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469节

  张居正被百官所诟病的地方一共有三个,第一是考成法,把百官当牛马使唤;第二个就是振武,作为文官,给武将事权,算什么文官;第三个就是搞一言堂,阻塞言路。

  朱翊钧伸了个懒腰,大明蒸蒸日上!

  他有时候很羡慕朱翊镠,这小子最近在家里搞了个花台,让万国美人登台跳舞,根本不顾及严冬,连裤子都不给美人穿,玩的很开心,羡慕也只是羡慕一下罢了,朱翊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铁岭卫,李成梁花楼外,新任的巡按御史侯于赵,在经过了长达半月有余的跋涉下,终于来到了辽阳赴任,刚到辽阳,侯于赵就把巡抚周咏叫上一起逛花楼了。

  侯于赵是个循吏,周咏是个儒生,周咏很不喜欢铁岭卫,把这里叫做魔窟,也很不喜欢花楼,把这里看做是龙潭虎穴,有辱斯文。

  侯于赵到地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周咏拉到了铁岭卫,大家一起逛花楼。

  “宁阳侯军伍出身,他喊伱来,你不来,他当然是事事都给你对着干啊。”侯于赵在大宁卫搞屯田的时候,就听说了李成梁和周咏之间的矛盾,起初,是一个很小的矛盾,甚至连口角之争都算不上,但是这矛盾和间隙越来越大,甚至弄到了文华殿上。

  侯于赵看着周咏仍然不肯向前走,只好继续说道:“并没有根本上的矛盾,说开了就好了。”

  万历六年,辽东大捷,李成梁长驱二百里,斩首千余,硬生生的拓土五十余里,建营堡三百座,垦田两万余顷,李成梁再能打,拓土、屯耕、营堡都是周咏干的活儿,周咏没有掣肘,反而助力极多,提供了稳定的补给和后方。

  侯于赵熟读矛盾说,并不认为李周二人已经彻底分道扬镳了。

  侯于赵看周咏还是抹不开面子,伸手一拉,走进了花楼之内,一边走一边说道:“走,进去玩玩,早就听闻了花楼的名号,今天就来见识见识。来都来了!”

  “周巡抚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快请!”李成梁大笑着走了出来,他其实一直在门口看,等着周咏一走进来,就赶忙迎了出去。

  周咏是从辽阳到铁岭卫,这是周咏认了怂,是给了他老李面子,李成梁不能给脸不要脸,一等周咏进门,之前的事儿,就随着北风呼啸而过,谁都不再提就是了。

  这次是王崇古写信说和,大明皇帝派了人过来劝,要是还闹的那么难看,朝廷对辽东局面的判断,会进一步的恶劣。

  朱翊钧不止一次强调过,朝廷需要一个万士和这样圆滑的人。

  上一章把辽东巡抚的名字搞错了,周咏写成了周延,已经做了更改,周延没做过辽东巡抚,周咏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壬戌科三甲第五十七名进士。万历五年由大理寺左少卿改左都御史巡抚辽东,万历六年五月,录辽镇斩获功,升右副都御史,万历十年十一月升兵部左侍郎,总督蓟辽,保定,万历十一年给事中冯景隆弹劾周咏附逆张党,被罢黜为民。在求月票,嗷呜!!!!!!

第394章 把努尔哈赤送进解刳院去

  忠君体国侯于赵说服辽东巡抚周咏,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和周咏好好分说了一下。

  侯于赵从大宁卫跋涉至辽阳,见到了周咏,只用了三句话,就说服了这个有些执拗的人,一起到花楼玩。

  之所以侯于赵肯费这个心思,完全是因为周咏不是贱儒,总兵和巡抚之间的矛盾是可以调和的。

  “辽东局面败坏,从总兵与巡抚不和开始。”侯于赵脱掉了大氅,对着周咏十分确信的说道。

  李成梁迎接周咏进门之后,就选择了离开,不是李成梁没有待客之道,实在是李成梁刚刚坐稳,还没开始客套,就收到了狼烟示警,在这个大雪封山,人马皆不能行的日子里,一伙建州女真人出现在长城之外,意图不明,这不是小事,李成梁必须亲自前往坐镇,防止生变。

