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过这场插曲,卡尔倍对齐军军容严整有了全新认识,这个国家身上表现出来了一种迥异于南明小朝廷的气相。
军队强大,官吏廉洁高效,百姓不卑不亢(至少没有像在南方那样围着荷兰商人乞讨的事情发生)。
在辽东所见所闻,大大出乎了传教士的预想。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里不像是野蛮人的国度。
为了证明这个事实,他下定决心,要亲自到沈阳一探究竟。在前往沈阳的路途中,情况超乎卡尔倍的想像。
同南明防区的匪患肆虐相比,齐军防区可谓是天堂一般。
齐军防区内军士彬彬有礼,各地港口、城市十分繁华,不停的有船队、车队卸货装运。
他惊奇地发现,齐国境内乞丐绝迹,更没有娼妓,这和他在南明领地所看到的情况大不相同。
在自己的想法得到证实后,卡尔倍做出了一个改变自己的一生的决定——主动提出去沈阳拜访齐国太上皇刘招孙。
第477章 人质
太初元年秋天,齐军入关前夕,太上皇在沈阳召见了从辽东各地流放归来的帝国重臣,康应乾乔一琦王化贞等人皆在其中。
刘招孙对这些曾经的心腹手下表现得颇为冷漠,在将康应乾权力架空后,又将他排挤出大齐权力核心层,曾经执掌齐国大权的大臣,现在被当做是吉祥物,为太上皇的新政充点门面。
在这些老臣们尚未真正理解接受齐国新政之前,武定皇帝只会让他们继续赋闲。
因为沈阳之战而形成的,以康应乾为核心的开原文官集团,在经过大清洗及一系列运动后,现在早已分崩离析,不再对皇权构成任何威胁。
既然康应乾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刘招孙念在和老康交情颇深的份上,没有让章东对康家进一步搜查,否则以他儿子康光绪的德行,随随便便都能给康家找出几条灭族大罪。
“朕有所为,有所不为,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希望康监军、乔监军能谅解。”
群臣散后,太上皇留下了康应乾乔一琦两人,挥退宫女太监,语重心长对两位老部下进行一番宽慰。
“吴阿衡已经运送前锋登陆天津,这几日,朕也将率骑兵由辽西入关,临行之际,召集你二人来,是想说说心里话。”
乔一琦很清楚,每当刘招孙这样说话时,后面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老臣重罪在身,得蒙太上皇宽恕,能得苟全性命,已是知足,何敢再有其他奢求?”
康应乾长跪不起,老人瘦削的身躯在空旷的大殿上显得格外苍老渺小。
刘招孙并没有立即上前扶起康应乾,大清洗造成了君臣割裂,如青花瓷的裂缝,一旦出现便会一点点扩大,无可挽回。
“康监军放心,沈阳战事已经过去,一切都过去了。”
武定皇帝一语双关的说道,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开原时代含情脉脉的君臣情谊消失不见,被认为妇人之仁的刘总兵不在了。
刘招孙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有那么几秒钟,他的眼神富有同情的望着他的大臣。
他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在开原时,便听闻康监军公子非同凡人,”
康应乾见太上皇提到了康光绪,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紧张不安。
“这次沈阳之战,听闻康光绪亲手杀了满清巴图鲁鳌拜,如此骁勇之士,康监军竟从来没提起过,这是你的过失啊!”
康应乾猜到刘招孙想要做什么,老康刚要开口,却听太上皇接着道:
“朕这次率大军南征,齐国上下,无论何人,都要出力,康公子骁勇善战,留在辽东后方未免屈才,不如让他跟朕一起入关,在军中建功立业,也不枉费康监军对他一番养育之恩。”
连乔一琦也听出太上皇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招孙是要把老康的独子留在身边当人质,以此要挟康应乾。
“哈哈哈哈!”
乔一琦忽然仰天大笑,刘招孙惊愕而充满同情的望向这个手下。
“原先奴酋杜度想做没做到的事情,倒让太上皇做到了,佩服!老夫佩服啊!”
