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534节

  长生天都不让他赢。

  如果雨季来了,俺答汗还有心气搏一搏,大明火器被大雨限制,赢是不好赢的,但还能搏一搏,可惜雨季在破城之日仍未来临。

  俺答汗觉得自己输不是非战之罪,大明胜之不武,欺负他一个老头子。

  胜之不武也是胜,彼此征伐,就是要为了获胜无所不用其极,俺答汗能入寇京畿,也是趁着大明武备松弛才找到了机会,一个马芳就顶住了他,弄得他焦头烂额。

  “其实我很意外,你居然活着到了大明,我还以为你城破之日,就会自缢。”三娘子有些疑惑的问道,她很了解俺答汗,俺答汗是个很骄傲的人,觉得没人能审判他的罪恶,大明皇帝也不能。

  这是长期征战屡战屡胜的傲气。

  “其实,我想过自杀。”俺答汗坐直了身子,有些感慨的说道:“但最后还是投降了,不是我惜命,我马上要病死了,我们元裔跟老朱家打了两百多年,得有个结果,土蛮汗那个蠢货,还骂我是叛徒,我看他这个宗主大汗才是草原头一号的叛徒!”

  “以后,草原就依仗你了。”

  三娘子沉默了许久,点头说道:“嗯,我走了。”

  俺答汗又靠在了墙上,把手伸到了光里,感受着光的温暖,他已是将死之人,偶尔会回忆起年轻时那些峥嵘岁月,他南征北战,打的草原所有部族,都俯首称臣。

  次日,三娘子在文华殿觐见了皇帝,而后得到了皇帝册封的圣旨,三娘子成为了大明绥远布政司第一任布政使。

  绥远布政司、按察司、都司,是大明对河套、归化、集宁一带的行政划分,是实土郡县,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从此变成了两京一十四省四大海外总督府。

  绥远二字,取自《盐铁论·备胡》曰:厉武以讨不义,务以德安近而绥远。

  大明兵部一直谋求将琉球从海外总督府升级为实土郡县,但是迟迟没有进行的原因,是对鸡笼岛,就是那座东南方向的大岛,探索开拓仍有不足。

  松江巡抚是大明巡抚一级中官阶最高,辖区最小的巡抚,申时行只管松江一府,没有再比这个小的辖区了,但没人会质疑松江巡抚这四个的含金量。

  申时行最近有两件大事要办,第一件就是泰西大帆船到港,这是一次大宗贸易,第二件则是舟师之事,他选择了亲自处理,令舟师选出了七个人到了松江府衙,商议此事。

  “学生拜见抚台。”一众七人见礼并不是跪礼,而是作揖,见官不跪是大明朝廷给舟师的待遇,等同于秀才和举人之间,见到官员可以不以白衣身份见礼。

  “免礼入座。”申时行的语气很平静,他看着一众七人,眼神有些凌厉。

  “尔等深受皇恩,我要是没认错的话,你是石鹏,本名石六,昆山人,本为流民,为船上穷民苦力,挑货力夫,不识字,才思敏捷,海事学堂第一期入学,读书三年,精通算学,而后前往京师钦天监做天文生一年,受聘松江远洋商行,今年年初,转投昆山商帮。”申时行看向了为首的石鹏。

  石鹏本是个流民,开海后到了松江府的船上做苦力,因为聪明伶俐,在海事学堂招生的时候,三年的时间读书识字,极为努力,海事学堂刚开始时,根本招不到什么读书人,开海数年,其实下海仍然是走投无路、背井离乡的选择。

  所以,舟师大部分和石鹏一样,起初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入学时,石鹏不过十四岁,七年后的今天,他成了舟师里的大把头,带头反对朝廷的扩招。

  申时行说他们深受皇恩,可不是无的放矢,也就最近两年海事学堂,才能招到本就是读书人的学生。

  “抚台是打算挟恩逼迫不成?”石鹏半抬着头说道:“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我们自己努力使然!”

  “海事学堂一年不过两百人,我们能被选中,是我们挤破了头,才挤进去的!学堂辛苦,披星戴月,即便是夜里也要背那些数表星图,若是考校不过,便不能结业,今日之果,昨日努力之因,朝廷需要舟师,而我们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舟师。”

  “谈什么恩情!”

  申时行看着石鹏,又看着其他几个舟师,露出了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说道:“海事学堂三年,钦天监一年,我问你,你花自己一厘钱了吗?”

  “我…”石鹏面色立刻变得通红!