  周咏本欲一同前往,却被李成梁给拒绝了,因为这伙女真人只有一百之数,而且多半是妇孺,李成梁前往,只是为了防止事情进一步的恶化罢了,若是无事,当天就回来了,周咏一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去前线,太受罪了,还是温柔乡里待着吧。

  “侯巡按所言极是。”周咏之所以肯从辽阳来到铁岭卫,他其实也知道,文武不和,不利于辽东局面,李成梁是大明的世侯,让李成梁低头,只会越闹越大,最后不可收场。

  巡抚、总督,通常由文官充任,这些文官挂京堂官职,代天子巡狩一方,他们代表着朝廷,当辽东巡抚和总兵失和,其直接结果就是朝廷对辽东的支持变得更加谨慎,而这个时候,辽东总兵,就不得不更加倚重夷人。

  因为辽东得不到朝廷强而有力的支持,意味着这个战区得不到数量充足的汉人,就只能更加重用夷人,进而局面进一步的恶化,以夷制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需要扶持东夷,最终导致东夷的实力不断增强。

  周咏看着窗外大雪封山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侯巡按所言,我是很清楚的,但是你也知道,宁远侯是世侯,再加上他这三千客兵,他就是这辽东的山大王,我作为巡抚,我这儿若是有些放纵,就会酿成大祸。”

  一个因为武功封侯的军将,不是那么容易节制的,以文御武,说得好听,那得是这个武将朝中无人,就以李成梁圣眷而言,李成梁在辽东只要不举旗谋反,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责罚。

  李如松在京营,就是质子,李成梁在辽东就是典型的藩镇,整个辽东最能打的是他的家丁。

  周咏这个活儿,不好干,管的稍微严格点,就是文武失和,管的稍微松一点,就是再造一个大明的安禄山出来,这个活儿给谁干,都是左右为难。

  侯于赵也清楚周咏这个活儿有多难做,他摇了摇头说道:“难,都难,大家只能勉为其难了。”

  周咏站起身来,摘下了大氅披在身上说道:“我还是不放心,得去看看,宁远侯性情暴虐,而且帐下降夷众多,若是中了贼人激将之法,轻易出塞作战,怕是要出大事,侯巡按在此稍待,我前去看看。”

  张学颜在辽东劝李成梁不要轻敌冒进、意气用事,李成梁觉得暖心。

  他周咏这么说,就是管得宽,这日子,当真是难过的很!

  张学颜给你搞后勤,他周咏就没搞后勤了?搞得不好吗?

  周咏披着大氅离去,侯于赵打了个哈欠,让伺候的婢女离开,自己卷了个被子,沉沉的睡去,他这收到朝廷的诏令,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路上车马劳顿,再加上对辽东局面的担忧,心神不宁,这见了周咏,才发现事情没有自己的想的那么严重,这才是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侯于赵才朦朦胧胧的睡醒了,他不是睡醒是饿醒了,他稍微盥洗了一番,吃了点东西,发现李成梁和周咏还没有回来,而且连花楼都安静了数分,除了女人之外,所有的客兵都收到了调令,离开了花楼,前往了铁岭长城。

  侯于赵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这股东夷,恐怕不那么简单!

