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609节

  这件事,松江巡抚和福建巡抚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去查问,因为涉及到了京堂,两地巡抚都保持了沉默。

  对庞尚鹏的处置也已经廷议结束,庞贝鹏用人不明,查问不详,罚俸一年,考成下下,升户部左侍郎,回京听用,看似是升转,其实是暗降,庞尚鹏年纪大了,而且多病,入京也是养老了。

  “堂上官都到了吗?”朱翊钧放下了密疏,询问着三堂会审的人员是否到齐,刑部尚书王崇古、左右侍郎严清、舒化,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海瑞、李幼滋、陈炌,大理寺卿陆光祖、大理寺少卿杨巍,以及这次的主审官,左镇抚司缇帅赵梦祐。

  “都到左镇抚司衙门了,陛下要去吗?”冯保俯首问道,如果陛下不去,冯保会前往左镇抚司,陛下这边,有张宏伺候着就可以了。

  “去,摆驾镇抚司。”朱翊钧点头说道。

  左镇抚司衙门就在午门之外,朱翊钧腿两步就到了,皇帝来到了衙门口,在众人见礼之后,走入了后堂。

  “去把王次辅喊来。”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

  王崇古一脸莫名其妙的走进了后堂,这马上就要开始三堂会审了,这陛下把他单独叫到后面,是什么意思?

  “王次辅啊,自万历二年以来,你大大小小办了这么多差,没有一件事是让朕失望的,经邦济国当之无愧,上一次朕在文华殿问,朝堂上人多,这一次朕在这后堂问,若是你庇佑了刘汉儒等一众福建官员,朕就不开着三堂会审,这事就到这儿止步了。”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十分平静的说道。

  这是私宥,真的是王崇古,朱翊钧打算让他善终了,功过从来不能相抵,但总归是要论功论贵,王崇古父子,也算是君前得力之人了,新政能走到现在,没有王崇古走不到这个地步。

  “不是。”王崇古听明白了陛下的问题,笑着说道:“陛下要是没什么事,臣就回前面去了。臣虽然是个奸臣佞臣,但私市那点银子,臣还是看不上的,拼着掉脑袋的事儿,一年连五十万两银子都捞不到,犯不上赚这个丧良心的钱。”

  说起这个,王崇古的底气可太足了!大明第二富,跟你闹着玩呢?

  放着正大光明的银子不赚,去赚贩卖大明丁口,通倭、贩卖烟土这些脏钱?

  陛下做事是有章法的,再一再二不再三,陛下既然将他召到后堂来见,就是奔着私宥去的,这是圣眷,王崇古又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好赖话还是能听得懂的。

  “王次辅这么一说,也确实合理。”朱翊钧笑了笑说道:“还真是。”

  “臣告退。”王崇古端着手回到了前堂,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张居正那个铁石心肠的人,就从万历二年起,他王崇古做了多少事儿,他在张居正心里,还是个该死之人,但总归结果不算差,陛下愿意护着他了。

  严嵩当年做事肆无忌惮,可没了圣眷,说倒,就稀里糊涂的倒了。

  冯保从后堂走了出来,甩了甩拂尘,大声的说道:“奉陛下口谕,开始吧。”

  “刘汉儒,嘉靖三十七年中举,嘉靖三十八年进士三甲五十九名,初任河南滑县知县、浚县知县,颇有政绩,自万历元年起领云中兵宪,整饬宣府大同兵备,佐贰宣大总督王崇古长城鼎建,历两年,鼎建大功告成,万历四年,因功升转浙江按察司使,万历七年,和舒应龙一同转任福建。”赵梦祐看着手中的案卷,这是刘汉儒的履历。

  刘汉儒不是晋党,万历元年去大同,是为了监督王崇古堵长城的窟窿。

  大明皇帝怀疑王崇古就是那个‘朝中某人’幕后指使,也不是没理由的,那时候王崇古还是个佞臣,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腐化同僚,那时候他们走在一起,也说得过去。

