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索性用英语道：“两位，这份设计方案，废水处理设计有问题啊，
即使董事长不催促动工，规规矩矩的按照你们的方案来建设，三、五年之后才开始正式施工的话，整个矿区，似乎也依然是带有巨大安全隐患的吧，这到底是不小心呢？还是……故意的？”
第17章 绝对信任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两名美国专家的面色十分难看，而李季谦和李孝式的脸色也情不自禁地阴沉了起来。
“详细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安全隐患。”
郑毅：“汞，也就是水银和朱砂都是有毒的东西，这东西的沸点非常低，二百多度就可以蒸发，
所以冶炼水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通过加热蒸馏，冷却还原，当然，根据伴生矿的不同，具体的过程要复杂得多。”
“但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是，这个过程，加上对伴生矿的冶炼，一定会产生极大量的废水。
这些废水是接触过水银的，即使工艺再怎么精湛，也不可能完全避免，换言之，这实际上就是毒水。”
“这个技术方案，虽然看上去有水处理工艺，但实际上我看这个水处理，却是通过化学手段来处理废水里可能会包含的硫酸铜，硫化铁等杂物的，对毒性最大的水银残留反而没有任何处理。”
李季谦：“矿工们接触了废水，会有生命危险么？”
“不，不止是矿工，这些废水再直接排进河里的，也就是说，是附近居民的生活用水，如果按照这个方案进行矿物开采的话，不出两个月，下游居民的身体健康都会出问题，半年之内，很可能会有大规模的出现死人。”
“董事长，从这套技术方案来看，决定您能否快速动工的，并不是所谓的安全因素，而是完全的效率，利润因素，
反之，即使您完全按照他们的要求施工，整个方案依然存在大量的安全隐患。”
“我斗胆猜测一下，您应该是受到了来自白将军，或者政府其他人的巨大压力，让您快速动工吧，
您急了，他们却以安全隐患为由搪塞进度，为的，就是让您更急，然后逼迫项目硬上马，但应该会签个免责责任书之类的，亦或者是个出了事儿您负责的保证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位贵客的目的就是在您的强迫之下，暂且放弃浮选法和伴生矿的冶炼，这样的话这个矿区开工后用不着半年，一定会造成极大规模的环保灾难，数以万计的百姓会因此而影响健康，乃至生命安全。”
“到时候，他们会以‘早就告诉过您有安全隐患而您不听’为名义，推卸责任，这口大黑锅就全都扣您头上了，而那个时候，您似乎就只剩下贱卖矿区这一条路了。”
“等将您踢出去之后，这个已经成熟的矿区落到他真正的主人手里，自然会上新的水处理设备，到时候这个由您一手投入，主导开发的矿区，自然就可以继续工作，赚钱了。”
“董事长，这个矿区的股东是谁啊，您说是白将军主导的，那他本人在项目上投钱了么？”
李季谦的脸色这时候都绿了，摇头道：“政府是没有钱的，项目的主要股东，都是和我差不多的海外华侨。”
郑毅：“哦~，当然，我想白将军本人对此可能也是不知情的，但他手下的其他人么……谁知道呢，毕竟现在也不知道矿区出事儿的话会是谁接盘。”
事实上郑毅所不知道的是，李季谦在历史上就是死在这个项目上的。
历史上，李季谦因这个水银矿的项目多次去广西考察，不幸发生车祸，他的司机当场死亡，李季谦本人重伤，转移到了港岛抢救，因抢救无效而死。
一个一生追随孙先生的革命党人，最终死在了实业救国的路上，倒也算是求仁得仁。
就是不知道这年头的广西街头一共有几辆汽车，怎么就这么巧就把他这么个爱国华侨给撞死。
李季谦和李孝式又不是傻瓜，父子俩能在海外赚下这么大的家业，什么风浪没见过啊，其实不用郑毅点得这么透的。
李孝式倒是还好，只是脸色难看而已。
李季谦则是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捂着胸口上不来气了，李孝式也是连忙为他找来速效救心丸又喂了一颗，顺了半天，才使其顺过来气。
郑毅的话，一直都是用英语说的，所以也没背着那两个美国人，干脆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而李孝式看向他们的目光，已经带上了赤裸裸的杀意。
“两位，不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么？”
两人对视一眼，却是又齐齐放声大笑了起来。
“天啊，郑先生是么？这可真是太可笑了，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是啊，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小子，技术这个东西，可不是你一知半解就可以胡言乱语的。”
“哼哼，他不过是黄皮猴子而已，李先生，难道只因为他是你的同胞，你就对他如此信任，而怀疑我们伟大的美国工程师的技术尊严么！”
说罢，那个叫查理的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今天，这个人必须为他的狂妄无知向我们道歉，否则，我们绝不甘休！”
“区区一个黄皮猴子，也敢质疑我们，李先生，这就是你们锦纶泰的合作诚意么？”
眼见两人表现得居然如此强势，李季谦一时也是愣了，说到底他也不认识郑毅，而作为南洋华人，他也早已习惯了遵从西方公司所谓的“先进方案”。
一个华人，固然在人品和忠诚上更加值得信赖，李季谦也并不怀疑自家儿子的眼光。
可是技术上……
一个华人，有资格质疑美国人的工程师么？
汞矿开采是个挺复杂的工艺，不止涉及到某一方面的知识，除了机械之外还包括热力，化学等，
事实上作为华人来说，全国范围内，能看得明白这张设计图的人恐怕也没有很多。
更何况是提出质疑了。
万一他是看错了，误会了人家呢？
不禁看向了郑毅，想听听郑毅的解释。
哪知，郑毅压根不解释。
该说得说完，丝毫不理会两名美国人的叫嚣，看都不看他们，反而是从桌上拿起了点心，神色如常的吃了起来。
仿佛是在说，你们爱信不信。
“老大，你说……”
查理：“呵呵，区区一个中国人，你们根本就不懂技术，不要以为挖过几个锡矿就能……”
没等说完，却见李孝式已经把枪给拿出来了。