  “当初王次辅说这海事学堂,是开善堂的不成?孔子有教无类收徒尚且需要束脩,怎么海事学堂分文不取?学生没钱而已,没钱可以借!陛下不准,严词批评王次辅,唯利是图要不得。”申时行说起了一段陈年旧事。

  海事学堂不收学费这件事,在创立之初,是为了快速招生和孵化舟师,尤其是为大明水师培养舟师,为了快速培养,所以选择了不收钱,甚至供养一日三餐和药石之费。

  海事学堂这个大窟窿是松江孙氏堵上的,这些年断断续续捐了一百多万银。

  王崇古提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没钱可以借,等到有了一技之长成为了舟师,再还这笔钱。

  这个提议提出来之后,被皇帝严词批评了,晋商很喜欢放高利贷,尤其是在草原上,王崇古倒是闹了个丢脸,结果现在,陛下养了一堆的白眼狼出来。

  时隔七年,陛下被自己的回旋镖狠狠的击中了。

  “怎么不说话了?”申时行拿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现在,你们又被人拱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却不知晓,还洋洋得意,我如此重要,无人奈我何,我知道,你背后的大东家们承诺你们,若是出了事,他们一定拼命救护,保尔等平安,富贵一生。”

  “石鹏啊,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变成流民的吗?你父母去大善人家里借了钱,因为还不起,仅剩下的四亩地被兼并了去,你爹病死了,你娘投了河,你两个哥哥被大善人卖到了工坊里不知所踪,你一个姐姐被卖到了青楼,六年前死了,你家里的瓦房,被同村的人吃了绝户。”

  “现在大东家给你承诺,你就信了,他们的承诺就是狗屁,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真的是一点记性不长啊,读书让你有了一技之长,却没教你人心险恶,海事学堂还是得教矛盾说和阶级论。”

  石鹏和一起来的舟师羞愤难当,申时行的话让他们如遭雷击的愣在原地,这些年,他们的地位越来越高,收入越来越多,身边都是赞美之声,逐渐迷失,也忘记了过去的痛苦。

  申时行一席话语唤醒了他们根植在骨子里的记忆,或者说戳破了他们周围的梦幻泡影。

  “我…”石鹏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什么我,我今天让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朝廷给你们的,也可以收回来,三日内,立刻返工上船,但凡有误,你们舟师信牌就会被收回,别觉得朝廷离开了你们不能开海,三日后,如果你们还没返工,我就调动水师军户舟师,维持远航商行的运作。”申时行面色变得凌厉了起来。

  “我给了你们机会,按照王次辅之言,就该立刻没收尔等舟师信牌,停罢尔等礼遇!”

  王崇古给的办法就是调动水师舟师维持商舶的运行,同时立刻剥夺他们信牌,褫夺礼遇,让他们成为白衣。

  如果申时行为难,就直接把他王崇古的浮票内容,张榜城门街道四处,这个恶人他来做。

  王崇古现在对自己的名声早就不怎么在乎了,反正早就坐实了奸臣二字。

  申时行性格温和的多,还给了三天时间,愿意谈谈,他其实在保护这些舟师,真的按王崇古的办法来,这些舟师立刻就跌回了原有阶级,巨大的落差必然生不如死。

  大明商舶出海,都要点检舟师信牌,一条船有一个舟师就够了。

  朱翊钧是赞成王崇古的说法,但具体经办的是申时行,也尊重地方意见,总之这件事不能继续闹下去,影响大明商贸流转。

第450章 知识本就是昂贵的

  申时行看着石鹏等七个大明朝廷培养的舟师最终和朝廷背道相驰,是颇为心痛的,汪道昆九年的心血,并没有完全付诸东流,至少申时行还能够调动水师里的舟师,来维持大明海贸的正常运转。

  申时行看着石鹏等人,面色凝重的说道:“我知道,你们逐渐忘记了过去的痛苦,那些不堪的回忆,甚至成为了你们的耻辱,是你们现在光鲜亮丽生活不能揭开的丑陋。”

  “以前的你们,一个扁担压在身上,就是一百二十斤的货物,你们挑到船上,一趟只有六文钱,而一天只能做十来趟,就会累的腰酸背痛,但你们每次放下货物,都要跑着回去接货,就为了这一日多做一趟。”

  “无论多累,第二天还要在鸡叫时醒来,跑去继续做工,即便是如此的辛苦,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都不敢休息,而且生怕今日码头不能做工,一个月也不过一千八百文飞钱,大抵能换一两银子。”

  “现在的你们,在船上备受尊重,所有的水手都会对你们问好,甚至连船长都需要听从伱们的意见,你们上了岸,被人追捧,无数人邀请你们参加宴会,他们从来不吝啬对你们的夸奖,是啊,如果是我,我也会夸奖你们,你们这一趟远航,一次就能给他们带来数千两到数万两白银的盈利。”

  申时行很了解大明穷民苦力的生活,在汪道昆没走的时候,申时行有一个月的时间,都在松江新港和造船厂,他真正的了解大明穷民苦力的生活,这是张居正临行前的交待,张居正在申时行离开时,告诉他:脚踏实地,方能致远。

  石鹏等人面露难堪,石鹏攥着拳头大声的说道:“那是过去,不是现在的我们!”