  “正是。”刘汉儒没有带镣铐枷锁,也不用行跪礼,毕竟还有官身功名在身,他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福建三都澳湾私市,可是浙江仁和夏氏等富户所设?”赵梦祐翻着卷宗,书证物证人证俱在,南衙缇帅骆秉良办案十分仔细,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刘汉儒眉头皱了下,还是开口说道:“是。”

  “可是托庇于你?”赵梦祐再问。

  “是!”刘汉儒这次回答的声音极为确信,他的情绪十分的稳定,直视赵梦祐说道:“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大胆!”王崇古一听,立刻就怒了,作为刑部尚书,这些年,他见了不少案犯,到了三堂会审这个地步,还如此狷狂的真的不多。

  “王次辅,好久不见。”刘汉儒还有功夫打招呼,他看着王崇古说道:“我上无愧于君父,无愧于朝廷,更无愧于社稷,下无愧福建地面官员、富绅,只愧百姓,罪该万死,死罪不赦,但再来一次,我也只能如此。”

  王崇古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还有理了?”

  “不是有理,要是有理就不说自己该死了。”刘汉儒摇了摇头说道:“朝廷这头开海,那头要清丈,还要普查丁口,巡抚催得急,那舒应龙倒是眼一闭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能怎么办?只能这样,用私市换地籍身契,朝廷一拍脑门就定了,我们这些地方官,只能想方设法的执行下去。”

  “若不是这次私市被抓了,不出三年,福建就可以完成还田,有人死,有人活,奈何天不假时,还是被发现了,晚一些,还田事结,虽死无悔,可惜,事儿没做完。”

  刘汉儒说出了还田两个字,他对朝廷想要做什么,一清二楚。

  有人死,自然是被海寇劫掠的沿海渔村;

  有人活,自然是摆脱了贱籍的穷民苦力,再加上还田贯彻下去后的人活下去,刘汉儒知道,这是个选择的问题,他无怨无悔。

  “我有点不明白,还请王次辅解惑。”刘汉儒看着王崇古反而提问了起来。

  王崇古点头:“说。”

  “咱们大明的明公们都是脑子缺根弦吗?”刘汉儒嬉笑的问道。

  “狂妄!”王崇古都被气笑了,这厮真的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还把大明廷臣全都给骂了。

  刘汉儒脸上的嬉笑消失,反而变得严肃了起来,看着王崇古说道:“朝廷的明公,难不成以为任何政令,都是没有代价的吗?矛盾说讲得很清楚啊,一饮一啄,因果循环,要想做成某些事儿,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各地各有不同,但这些代价都是谁在承受呢?”

  “以清丈为例,这清丈,大明田亩从四百万顷到了八百万顷,朝廷税赋增多,那谁来支付这些税赋呢?乡贤缙绅总是喜欢向下摊派的,得亏是开海补了一口,这些乡贤缙绅的嘴脸没有那么的难看,没酿出大祸来。”

  “没有什么政令,是没有代价的,你们一个个贵为明公,难道在制定政令的时候,就没对陛下阐明此事吗?只清丈,不还田,土地还是荒着,那不是坑害百姓?”

  “我愧对百姓,文华殿里排排坐,哪个不愧对百姓!”

  刘汉儒是政令的实际执行者,他很清楚,东南沿海的清丈之所以顺利,完全是海贸补了一大口,否则朝廷比过去多收的米粱银,都要由百姓去承担,这是矛盾说里讲的再明白不过的东西了。

  “我知道自己的罪恶,所以一直惊忧不宁,一直在借着私市的事,大刀阔斧的推行清丈、普查丁口、废除贱籍,再给我三年就好了。”刘汉儒也不顾王崇古是何等的反应,他把自己为什么庇佑势要豪右开设私市说的清楚明白,将福建三都澳私市,描述为矛盾之下妥协的产物罢了。