武定皇帝尴尬一笑,乔大嘴仍旧是这样口无遮拦,如果不是今天自己心情尚好,早不知把他杀了几次。
“乔监军何出此言,朕只是为康公子惜才,别无他意。”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刘招孙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正义凛然模样。
“太上皇为何如此刻薄寡恩,连老康家人都不放过,当初我们勠力同心,为大齐守卫沈阳,没想到今日竟是这个下场,都说你刘招孙变了,起初本官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如此,本官和康监军不同,本官没有家人,也不用劳烦太上皇,本官自行了断便是。”
乔一琦不顾死活,还要和皇帝争辩,刘招孙望向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阴冷。
“乔监军既然如此这般揣度诋毁朕,朕也无话可说,朕三番五次宽恕你,你却不以为意,什么话都敢说····”
正当刘招孙杀气腾腾时,耳边传来康应乾充满哀求的声音:
“陛下息怒,臣愿将犬子送往军中,参与南征,为朝廷和皇帝,贡献绵薄之力。”
刘招孙神色不变,意味深长的望乔一琦一眼,笑着对两人点点头。
第478章 太初元年冬季攻势
康应乾的独子康光绪被当做人质,留在武定皇帝身边,其他大臣的家眷也都得到妥善安排,没有家眷的乔一琦跟随太上皇入关南征,名曰监视,其实是保护。
乔一琦这些年口无遮拦闯下了不少大祸,如果不是刘招孙多次庇佑,乔公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九月初九日,武定皇帝抵达山海关,在山海关城内,他见到了从荷兰鹿特丹赶来的莱西船长和卡尔倍教士。
船长对太上皇一番吹捧,当众向武定皇帝提出了恢复商业允许基督教自由传教等要求,刘招孙在听说荷兰人的诉求后,颇觉好笑。
“朕在两年前就说过,欧洲人只可来华贸易。”
“看来荷兰共和国还没有领会到朕的旨意,这是在藐视朕。不过,既然你们有心与大齐交好,朕也不为难你们,暂且饶恕尔等性命。”
除卡尔倍和莱西船长外,荷兰使团其他随行水手商人被发配去各厂矿做工。
对这些红毛夷人来说,可谓飞来横祸,谁也没想到,原本为和谈而来到大齐,结果稀里糊涂就成了矿工,他们余生的命运,将比巴西种植园里的奴隶还要悲惨。
武定皇帝对欧洲人身上表现出来的傲慢与无知感到震惊,大祭司佛朗西斯科向皇帝解释,东印度公司很多人都把前明当做野蛮人。
“朕也把他们看做野蛮人,不会用筷子,喜欢吃牛排的野蛮人。”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穿越者对金发碧眼的欧洲人都没什么好感,如果说和平与发展是二十一世纪的主流,那么战争与对抗就是十七世纪地球人的共识。
刘招孙早已丢掉所有幻想,连合纵连横也不去想,准备好了战争。
帝国情报负责人章东向幸存的两位荷兰使者表示,他们接下来,要么放弃信仰,加入大齐,加入皇帝身边的顾问团,要么被处死。
莱西船长毫不犹豫加入太上皇的顾问团,卡尔倍则表示宁死不屈,绝不会向异教徒低头。
章东对其严刑拷打数日,荷兰传教士仍不屈服,刘招孙得知此事后,下令将传教士投入开原铁矿,一月之后,若这位坚贞不屈的传教士还活着,便放他条生路。
章东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人会在违背武定皇帝旨意后还能存活下来。
刘招孙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何原因。
这世界在不断变化,帝国的疆域在不断扩张,刘招孙的性格也在不断变化,一成不变的人物性格只存在小说电影之中,而刘招孙的经历要比任何文本更加疯狂。
十月初,骑兵主力出现在前明京畿地区,齐军迅速将盘踞在京师、天津周边的盗匪斩杀一空,主要包括陕西流贼、山东响马、河北白莲教势力等。
这些残兵败将纷纷退入燕山深处,避开齐军锋芒。
奈何武定皇帝发动的冬季攻势,原本就不是普普通通的治安战,用刘招孙本人的话来说,“战后,要在京畿地区建立像开原一样坚固的统治”。
为避免帝国军队陷入长期治安战的泥潭,太上皇下令,对参与叛逆、勾结流贼白莲教的村寨采取连坐制度,发现一名叛逆,同村男丁一律全部诛杀。
乔一琦和几个随行扈从的旧臣,望着村寨燃烧不绝的大火,望着四处奔走的叛民,无不惊骇。
执行“平乱”的军队,对诏令执行的颇为彻底。
