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瓜摸藤？”
郑毅：“意思就是先做事，甭管什么办法，先把结果做出来，也就是瓜，瓜结得多了，藤自然就摸着了，这种顺着瓜反向摸出来的藤，就是最适合我们的。”
“反之，直接复制人家的制度，经验，是一定会水土不服的，而后会有波折，有动荡，随即才会有不断的调整，直到调整到一个最符合国情，最符合现状的模式。”
“槟城本来就小，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城邦而已，正所谓船小好掉头，我以为，其实没有必要一开始就搞得条条框框，一旦定下了，要改就不太容易。”
“莫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先胡乱运作一段时间，什么地方做得好，就继续做，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纠正一下下次不要再犯，也就是了。”
当然，顺瓜摸藤是个比较好听的一个说法，实际上大多数的时候，就是瞎JB搞，有什么大事儿大家商量着来。
这个时代，所有的中国人对到底什么制度才真的适合中国，其实都是迷茫的，有些东西在后世的历史书上是一条十分清晰的主线，但身处其中的人却是混沌如一头雾水。
有的人主张像美国一样各省自治，整成联邦制国家，有人主张像英国一样搞君主立宪，有人主张搞党派政治多党议政，
有人主张搞中央集权，但中央要怎么搞扔是众说纷纭，就连搞选票，直到现在也没人说得清到底什么人有资格投选票。
国内都是如此，更别提国外了，这个问题是郑毅故意搁置的，否则他估摸着，半年之内槟城都别想正常运转得了，光是吵架就得吵出几个脑溢血出来，郑毅又没有强权力，他倒是想搞一言堂，可也没那个本事啊。
莫不如顺瓜摸藤，稀里糊涂，对付着过。
这不也过了好几个月了么。
槟城毕竟小么，就是出错，又能出多大的错？
目前的槟城政治结构如下：
最大的，殖民局钦定的甲必丹，昨天主祭了的，洪门水陆大龙头，郑毅。
但是郑毅这个甲必丹到底有什么权力，不知道，连郑毅本人都不知道，英国人只管每年管他要一百万美金，如果郑毅命令别人别人不听怎么办？
郑毅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不具有任何的强制力。
槟城的最高权利机构，是槟城市政厅，也就是所谓的开大会商量，而这个开会的模式，其实跟吉隆坡的雪华堂也没什么区别。
只要是商会会长，就可以自己带一把椅子去参加会议。
至于什么是商会会长，你自己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地方挂一块牌子，你就是商会会长，只要你自己的乡党认你就行，目前为止，倒是还没有敢吓挂牌子的。
遇到大事，各商会的会长会在会上商量着办，但这所谓的商量也不是一人一票的，谁的人多，钱多，枪多，谁在会上就说话大声，这也是陈嘉庚，许生理，胡文虎，李季谦这四个又被称为四大天王的原因。
有分歧，要吵架的时候，郑毅就站出来调停一下，一锤定音，做个拍板的，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不服他。
要是以后真有人不服他怎么办。
暂时还不知道。
反正是没个规章制度，郑毅凭的也是个人威望，而威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郑毅自己都说不清。
“何兄，槟城并不是我的槟城，而是所有南洋华人的槟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建设军队，说实在的，我可能也没什么时间去管理军队，你现在问我怎么搞……你要是同意加盟咱们槟城，就该轮到我问你怎么搞了。”
何世礼：“…………”
第100章 胡文虎的狮子大开口
最终，两个人还是都留下来了。
李孝威是早有安排的，就任槟城的第一届警察局长，负责建设警察部队，维护槟城内部治安，同时也有着一定的军事职能。
何世礼则是任槟城团练教头。
就槟城这个情况，是不可能靠税收养一支专门军队的，也不太可能让军队经商，或是掌握生产资料。
那就只能玩义务兵制了。
郑毅的意思是，他会全面放开槟城民间的枪支管控，允许百姓办证持枪，尤其是各个规模以上的工厂，工地，除了组建保卫科，还要不定期操练。
学校，军训。
以商会为单位，整编，搞民团，成年男子全都定期义务参加军训。
然而怎么训，如何配置，如何编练，这些就都是何世礼应该自己琢磨的事儿了，郑毅能给多少支持，武器从哪里来，是否需要军官团，军官如何选拔，这些也都是问题，也一定是要上会的。
再加上李孝威需要负责的警察局，自然也一并都在会上说了。
三天后。
槟城市议会厅。
郑毅将东西仍在桌上，道：