  王崇古也不能对刘汉儒明说,朝廷正在努力推行还田了,事情都得一步步的做。

  朱翊钧在后堂完全听明白了,这刘汉儒看起来像是个无情的人,甚至对自己都显得无情,就是我不对,但我也没错,这很矛盾。

  “险些被你给绕进去了。”王崇古听了半天,嗤笑了一声嘲弄的说道:“不过是为自己走捷径狡辩,让你说的如此大义凛然,若是朝中没人庇佑于伱,这番话我倒是信了,分明是为了升转二字,才剑走偏锋罢了。”

  “清丈、普查丁口、废除贱籍,就真的要拿私市交换吗?本来该承受代价的是谁?被你这一换,又变成了谁?任何政令都是有代价的,兼无可兼,并无可并的当下,谁承受代价不言而喻。”

  “看你这说法,咱们大明的势要豪右、乡贤缙绅,都是大善人,因为开海厚利,暂且放过了穷民苦力,真的是这样吗?”

  “你这话,看起来没问题,但细细一想漏洞百出,但凡是能朘剥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不去朘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再朘剥闹出民乱首当其冲的就是乡贤缙绅!”

  王崇古年纪大了,差点被这个刘汉儒这副铁骨铮铮的样子给晃了,若非最近有个高阳何氏,灾不减租闹到满门俱灭的地步,王崇古一时间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所以,你老实交代,你托庇于何人门下,又得了什么许诺,若是老实交代,未尝不能留给全尸。”王崇古摆了摆手,气定神闲的坐下,看着刘汉儒,多了几分不屑,他不是循吏,循吏不这样,循吏首先循的是理。

  庞尚鹏被这厮骗了也属实应该,这家伙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确实很难识破,但还是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都澳私市之事,还是事发了。

  刘汉儒这番话里,最大的漏洞就是还田,他说三年可用私市交还还田,这是假的,王崇古用船引换田,也就换了三百万亩,三万顷的官田,整个福建地面四十三万顷,这几年,他一亩官田没换到,他说他要三年时间完成四十三万顷的还田,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私市得发展到何等规模?

  刘汉儒是在瞧不起势要豪右、乡贤缙绅对生产资料重新分配的抵抗力度,和乡贤缙绅媾和到一起的刘汉儒,根本不可能做成。

  刘汉儒的神情里出现了一些慌乱,他精心准备的话术,自诩天衣无缝,却被王崇古一语道破。

  朱翊钧在后堂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刘汉儒不再狡辩就是最好的回答,还田要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简单,朱翊钧现在不是在这里三堂会审,而是在后宫里逍遥快活了。

  说大话、说空话谁都会,做事就难了。

  “刘汉儒,你托庇于何人?如实招来。”赵梦祐见王崇古坐下,开始了继续审问。

  刘汉儒面如死灰,心灰意冷的说道:“何必呢,交代也是死,不交代也是死,还不如不交代了。”

  赵梦祐摇头说道:“那可不一样,你交代了你自己死,你不交代,你家里人知道你打算顽抗到底吗?想来,他们是不同意你顽抗到底的。”

  “你威胁我!不过一爪牙而已,你也敢威胁朝廷命官?!”刘汉儒陡然被激怒,他又不是孤魂野鬼,有家眷,有亲人,有祖坟,他这么死扛下去,家里人知道指定不同意。

  赵梦祐看着卷宗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缇骑办案,连你家蚯蚓有多少都会查清楚的,也不用折腾的血淋淋的,搞得这镇抚司衙门阴气森森,五毒之刑就不用了。”

  无口供就不办案了吗?大明国朝两百年,多少没有口供的案子都办下来了,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只要把刘汉儒的社会关系调查清楚,对每一个人进行侧写,就能勾勒出他的一生,是谁在庇佑,一清二楚。

  审问刘汉儒是因为案情重大,需要走三堂会审的流程而已。

  王崇古看着刘汉儒的神情,就直接乐了,对着旁边的海瑞说道:“当初我就是怕像他这样,大明朝官,天下真正的体面人,这变成阶下囚多不体面啊!我那会儿思前想后,最终回宣府大同补长城的窟窿去了,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家里人没了,流放了,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王次辅人情练达想的通透,悬崖勒马已然是极其难得了。”海瑞笑着说道,这就是在突破刘汉儒的心理防线,一唱一和的搭台唱戏,能从刘汉儒这里突破是最好的,否则缇骑们办案,那时间最少都是几个月,甚至是以年计算,最重要的是,会牵连广众,人心惶惶。