二话不说的上膛，然后乓乓两枪，精准无误的打到了两个美国人的腿上。
“我说过，我对郑兄弟绝对的信任，你们两个，今天不交代清楚，就都他妈的别走了。”
李季谦1931年起开始投资广西，但最开始干的还是锡矿业，水银矿的话是1935年才发现并筹备的，他本人也是在这之后出事的。
本书为了故事情节顺畅，将水银矿事件提前，水银中毒之事也是作者编纂并非史实，特在此声明。
不过车祸而死，港岛医院救治都是事实。
第18章 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枪一响，所有人都愣了，郑毅也懵了。
商业谈判么，谈着谈着把枪拿出来开，这有点吓人了。
自打认识李孝式以来，此人一直都是彬彬有礼，一举一动都展示着不错的礼仪和教养，平时看着也是斯斯文文，跟个知识分子一样，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略显粗鄙的南洋华人全然不同。
总觉得这应该是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
没想到他说拿枪就拿枪，说开枪就开枪，打得还是美国人，还他妈打得这么准。
跟黑涩会似的。
你人设崩了啊大哥！
两名美国人骤然挨了枪子儿，那自然是比郑毅更惊，纷纷痛呼，怒骂不止，嘴里全是F开头和S开头的脏话。
却是仍然最嘴硬：“该死的黄皮猴子！随便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人也配质疑我们美国企业的生产设计么？”
“该死的，你们根本是在胡乱臆测，这根本就是臆测！这个人他根本不懂技术，或许懂一点，但技术领域最怕这种明明只懂一点，却自以为很懂的人，你相信他，是要付出代价的！”
乓，乓。
李孝式压根就不听他们说什么，依旧面无表情的又开了两枪，又分别打到了两个人的手臂上。
他的枪法居然意外的还算不错，连开四枪，看着也没特意瞄准，居然枪枪都打四肢伤而不死。
“我说了，我对郑兄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只给你们五秒时间，选择继续嘴硬的话，我会把你们的四肢全部废掉，五，四，三，”
身后，李季谦见李孝式居然开枪得如此果断，甚至是武断，不由得在面上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显然，他是不认同李孝式这么做的。
对于广西政府，他的心中到底还是怀揣着一份侥幸，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个郑毅，自家儿子是哪找来的，怎么就百分百的信任了呢？技术上的事儿他凭什么就一定对呢？
只是看着李孝式的神情，却又有些说不出口，甚至不知怎的，就连他也有些许的害怕，不敢命李孝式停手，。
“你敢开枪打我们？我们是美国的公民，是美国的科学家，该死的，你这个殖民地的黄皮猴子，一个连基本工业能力都没有的，不信仰上帝野蛮人，你怎么敢……”
乓，乓。
李孝式又开两枪，再次打了他们每人一条腿。
“不要再跟我说废话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下一枪，我要打头了。”
说着，李孝式抬高了枪口，直接将其放在了查理的头顶上。
“你……你……你不可以这样做，我们是美国人，还是美国矿物公司的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这个疯子，你们这种野蛮人要想发展工业是必须依赖我们的！”
“没错！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挖矿的，你杀死我们，从此以后没有哪个文明人的工程师敢跟你合作了，
没有设备，没有技术，你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你现在的矿场，也只能沦落到用铁锹去挖！”
“该死的野蛮人，你们不过是一群野蛮人罢了，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啊黄皮猴子！
你敢杀我们，你将自绝于整个文明世界！不会再有工程师敢跟你合作，你们连基本的工业能力都没有，你的企业一定会破产的！”
乓！
李孝式依然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一枪，将查理爆头杀死。
而后面目冷峻地枪口平移，道：“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小小的一个普通工程师，一个小小的经理，也配威胁我？
没有你们这些所谓的文明人，我们中国人就搞不了工业了么？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是谁？”
“是……是……是……我不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是你们政府的人，是南京的人，他让我们这么做的，
白、李、黄，南京方面有人讨厌他们，是他们让我们这样做的！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啊！！！”
李孝式：“原来如此……”
乓！
仍是一枪爆头，李孝式仍然是毫不犹豫的杀人，冲这利索劲儿，说他是第一次杀人郑毅一百个不信。
乓乓，乓乓，乓乓。
人死了，李孝式还要在两个人的尸体身上鞭尸，直将手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打得两个人的尸体上都是一身的枪眼，。
“中国这样的大国，确实是必须要有自己的设备体系，郑兄弟，你的方案我同意了，几年，我能看到结果？”
“额……”
郑毅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不了解李孝式。
但是想了想，还是给了李孝式一个肯定的答复道：“初步成果的话，我有把握在一年之内就让你看到东西，只要钱上不差，两年之内，应该就能有一定成效。”
“哎~”
身后，李季谦突然叹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原本标直的脊背居然也有些坨了。
“你叫郑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