“各位，都看看吧，这是何教头拟定的槟城军训计划，以及李局长所拟定的警局筹建计划，毋庸置疑，两件事都事关咱们南洋华人的枪杆子，不止是槟城，而是全南洋的大事。”
“另外我刚刚接到了玻璃州，赖团长的电话，玻璃州那边的华人代表，基本以一个压倒性的票数，同意了我之前提出来的军屯计划。”
“为此，他们还特意圈出来一块土地出来，胡叔，多少公顷来着？”
胡文虎：“大概是四万公顷，赖兄弟还拍着胸脯保证，四万公顷的土地，稍加耕作，都是上好的水稻田，
其他如烟草，橡胶，水果等农产品，也都可以种植，就是……好多的土地，都被马来人霸占着，想让咱们帮忙想想办法，这些地若都种上水稻，可以作为属于咱们槟城全体的公田。”
“郑先生，诸位，我们客家人这边的意思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粮食，任何时候都是比天还大的事情，没有粮食安全，咱们南洋华人就谈不上真正的安全，
没有粮食自主，咱们华人就没有真正的自主，咱们这些人，不能把眼光，只盯在槟城，槟岛，这一亩三分地上吧？咱们要做的，可是全体南洋华人的领袖啊！”
说着，胡文虎甚至还表露出了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出来，大有谁不同意他就要跟谁打一架的意思。
只是他的话说完，桌上的众人，却都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忍不住窃窃私语，嘀嘀咕咕了起来。
“四万公顷啊，这是不是太多了一些啊，这数准么？怎么来的啊？”
“我也很难想象，区区一个玻璃州，哪来的四万公顷，四万公顷要是都种稻米，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你们客家人这是要干嘛啊，四万公顷的田，你们种得过来么。”
胡文虎自然反驳道：“这么大规模的田，光靠我们客家人当然是吃不下来，所以才把这些田拿出来卖么，交给我们共同开发啊。”
蚁光炎忍不住皱眉：“卖？那土地是你们的么，就卖？玻璃州的情况我也差不多都了解，四万公顷，你们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整个玻璃州一共才多少公顷的水田啊？怕不是你们计算的是整个玻璃州的水田面积吧，疯了啊，要将马来人赶尽杀绝啊。”
胡文虎：“玻璃州的马来人杀我一千多华人同胞，难道不该将他们赶出去，不该将他们赶尽杀绝么？”
这话说得，连陈嘉庚都受不了了，道：“我和郑先生前天的时候都已经通过气，我们的态度是，支持你们客家人向玻璃州的马来人进行反击，对四日前的事情向他们做出惩戒，但是胡兄，惩戒，和赶尽杀绝可不是一回事啊。”
“用兵，我和郑先生都是支持的，但是咱们南洋华人要想在南洋立足，绝不能走民族主义纳粹的邪路，
我们要活，可也要让别人活，你不让人家活，人家就会跟你拼命，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没有必要啊。”
许生理闻言也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郑先生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我也特别的赞同，槟城，以及咱们南洋华人要想站起来，首要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认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南洋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总得来说，华人少，土著多，马来亚这边就算咱们华人占到了一半吧，可也还是很有必要和那些土著和睦共处的，
马来人中，有一部分仇华，排华势力，这些是敌人，是要消灭的对象，可是我相信其中还是有一个部分，我们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李季谦没有说话，但坐在后面的李孝式却忍不了了，看过方案之后直接气得把文件摔回到了桌子上。
“胡文虎，你要干嘛啊，马来亚的马来人一共九个苏丹，早在18世纪的时候，这马来半岛上的苏丹之间互相就有过盟约，守望相助，一人有难，八人支援，就连英国人都不敢定出这么过分的求，
我不反对军屯，不反对咱们南洋华人，尤其是在这些蛮荒之地有自保的需求，可是你这是自保么？你这分明是，打着槟城的旗号，敲你自己的小算盘，太夸张了！不可能！要我说，最多，允许你圈五千公顷。”
胡文虎：“什么？五千公顷，我他妈直接向那些马来人投降得了，怎么，哦，他们马来人，有他妈的九大苏丹，守望相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怎么到了咱们华人的事儿上，他妈的我一方有难，你们八方拆台啊，啊？