  越是大案要案,越是从速,就是为了将事情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礼部右侍郎陈经邦。”刘汉儒反复犹豫之间,最终闭着眼睛说道:“他许诺,举荐我为福建巡抚,那庞尚鹏年老多病,不日就去职了,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陈经邦是福建人,在家乡起大厝的银子就是从私市来的。”

  刘汉儒交待了,在家人和后台之间,他选择了家人,在大明不存在不交代反而能保全家人的说法,因为三堂会审,陛下会亲自过问,朝堂已经有了明确的线索,只要陛下想,就会追查到底。

第514章 解刳院雅座一位

  起大厝,就是修大房子,属于福建人特色文化,但凡是一个福建人,在功成名就之后,都要在故乡起一栋大宅子来彰显自己的成就,算是荣归故里的一种典型,这种文化在大明朝就已经成为了普遍的风俗,甚至各种风格的大厝都能在福建找得到。

  探大钱、起大厝、娶水某,赚大钱,盖大房子,娶漂亮媳妇,就是人生三大目标。

  “陈经邦起的大厝是重迭三座七间厢正厝为主,前后七进深,左右加护厝的百廿间的大宅,与其说是一个大宅,不如说是一个村落,因为整个宅子住着七十二户,三百多口人,即便如此,也显得有些空旷,仅仅主屋就有四十亩地,算上左右加护,再加上亭台楼榭,整个大厝近八百亩地。”刘汉儒看群臣们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只好将陈经邦的大宅子描绘了一遍。

  “八百亩?”王崇古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大明皇宫满打满算才1080亩地,他一个小小的三品礼部右侍郎,居然搞了个八百亩的宅子,而且是个园林!

  简直是倒反天罡!

  刘汉儒其实挺同情王崇古的,王崇古当年还是个佞臣的时候,攒了两百万两银子也不舍得花,最后都填了宣大长城的窟窿,后来入了京,再次富裕后,因为住在皇城,也没有回去的机会,连个享受的机会都没有,全晋会馆那八十亩,还有大半是公用,就是租赁给山西籍的京官、士子们使用,纾困他们的生活。

  有钱能怎么样的?有钱也不会享受生活,看看人家陈经邦,再看看你王崇古,这天差地别了。

  朱翊钧在后堂听得目瞪口呆,皇宫的确1080亩地,可是他不住皇宫住在通和宫啊,通和宫满打满算才一百亩不到,作为皇帝身边那么多人,就住一百亩,朱翊钧都觉得很宽敞了。

  当然如果把皇家格物院、潞王府、德王府、讲武学堂、缇骑驻地、大佛塔等等,这些皇家建筑全部算上,那有近八百亩地了。

  可这些地方,可不是朱翊钧这个皇帝是私人使用的,他这个皇帝属于私人的就是通和宫的后院,连龙池前的御书房都是办公之地。

  “八百亩,要不把他叫来问问,看他家宅子是不是八百亩地?”刘汉儒交待了,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直接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如何跟陈经邦搭上的线,一点一点都说清楚了。

  那是在浙江,刘汉儒还是浙江按察使的时候,仁和夏氏做东,介绍了陈经邦的义子陈庆聪和刘汉儒认识。

  在那次酒会上,刘汉儒中了美人计,美人计重点在计,而不是美人上,让刘汉儒从大明循吏变成了贪腐巨蠹的,不是一首诗,不是一首词,而是那种浑然天成的默契。

  刘汉儒是三甲五十九名,一甲是进士及第,直授翰林院官,无需吏部铨选;二甲是进士出身能考翰林院庶吉士坐镇京堂;可是三甲是同进士出身,就只能走地方升转的路子镇守一方,一辈子都在地方打转,回不到京堂。

