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华人在武装
当天晚上十二点二十分，一伙骑着马的福清人来到了赖壬康的矿上，扔下了十七把枪，和一大袋子子弹，话都不说一句，扭头就走。
赖壬康连忙捡起来，闻着那枪械上面崭新的机油味，一时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新……新枪！”
“爹，真的是枪啊，咱们有了枪，就不怕他们了。”
“可咱们只有十七个人，十七把枪，他们……”
“怕什么，爹你没听说过聚沙成塔么？郑爷既然给咱们每个人都发枪，整个加基武吉，肯定所有的华人都有，咱们分散着，会被马来人和印度人欺负，可要是聚着呢？”
“怎么聚？各自都有各自的事业，怎么聚。”
“聚起来，先下手为强，就和霹雳州的弟兄一样，先动手，灭了他们。”
“灭了他们，英国人那头，咱们怎么交代？”
“管他妈那么多干什么，先灭了再说啊！”
“…………”
同样的事情，在整个加基武吉，整个玻璃州，乃至整个英属马来亚北部几乎都在同步发生。
原本为长城抗战筹集的九十万美元，日夜不停的在生产着军火。
本来说好了是要受英国人监督的，但还是那句话，任何签署的协议都不能保证会得到执行。
郑毅依然履行他们为英军换装的职责，但产能的一半以上却是都偷偷的留了出去。
他们现在造枪的能力还凑活，主要是子弹供不上。
不过如果不以对英反殖民，而仅仅是以自保为目的的持枪的话，其实一把枪配个十发八发的子弹真的就够了。
即使是城里的华人，持枪率也上来了。
至于北部地区，现在已经跟美国西部差不多了，天天都乓乓乓，没有一天不在枪战。
当然，郑毅在武装华人的同时也依然不忘殖民局的订单，殖民局现在的警察部队也在全面的换装之中，那些归英军直属的马来人和印度人，他们的武装也在同步的提升之中。
这也是英国人能够勉强容忍他们华人持枪，没有真的大动干戈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在图一个自保么。
对于郑毅来说，他甚至并不反对武装那些印度人和马来人，过些年日本打进来的时候，好歹也算是一份抵抗的力量。
郑毅认为，华人要想拥有独立武装，只能是从边境地区开始，尤其是北部边境，挨着暹罗的部分，正好可以接收那些从暹罗逃过来的华人。
而且那地方虽然很穷，也没有钱，但却有一个马来亚其他地区都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他挨着暹罗至少不用担心被饿死。
暹罗大亨蚁光炎也算是他们的合作者了，虽不太可能提供给他们军火，但走私大米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
事实上英国人现在也被郑毅逼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也挺难受的。
眼下，这经济危机说到底还没过去呢，马来亚这边的华人这一年多经济发展的这么好，这都是他们殖民局的政绩，
如果真的为了马来人和印度人去跟华人翻脸，甚至到了大规模出动军队的地步。
那经济就别要了。
况且华人现在确实不是一个软柿子了，这硬骨头啃起来并不容易。
还是那话，郑毅是没有办法跟英国人鱼死网破的，他们华人没那个能力。
但是让英国人对他们有点顾忌的能耐总还是要有的，真到了急眼的时候，虽不能跟你同归于尽，但咬你一块肉的能力，现在还真的是有。
他肯定没法把英国人从马来亚给撵出去，但如果只是把殖民局的局长给撵回英国去，那确实是很轻松的。
可你说你不管吧，华人有了枪械和武器，面对印度人和马来人的优势就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一直以来华人和马来人互相制衡的这个局面就被打破了。
更让英国人感到不能接受的是，郑毅他居然在槟城大量的招募没有工作的华人，在槟城挖地道。
据说，现在在槟城挖地道的华人已经超过五万人了。
他他妈的好端端的挖地道是干什么？
五万人挖地道，据说一天就能挖好几公里，挖得又深又大，这是要槟城独立么？
再加上也不知是谁传的，槟城人都在说，过些年他们华人的力量强了，郑毅要在槟城当包税人。
这就有点过分了。
你们华人已经四十多年没有过包税人了，没我们英国人的同意你就想包税？
你要干什么啊！
所谓的包税人，也就是甲必丹，实际上是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的制度，就是英国人将一个区域的基层管理直接下放给下边的私会党，并以英国人的军队为其背书。
比如吉隆坡的包税人，以前的陆佑，实际上就是吉隆坡的市长，除了英国人不管之外华人都归他管，
英国人也不管你们华人干什么，只要每年能给殖民局上缴足够的税赋就行了。
有点类似于项目承包的意思，是一种很松散的管理模式。
但这到底是18世纪，19世纪的东西了，那个时候英国人对马来亚的统治也不怎么深入，没有工业化，实际上殖民局能从华人身上直接榨取的利润也不高，基本就是数人头。
最关键的是，那个时候的华人在南洋人数的占比，至多也就两成，三成。
现在都他妈五成多，快六成了。
你还有了工业化的能力。
还有军工厂。
那我把槟城包给你的话，过几年这槟城还是我的了吗？
你是要包税啊，还是要当军阀啊？
在我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当军阀？
你有那个实力么？
更绝的是，郑毅做了这么多的事，但他本人却好像一直也没避讳过，依然是每天都在槟城和吉隆坡之间来回飞，在吉隆坡待的时间并不比槟城更短。
整得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心里没鬼啊，还是心里没数。
不过也如李孝式所料的那般，殖民局在觉得北部的华人很难办，而且实话说也确实是不值得兴师动众之后，在郑毅又一次回到吉隆坡后，派了几个英国警察在他们家门口堵上了他。
“郑毅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跟我们去警署，调查一点情况么？”
闻言，郑毅倒是没说什么，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王俏云却是连忙上前阻拦，挡住道：“你们干什么？郑大哥是南洋华人的侨首之一，福清帮的龙头，你们知道，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整个马来亚都会天下大乱么？”