  一直等到第七日,侯于赵终于见到了李成梁和周咏,带着数百客兵,回到了铁岭卫内,铁岭卫的城门千斤闸在风雪之中,缓缓拉开,人马开始不断的进入铁岭,十几辆排车上躺着的是尸体,而排车之后是伤兵,死伤兵之后,人马辎重才开始进城。

  边衅是边方的主旋律,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着每个边方军兵,侯于赵开始接收这些尸体,记录他们的名字和事迹,报备朝廷,建忠勇祠,而后侯于赵也了解到了这次小规模冲突的详情。

  女真人抓到了两个墩台远侯,这两个墩台远侯被挂在了铁岭长城外的树林之中,人还活着,但倒吊着,若是不救,两个墩台远侯必死无疑,若是救,就得出塞,墩台远侯因为搜集情报,在边方的地位极为特殊,镇守长城墩台的七名客兵带着七十余军卫出塞营救。

  一场遭遇战和突击战就这样爆发了,李成梁本来只带了三百人,第二天将铁岭卫所有客兵都调往了铁岭长城。

  最终,两个墩台远侯死在了密林之中,前往营救的客兵、军卫,死了十二人,李成梁带着客兵悍然出塞,追击三日,杀敌一百七十四人。

  当日花楼里再次热闹了起来,莺莺燕燕们竭尽全力的讨好着归来的军兵,军兵们流连忘返,似乎已经往日了昨日的疲惫和辛劳,也忘记了死亡。

  侯于赵默默地记录好了所有的功勋,将牺牲的墩台远侯、客兵、军卫,埋葬在了铁岭卫的后山之上。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侯于赵只希望朝廷能把忠勇祠批下来,把牺牲军兵的抚恤全额发下来,在战争的阴影下,周咏终于不再提花楼关门歇业之事。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军兵,的确需要发泄的地方,这里的确是个魔窟,又何尝不是短暂休息和忘却痛苦之地?

  花楼之内,李成梁挺着个将军肚,面前摆着酒菜,酒是大明皇帝恩赐的国窖,是烈酒。

  平日里都是战场负伤,才会用到的国窖,受了伤,用雪抿一下,含一口烈酒,喷在伤口上,继续作战,打赢了可能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而且烈酒灼烧是真的很疼很疼,疼死人那种,但如果输掉了战阵,一定会死。

  之所以拿出国窖,还是因为周咏吊书袋的儒生,终于和他们同流合污,来到了花楼做客,同样也是为侯于赵接风洗尘。

  “周巡抚、侯巡按,二位也看到了,咱们这些弟兄们,不打仗时候,就好这一口酒色,我李成梁也没别的本事,都是在战场上搏命,下了战阵,该乐呵就乐呵下。”李成梁端起了酒杯,和周咏、侯于赵走了一个。

  周咏不善饮酒,更何况烈酒,一杯酒下肚,那是面红耳赤。

  李成梁一口饮尽,看着周咏的样子,哈哈大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今天,我李成梁做东,咱们不醉不归,今天给二位安排几个美人,嘿嘿嘿。”

  “将军真是海量!”周咏看着李成梁满饮面不改色,由衷的说道,这烈酒如此辛辣,李成梁居然能够如此牛饮,喝酒跟喝水一样。

  侯于赵笑了笑,看了眼李成梁,才笑着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将军喝的是水?”

  “啊?”周咏呆滞了下,看向了李成梁寻求答案。

  “我喝的的确是水。”李成梁笑了笑,摇头说道:“军中禁酒,我可是总兵,不会带头违背军纪。”

  “那他们喝的也是水?!”周咏大惊失色,他看了一圈那些参将和一些军兵们,呆滞的问道。

  李成梁乐呵呵的说道:“嗯,花楼里没有酒,酒色误事,所以就戒酒了。”

  他李成梁作为北方诸镇唯二能出塞作战并且取胜的将领,虽然在治军之事上,的确不如戚继光,需要一点手段,才能维持住军纪,但也有自己的傲气,南戚北李,也不是空有个名号,他治军也是非常严格,辽东的环境、待遇都不如京营,但他李成梁的铁岭卫,真的不是个土匪窝。

