家绑到南京,原本寻死觅活,准备为前明殉葬的大儒,在与广德帝几番交谈后,备受感动,决定效命新朝,开启改革之路。
“我朝江浙田赋重,尤以苏松为最。加之近年战乱频仍,当地老百姓早已不堪其苦,逃亡逋欠。陛下应天承命,文治武功,当轻徭薄赋,臣建议明年江南富民,少交一半租赋。圣天子海纳百川,不与民争利。允许各屯堡矿场买卖,以提高产矿效能·····”
“你们,你们要把大齐变成前明,你们这群败家子!”
蒲刚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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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蒲刚等叛将的审判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最后,广德帝以“谋逆”、“大不敬”、“都城行凶”等十八条罪行,宣布判处蒲刚等十八人绞刑。
康敬修、吴甡等一众大臣见状,立即为蒲刚求情,他们恳求广德帝看到蒲刚劳苦功高,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饶他这次不死。
广德帝心知肚明,若真杀了蒲刚,第八兵团将士怕是要立即造反,其他兵团也难保会继续忠于大齐。
于是,他只得顺水推舟,表示看在群臣面上,可以饶蒲刚这次不死。
至于那位蒙古将领昂拉尔,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这位蒙古台吉被当众处斩,杀他的理由是克扣战兵兵饷。
蒲刚被流放至库页岛,永远其不许再返回关内。
第八兵团直接被遣散,分散整编至其他七个兵团。
第721章 葬礼
广德帝下诏放逐第八兵团主帅蒲刚,朝野震动。
虽说刘堪之前曾斥退过部分太上皇旧臣,文武百官对这种卸磨杀驴的举动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像这样将一兵团主官撤职,流放库页岛,未免太过耸人听闻。
八月初,寓居南京的一众大齐官员,纷纷呈上书笺。
这些太上皇旧臣,或称病,或表示不能适应新朝“豹变”,不约而同向广德帝请辞。
广德帝对所有请辞,一律批准。
甚至连礼仪性质的挽留都没有。
只有卢象升葛业文等数人还在苦苦支撑,这些前朝老臣,希望凭借一己之力,阻止广德帝“新政”的推行。
广德六年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广德帝刘堪宴请一众心腹,在文华殿宴饮。
席间,皇帝收到福建巡抚陈子壮的加急奏疏,刘堪只得暂时离席御览,原以为是广东土贼侵扰闽省,不曾想竟是这位先帝时代精明强干的大臣,仿照一众同僚,在向自己请辞:
“年老多病,乃今三月,元气愈见虚弱,卧起皆赖人扶。”
乞求朝廷能让自己“早赐骸骨,生还乡里。”
广德帝览毕,将奏疏扔在地上,勃然大怒:
“陈秋涛四十多岁,春秋鼎盛,哪里年老多病!想学孙传庭不成!”
当年孙传庭为反对太上皇新政,也曾以耳鸣耳聋为借口,乞求归乡。
幸而孙传庭之子孙世瑞,此时距离皇帝较远,没有听见皇帝说他父亲坏话。
大内总管李菊英捡起那封从福州发来的奏疏,试探问道:
“陛下,陈子壮这厮,仗着自己远在福州,山高皇帝远,竟敢这般公然欺瞒朝廷,欺瞒陛下,什么年老多病,以奴婢看,这厮分明是不满新政,倚老卖老,想要妄生事端!必须严惩!”
刘堪盯着这太监看了一会儿:
“妄生事端,朕看你才想妄生事端!眼下朝野上下,反对新政的人不在少数,你想害朕不成!”
李菊英连忙跪下,左右开弓,自己抽自己耳光。
“万岁爷息怒!奴婢哪里有这心思,奴婢只是万岁爷的一条狗,万岁爷让我咬谁,奴婢就咬谁!万岁爷让奴婢死,奴婢就去死。”
李菊英啪啪啪抽打自己,脸颊很快肿成了包子。
刘堪低声喝止,示意李公公不要打自己耳光了。
“好了,”
李菊英兀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