  功名的名次,就决定了未来成就的上限。

  值得注意的是胡宗宪也是三甲出身,所以就只能依靠严嵩、严世藩父子,才能升转。

  刘汉儒就是那个不幸的三甲,再能干有什么用?上限就在那儿,而美人计的美人,刚好就懂刘汉儒这种怀才不遇,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那是越聊越投缘,越来越沉沦。

  这显然是故意设计,这美人对刘汉儒的了解,恐怕比他自己本人都多,但知道是个套,也不愿意醒来了。

  即便是万历年间考成法推行以来,官场的升转变得公平了起来,可是出身仍然还在,一甲进士及第自然不提,那最低都是个大学士,而二甲出任地方也是挂着京官的官职,以京官兼掌地方事务,比如在云南的王希元,是佥都御史巡按云南掌铸钱事,管云南铸炉。

  刘汉儒变了,成了个贪官污吏,成了大明的蛀虫,他开始庇佑私市,如何从私市里赚钱,如何将钱换成各种奢靡之物运到莆田,为陈经邦的大厝添砖加瓦。

  “那一根根金丝楠木,啧啧,我都不知道咱大明还有那么大一根,当初皇宫鼎建的时候,陛下说缺金丝楠木,就不用木柱,改用混凝土柱,也省的劳民伤财从南衙运转。”刘汉儒说起了陈家大厝里的金丝楠木柱,一共七根。

  “反了他了!明天就给他拆了,运到京师来!”王崇古越听心里越窝火,尤其是提到皇宫鼎建,陛下嫌废钱,怕火烧,干脆用了钢筋水泥柱,那玩意儿贴个皮,看得挺大气的,但不够尊贵。

  “刘汉儒,你有没有想过。”王崇古看着刘汉儒忽然开口说道:“你的才干,朝廷早就注意到了?”

  “啊?”刘汉儒一时间有些迷茫,看着王崇古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这有什么意思?

  王崇古看着刘汉儒开口说道:“万历七年五月,你转任福建,是福建巡抚庞尚鹏点名要的你,舒应龙反而是添头,大明很少有布政使、按察使一起转任的,万历七年庞尚鹏以疾乞骸骨致仕,举荐的就是你,而当时朝廷做好了准备,若是庞尚鹏身体欠安,无力主持福建事务,就由你来代任巡抚,这是格外提拔,以副都御史巡抚福建。”

  “陈经邦骗了你,不用他承诺举荐,伱也能做福建巡抚。”

  王崇古说完,赵梦祐翻动着案卷,从中抽出一页来,是吏部拟好的公文,没有用印,如果庞尚鹏的病看不好,福建巡抚的位置就是他刘汉儒的了,这页公文上,有张居正的浮票,有陛下的朱批:汉儒汉儒,朕期其人如其名。

  刘汉儒呆呆的看着那朱红色的朱批,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哭,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两眼失神,如同失心疯了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两行浊泪滚滚而下,身体抽动着,却没有一点声音。

  哭的很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声音来的。

  一步错,步步错,为了陈经邦的承诺,刘汉儒做了多少事儿?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赵梦祐看着刘汉儒的样子,也没多说,继续开始了审问,不是刘汉儒攀咬陈经邦,陈经邦就可以坐罪下狱的,办案要讲证据,刘汉儒就是那个突破口,这就是为何要在刘汉儒身上打开突破口的原因,这是最快最直接的办法。

  很快刘汉儒就就交待了证据,给陈经邦送钱,也不是直接一步到位送到陈经邦的手里,而是陈经邦的义子陈庆聪,而这个义子也不是真的义子,和陈经邦是亲生父子,因为母亲是个外室,所以只能以义子的名分进了家门。

  “其实,陈经邦完全没有能力举荐你的,或者说大明廷臣,都没有资格保举你,他可以推荐,但巡抚、总督、京官都是廷议后,陛下钦点才行。”王崇古在三堂会审的最后,告诉了刘汉儒,大明巡抚的任免,不是谁举荐就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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