  申时行面色略显痛苦,摊了摊手,又放下继续耐心的说道:“三日后不返工的话,你们就会重新变回原来那样,不要相信那些势要豪右说的话,他们一直在欺骗你们。”

  “你们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他们支持完全的自由,是因为他们这些船东都富得流油,他们手下有很多的船,每一条船远洋归来都能带来数千两甚至数万两白银的财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无论怎么样奢靡的生活,花钱的速度远逊于赚钱的速度。”

  “他们对你们宣讲的完全自由,朝廷的干涉是在阻挠海贸的蓬勃发展,他们支持这种完全自由的海贸,是为了赚的更多,你们呢?充当先登陷阵的死士,甚至不惜违逆朝廷政令,又能得到什么?”

  “一个月二两银子,你们拼什么命啊。”

  一个月二两银子拼什么命啊,这就是申时行的灵魂拷问。

  最近的松江府冒出了一个松江学派,这个松江学派的论点,主张绝对自由海贸。

  主张朝廷应该开放五桅过洋船购买资格,而不是通过交易行认筹;主张朝廷罢免都饷馆,反对朝廷抽分税收;主张放开船引制度,自由航行和自由贸易;主张完全取消贸易禁令,任何商品都可以贩运出海;主张朝廷完全放弃海外种植园,而是改为商舶往来…

  这些主张的逻辑都是建立在了大自由贸易的基础上。

  在这个学派看来,愿意放弃自由换取保障,既会失去自由,也会失去保障。

  朝廷对海贸的深度干涉,阻碍了海贸的发展,进而导致天下人受损,接受朝廷对海贸的干涉,就是用自由去换取保保障和皇帝的承诺,但朝廷的绳索,会逐渐收紧,最终窒息而亡。

  大明皇帝的承诺一文不值,吝啬而贪婪的巨龙终究会吞噬所有人,一如当初永乐开海,官船官贸完全垄断海上贸易,所有海贸的收益,都归内帑皇帝独有。

  这个学派在聚徒讲学的时候,从来不会谈到一个关键问题,时至今日,大明除了前往蒙兀儿国拉战马之外,并没有任何官船官贸,也不会谈及另外一个问题,永乐皇帝海贸赚的银子,都用来做什么了,五征草原、迁都、下西洋、修永乐大典、修官道驿路等等。

  “我一个月能赚三两银子!”石鹏似乎终于在申时行的强大压制下,找到了一个突破点和说服自己的理由。

  申时行笑着说道:“那一条船的货,能赚多少,你很清楚。”

  “最近松江学派,他们对所有人说,金钱是人类发明的最伟大的自由工具,只有金钱会向穷人开放,而权力则永远不会,金钱不会朘剥,权力才会,因为金钱是自由的。”

  “这个逻辑很怪很怪,金钱向穷人开放,岂不是说人越穷,越有钱?而且,金钱是自由的,那一艘船数万银的获利,为何没有流到你的手中呢?只流到你手里那么一点,就值得你感恩戴德了吗?”

  “金钱不会朘剥,权力才会?《汉书》言:农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屮杷土,手足胼胝。已奉谷租,又出藁税,乡部私求,不可胜供,故民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

  “朝廷索要藁税,乡部索要私求,地主索要谷租,好歹朝廷拿了藁税还用于边方、用于官道驿路,那乡部和地主呢?金钱真的不会朘剥吗?”

  “我之所以愿意称它为学派,而不是邪祟,是因为它主张的自由是有可取之处的,但是他们在歪曲自由。”

  申时行对自由的理解和松江学派完全不同,如果真的要套用的话,那就是金钱不会对穷人开放,但是权力会开一个小窗。

  张居正是军户出身,张居正绝对算不上富余,他就被王世贞嘲讽过,泥腿子上的泥都没洗干净的穷民苦力,转头王世贞就送了张居正一副宋徽宗的《竹禽图》,这幅画是宋徽宗亲手所画,那时候北宋宫廷养着很多画师,优秀的画作,都会署名宋徽宗的花押,天下一人。

  竹禽图是少数可以确定为宋徽宗亲自画的。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道爷晚年养了一堆写青词的,道爷喜欢玄修,热衷炼丹,祈求长生,神神叨叨的仪式上,需要撰写一些焚化祭天的青词,即献给天界神明的章表奏文,需要用极其华丽的辞藻和词语的堆砌,来表达皇帝对天帝的敬意和求仙问道的诚意。