郑毅却是笑着拍了拍王俏云的脑袋，道：“放心吧，最多几天，我就出来了，我心里有数，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对了，你一会儿去找我大哥李孝式，让他别慌，我不在的这几天替我稳着点福清帮，该干啥还干啥，生产的节奏不能乱。”
“还有，告诉他千万不要为了我去到处求人，没有用，不用他求人，我也能出来，用不了多久，就该英国人求我出来了。”
说完，郑毅很坦然地对他们道：“走吧。”
第72章 可以给华人一定的政治权力
殖民局，对郑毅这个“黄皮猴子”，居然还异常的客气。
并没有将他抓进监狱之类的地方，也没有让他进审讯室，而是让他像客人一样的将他“请”到了拉佩克的办公室。
拉佩克还亲手给他磨了一杯咖啡。
“谢谢，我还以为你会想将我严刑拷打呢。”
“哈哈哈，郑博士说笑了，咱们都是文明世界的人，我们又怎么会那样做呢？说来，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郑毅笑着点头：“确实，是初次见面，之前总是听李大哥跟我提起您。”
“啊~，我也是一样，总是听他跟我提起你，我和他是剑桥时候的同学，关系一直都挺不错的。”
“啊，还要多谢拉佩克警长多年以来，对咱们泰有机械的关照啊，对了，我和大哥打算今年就让泰有机械去港岛上市，到时候警长先生，捧捧场？”
“好啊，泰有机械即使放在英国，也差不多是属于最有前途的企业了，这股票，我相信到时候一定涨啊，哈哈哈。”
两个人，就好像是两个好朋友一样，一直聊着家常，拉佩克还拿出一根很粗大的雪茄给郑毅抽。
俩人还特别认真的讨论起了古巴雪茄和马尼拉雪茄的不同之处和优缺点。
好一会儿之后，拉佩克才与他谈起了正事儿道：
“郑毅博士，不管是我本人，还是殖民局的上下全体，都是对您非常尊敬的，您的技术实力，即使是在欧洲也称得上是最顶尖的科学家，
在一无所有的南洋，做下这般大的成就，永磁电机，螺杆式空压机，也都是划时代的发明，佩服，佩服。”
郑毅也并不客气，笑着点头道：“谢谢。”
“因为您的缘故，整个远东地区，确实是得到了很大的经济发展，这对我们殖民局来说，当然也是一件好事，经过我们的内部商议，我们也认为，您应该是并没有反帝倾向和赤化倾向的。”
郑毅：“确实没有，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希望我们华人，能够拥有一点点的自保之力而已。”
闻言，拉佩克笑了，道：“您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何必要投身于政治之中，连掺和这些事情呢？而且老实说，您做的，也并不高明。”
郑毅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抽了抽烟。
“郑先生，如果您同意将机械厂从槟城，搬迁到吉隆坡的话，我们殖民局可以跟您和解，并授予您太平绅士之职衔，您可以永远做我们大英帝国的朋友。”
郑毅笑着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槟城至少是个沿海的港口城市，不管从哪方面说，都比吉隆坡更加适合设厂。”
砰！
拉佩克一拍桌子，起身怒道：“郑博士！您是一位科学家，资本家，好好的发明您的民用产品，好好的赚您的钱，我们皇家警察自然会保障您的安全，
说句实在话，您哪怕是偷偷朝你们国内走私军用产品，只要日本人没有外交抗议，我们也可以对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说，您又何必和咱们闹得不愉快呢。”
郑毅：“您误会了，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自保，您也知道，马来亚的经济增长几乎全部取决于我们华人，
我来马来亚不到两年，经济应该已经翻了一倍不止，再给我两年时间，我可以保证，经济至少还要再翻一倍以上，五年之内，还可以再翻一倍。”
“华人为马来亚赚了这么多的钱，不享受政治权力也就罢了，总得有自保之力啊，
您说，印度人和马来人，如今对咱们马来亚的经济有个屁的贡献呢？
时至今日，其实完全可以说，我们华人才是马来亚的建设者，而他们，纯纯的都是一些破坏者罢了，对社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
“我们华人赚钱，是为了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越是赚钱，赚得越多，马来人和印度人就越是嫉妒我们，你们殖民局又没有办法为我们提供足够保护。”
“所以，我们华人赚得越多，处境就越是危险？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那我们华人自己将自己稍微武装一下，以免被那些社会的破坏者抢劫，何错之有呢？”
“拉佩克先生，我虽然不是什么社会学家，但一个基本的社会学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发展，和稳定，一定是二者不可兼得的，当我们华人的生产能力大幅度的上升，而马来人的生产力不变时，你们却妄想维持社会关系不产生变化，完全没有工业能力的马来人依然能够制衡华人，这是不可能的。”
“你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选择，要么，维持现有的社会关系不变，那就不要指望所谓的经济发展，吉隆坡的华人可以回到用手去开采锡矿的时代，维护你们所谓的稳定。”
“要么，就给我们华人适当的松一松绑，至少能保卫我们经济发展带来的成果啊。您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两头都想要，到最后很有可能是两头都落不着好啊。”
闻言，拉佩克却居然还是没有反驳，反而对郑毅的说辞表示了认同。
“你说得，倒是也不错，咱们殖民局内部，也确实是讨论过这个事情，我们也认同，随着你们华人在经济发展中所起到的作用越来越举足轻重，提高你们的政治地位，也确实是刻不容缓。”
郑毅微微挑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