我他妈为什么要把家业搬到槟城来啊，啊？郑先生，四天前您怎么说的，团结！是吧？
怎么，现在我们客家人遇到事儿了，咱们南洋华人，就是这么他妈的团结的是么？！”
说着，胡文虎还拿出了拐棍，将桌子拍得乓乓作响。
一旁，李孝式无奈的捏着太阳穴，被胡文虎这话噎得是满面通红，还被李季谦给瞪了一眼。
他到底还是年轻，不小心说错话了，被胡文虎抓到了话把，开始了疯狂输出。
却是一句也不敢再回嘴了，索性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来自己抽了起来。
槟城这边确实是没什么规矩，即使是最高市议会，依然可以抽烟，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一边吃饭一边谈事儿，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性。
事实上，李孝式说得其实是很有道理的，这世上听起来越是难受的话，其实反而才越是实话，胡文虎他分明就是在借着团结的幌子，纯纯的狮子大开口么。
郑毅想用他们客家人做马前卒，去跟英国人博弈，和马来人干仗，他们客家人实际上就是炮灰么。
但偏偏他们又确实是没什么选的，因为先动手的是马来人，马来人已经杀他们一千多人了，这个事儿是忍不了的，
甚至就算是明知道打不过也得报复回去，否则他们客家人以后就没法立足了。
郑毅如果不出手帮他们，胡文虎自己顶，也得支持玻璃州的民兵团顶上去。
那你既然郑毅想往大了玩，那我们就索性玩最大的。
反正都是拼命。
搏一搏，我不搏个大的？
我们客家人出人，出钱，出命，为咱们南洋华人当马前卒，排头兵，那我要多一些的收益，是不是合理？
这边的投资要是小了，他们客家人也害怕英国人插手，郑毅把他们卖了。
那既然都是拼命，那我与其赌英国人不会直接插手，赌个小的，那莫不如我们直接搞个大的，四万公顷这个数目砸下去，那就不用赌英国人出不出手了，肯定出手。
却也拽着郑毅和其他人没法作壁上观，陪着他们客家人和英国人死磕到底。
当然，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么，郑毅估计，胡文虎这四万公顷的数纯是在为讨价还价留余地，很基本的谈判技巧了。
四万公顷的土地要是耕种的话，槟城这边都拿不出足够的人力，财力。
更何况马来人真会跟你拼命的。
这都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他们南洋华人，尤其是马来亚华人，目标是自治，自立，自主，是安全，说白了，马来人不主动打他们，他们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不算欧洲人的话华人拥有马来亚90%的财富，作为有钱人，为什么要主动去跟穷逼拼命啊！
何况说句实话，人家马来人的九大苏丹确实是比他们华人心齐多了。
团结，是郑毅的口号。
众所周知，一般来说口号越是喊啥，实际上就越是缺啥。
所有人都表述完了意见，而后，自然是齐齐地将目光看向了郑毅。
郑毅则是依然微笑着，丝毫看不出神情上的凝重，仿佛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样，将胡文虎的文件递给了今天第一天来开会的何世礼。
“单纯从军事角度，也不考虑咱们华人和英国人，马来人，印度人的关系的话，你怎么看。”
第101章 钱对咱爷们还是事儿么
因为假定前提是只考虑军事，不考虑政治，经济，所以何世礼想得很开，有啥也就聊啥了。
事实上他对南洋这边的情况一点都不熟，玻璃州这三个字都是他三天前第一次听说，对所有的情况都是两眼一抹黑，他就是想掺和经济政治，他也掺和不起来。
“只以军事而论的话，是要看地形的，这三天，我特意跟人要了一份简单的玻璃州地形图，整体的地势是北高男低，西边是那卡湾山脉，山脉右侧则基本都是平原，这里，是知玛达苏湖。”
“全州最适合做大规模屯垦的地区，是这里，知玛达苏湖以南，那卡湾山脉以东，一直到海岸线，这边一大块的区域，两侧都有山，是天然屏障，
地势平坦，降水充沛，又很适合大规模的机械化耕作，山上还可以种植果树，既能赚钱，又有军事防御的功能。”
“当然，具体怎么弄，我还需要去亲自考察那里的地形才行，我手上拿到的这地图太粗略了，而且可能也并不是很准，胡先生，我不知道您所指的四万公顷的稻田，是不是在我画的这个区域？”
郑毅问：“我可以理解成，只要是在这个区域屯田，都可以么？”
何世礼：“应该是可以的，当然，具体如何屯垦，我还需要亲自去看一下那边的地形，以及，如果屯垦面积真的是以万公顷为单位的话，我需要足够数量的重机枪，迫击炮，榴弹炮。”
蚁光炎皱眉问道：“兵从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