  张居正批评道爷的焚修二字,说的是‘青词宰相’这种政治怪相,和道爷本身对玄修的痴迷。

  石鹏是完全辩不过申时行的,申时行已经卷到了这个位置,他再回京时,会直接入阁,距离官选官的顶层建筑只有一步之遥,而石鹏只是跨越了本身穷民苦力的阶级罢了。

  “作为舟师,你们其实完全不必担心这次扩招会对你们产生影响,大明对舟师的缺口太大了,大明已经探索出了前往墨西哥、秘鲁、巴西、泰西的航路,而马六甲海峡的战争落下帷幕,除了南洋,大明还有西洋需要开拓,大明对舟师的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三天。”申时行看石鹏等人无话可说后,伸出了三根手指,这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大时间了。

  真的让王崇古把手伸入松江府,那就是申时行的失职,这个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也是申时行的失职。

  半成的野心家可以裹挟九成半的乌合之众,这是张居正告诉皇帝的,需要警惕这些野心家的煽风点火。

  “谢抚台教诲。”石鹏听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他最关切的还是自己,或者说舟师这个群体的利益会不会扩招后受损,而且这个是可以恩荫后人的职业。

  大明存在极为普遍的世袭制,狱卒的儿子还是狱卒,军兵的儿子还是军兵,匠人的儿子还是匠人,将军的儿子还是将军,成为舟师,儿孙们就拥有先别人一步的优势。

  石鹏对那些大道理云里雾里,但最后这番话他完全听懂了,海洋真的很大。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当局者迷的石鹏等舟师,被人在耳边鼓噪一番后,患得患失,寝食难安,反而是申时行最后这番话,让他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一直忽略的一个点,大明的海贸不是停滞不前的。

  “学生告退。”石鹏看了看其他人,看大家都没有胆气继续和申时行辩论,只好告别。

  申时行是连消带打,给了一个巴掌,三天之内必须返岗,否则没收信牌,又画了一个大饼,大明扩招舟师学徒,不会让舟师利益受损,因为海洋真的足够大,需求也足够多。

  “真的存在自由贸易吗?”申时行看着这七个舟师的背影,喃喃自语的问自己,而后自嘲的笑了笑,儒家一直讲,只要人人都修德,就会天下大同,这一套喊了一千五百年了,也没见人人修德的世道。

  三代之上,终究是个读书人不断描绘出来的理想国罢了。

  很快,大明舟师们迫于朝廷的压力,开始返岗了,朝廷在催促,封建帝制之下,舟师们并不愿意拼上自己的性命去维护所谓的自由,正如松江学派批评的那样,舟师用自由换取了保障。

  因为朝廷不是看不见的大手,停泊在松江新港码头进进出出的大明水师,是看得见的大手,是实打实的物理层面的威胁。

  不过,海事学堂从此之后,开始收束脩了,没钱可以欠着,但一定要还,而且价格不算便宜,在海事学堂读三年,需要六十银,也就是说,舟师在上船之后,不吃不喝也要三到五年才能还请。

  即便是出了舟师悖逆朝廷政令,希望朝廷收回成命这档子事,但大明皇帝仍然不想收这个钱,户部核算的束脩过于昂贵,一个人就要一百二十银,过分昂贵的束脩,会阻碍大明开海的步伐。

  最后还是在皇帝的坚持下,国帑内帑各出三十银,将海事学堂的束脩降低为了个人承担六十银,如果愿意投效水师,服役三年,则可以不必偿还束脩,而这三年时间,还可以领俸禄。

  而且朱翊钧要求不得有利息,就是说,这六十银的束脩是无息学贷。

  朱翊钧仍然觉得过于昂贵,但万士和告诉陛下,知识本就是昂贵的,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泰西。

  申时行处理着松江府诸事,松江府稽税房和松江府衙沟通,对部分稽税事务进行了穿透执法。

  就是一些势要豪右,在海贸上偷税,不亲自出面,弄了一个经纪买办活动,等到稽税房稽税催缴的时候,发现这个经纪买办,没有偿还的能力,就需要找到这个经纪买办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欠税,把催缴票,催命符发到真正欠税的人手里。

  这就是穿透,穿透障眼法,找到幕后之人。

  稽税房就做一件事,那就是稽税,该交的税一分一厘都不能少,不该交的税,一分一厘都不会多要,因为各地稽税房会留存三成稽税所得,朝廷给了丰厚的报酬。

  在大明,唯有死亡和纳税,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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