这些战兵大都是王恭厂大爆炸后新招募进来的,经过训导官、战兵代表反复洗脑,哪怕是让他们屠城,也能执行的得心应手。
经过半个多月“平叛”,京畿地区叛逆势力被清理一空,中产以上人家被征收完毕,在杀死两万多人后,一片崭新的、纯洁的疆土被并入大齐。
齐军乘胜出击,将势力延伸向河南河北,接连击败各地豪绅反扑,一路高歌猛进,到十一月底,大军占据河北大部和河南北部,京师、天津悉数并入大齐,山东全境的统治也更加稳固。
刘招孙对这种摧枯拉朽的战争进度并不怎么满意,他希望节奏更慢一点。
不知是因为武定皇帝的名头太具震慑力,还是这几年流贼肆虐掏空了各地实力,亦或是运河补给时断时续,物资匮乏使守军士气低迷,总之齐军入关以来,各地几乎望风而降,少数顽抗者,也迅速被齐军击败。
当然,主要还是实力相差悬殊,地方乡勇土兵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齐军对手。
更重要的是,流侔琢掏梁懒由鸹ゲ欢愿叮阜蕉疾辉趺纯吹蒙隙苑健�
齐军大军压境时,各方不仅没有形成配合,反而乘对方陷入危局,落井下石,在身后捅刀子。失败也就在所难免。
穿越者内心一直保持警醒,对所有投降的城镇关隘,太上皇下令进行严格侦查,清理所有潜在的敌人。
参与攻城的部队对很多城池围而不攻,哪怕是占据绝对优势,齐军也要等到城中百姓逃出大半或者饿死大半后,才会真正开始攻城。
不用说,这样做是为了尽可能多清理掉城中叛逆,通俗点说就是饿死更多的人,为后期的统治减轻成本。
从现实层面分析,这些城池粮草都已消耗殆尽,在接下来的荒春,过多的人口只会成为刘招孙难以承担的统治成本。
到太初元年腊月初八日万寿节,齐军前锋业已逼近淮河北岸,除了河南河北,山西以西,安徽一部也纳入帝国疆土。
考虑到冬季作战困难,粮草难以维计,更主要是为了充分消化冬季攻势战果,太上皇命令大军停止向南进攻。
虽然各部兵马都很不情愿停战,不过皇命难违,太初元年入关冬季攻势暂时告一段落。
入关战争进行的这般顺利,只要按照这样的进度,要不了两年,武定皇帝便能统一江南东南,饮马琼州海峡不在话下。
十一月底,吴阿衡率领的舰队逼近东海舟山群岛,那里是郑氏家族的地盘。
一场惊心动魄的海上大决战即将拉开大幕,吴阿衡急需得到陆地方面的支持,然而这时候,他却接到了“攻击立止”的命令。
他连忙向皇帝问询其中缘由。
“宜将剩勇追穷寇,渡过淮河,直下南直隶,一举荡平南明伪帝,再进军福建,切断郑芝龙的援助·····陛下为何不向前进攻了?”
戚金等几位鹰派武将,也主张一鼓作气渡过淮河,顺势灭了南明。
武定皇帝对这些提议全都置之不理,他向东南发出塘报,责怪吴阿衡轻敌冒进,未及请示,便将舰队开到了浙东,如果不是眼下战事危急兵凶战危,他会把这位海军主帅丢进诏狱。
腊月二十三日小年夜这天,太上皇在大营宴请一众南征将官,向他们解释为何要停止进兵,勒马于淮河北岸。
“朕虽然愚昧,却从不曾听说过两月之内,占领数省之地的道理?将士们疲惫不堪,难以再战,继续向南,不是明智之举。”
众人皆沉默不语,大家现在都知道,皇帝需要的不是什么关于军国大事的良策,而是对他本人的绝对服从,大家都没有任何表示。
乔一琦在旁边冷冷道:“只要陛下继续一路杀戮下去,南方与北方,对齐军手中的屠刀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臣建议,班师回朝,休养生息,守住辽东便可……”
武定皇帝眉头皱起,强忍狂怒,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河南、陕西、重庆、湖北交界之处,地势险要,山高林密,自元末便是各省乃至全国亡命逃窜之地。眼下多事之秋,这个小钉子若不拔除,后恐将变为洪水般的流民叛乱,朕,现在要一劳永逸解决掉他们。”
成化年间郧阳地区发生的流民叛变,前明出动大军剿杀数月才将这场流民叛乱平息,之后死灰复燃,郧阳流民一直持续到崇祯末年。
“剿灭这些盗匪之前,朕不会继续向南,要击中精力对付流贼,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第479章 刘招孙归乡
太初元年腊月二十一日,年关将近,齐军在淮河以北的各项作战行动全部停止,并开始收缩稳固战线。
与此同时,南明小朝廷勉强凑集起来的“北伐大军”,畏惧齐军,止步于合肥。
起初,统帅左良玉听闻开原兵南下,立即被吓破了胆,纵容明军在合肥、安庆劫掠一番后仓皇南逃。
岂料齐军饮马淮河便匆忙北撤,江淮一带遭受兵祸的百姓,编唱民谣咒骂左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