  周咏没来过铁岭卫,所以在他眼里的土匪窝、魔窟,都是他以为罢了。

  侯于赵在大宁卫的时候,就见过李成梁几次,知道李成梁和军兵们,一般不饮酒,军纪高悬,喝酒误事的历史教训也不是一个两个,倒是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前些年嗜酒如命,后来到了戚继光的手下,才彻底改了这个毛病。

  “感情就我们俩喝的是酒?”周咏一摊手,看着侯于赵,才发觉了这个问题。

  “嗯。”侯于赵举了举杯子,他杯里的确是酒,倒是没让周咏一个人坐蜡,他抓着酒杯,略显失神的说道:“辽东苦寒,哪有那么多粮食酿酒,这禁酒一是怕误事,二是真的没有,少量的酒,都给了墩台远侯。”

  侯于赵已经在大宁卫垦荒五年了,他知道辽东的粮食短缺,也知道辽东的苦寒,对于花楼,侯于赵则认为无伤大雅,过去,他可能会叫嚣几句有辱斯文,但时日久了,他慢慢也觉得没什么了,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可侯于赵躬耕田亩做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倒是宾主尽欢,气氛算是彻底和缓了。

  李成梁也不好把周咏给彻底得罪了,因为这辽东征战军功之事,还得周咏本人签字下印,周咏但凡是真的准备和李成梁彻底撕破脸,也不用不报,只需要晚报上去两天,或者多报一些,就能让李成梁吃个闷亏。

  李成梁吃读书人的亏吃的多了,所以周咏出现在铁岭卫的时候,李成梁就立刻十分的客气,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这面子互相给,便都有了,都是给朝廷办事,没必要搞得那么剑拔弩张。

  这铁岭卫是个军寨,除了美色之外,便是争勇斗狠,这都吃饱喝足之后,宴饮,怎么能没有武斗来助兴?

  “这人是谁?”侯于赵看着台下武斗助兴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女真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建州左卫世袭指挥使的孙子,努尔哈赤。”李成梁的眼神闪烁不定,甚至隐隐有杀意传来。

  建州卫是大明永乐三年招抚前元万户猛哥帖木儿建立,至正统十四年,建州女真奴酋李满住、董山等人听闻大明皇帝被俘,大明天下无敌的神话被彻底打破,建州女真就从大明的狗,变成了噬主的豺狼虎豹,开始不断的袭扰抚顺、本溪、辽阳等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才有了成化犁廷,大明出兵六万,荡平了建州女真。

  面前这个努尔哈赤,李成梁的杀意,主要来源于他发现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军事天赋极为强悍,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长子李如松,看一个人的军事天赋其实非常容易,二十岁两臂宽阔,能拉虎力弓,在逆酋王杲死后,建州左卫在不断的强大。

  从墩台远侯收集到的情报而言,努尔哈赤的爹塔克世,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根本没什么才能,反倒是这个二十岁的努尔哈赤,颇有才干,建州左卫的强大,和这个年轻人脱不了干系。

  李成梁介绍着另外一位:“另外一位,名叫斋萨,也是女真人,是尼堪外兰手下第一猛将,封号劲勇巴图鲁。”

  李成梁攻破古勒寨,也是有向导的,这个尼堪外兰就是他的向导,本来李成梁只能抓到逆酋王杲本人,因为有尼堪外兰的投效,导致万历二年古勒寨那一战,李成梁连王杲的儿子阿台给一起俘虏,拉到京师斩首示众了。

  抚顺关外,建州女真最强的势力就是这个尼堪外兰,尼堪外兰这个人狼子野心,好马、人参、貂皮、鹿茸,什么珍贵,尼堪外兰就送什么给李成梁,仗着李成梁的庇佑,尼堪外兰在塞外为所欲为。

  “这两个人今天这武斗,既是助兴,也是为了争贡。”李成梁稳坐钓鱼台,笑容满面对周咏和侯于赵说道:“这些个女真贼酋,没一个能养熟的,都是狼崽子,这个努尔哈赤的祖爷爷的爹董山,就是咱大明养的一条狗,正统十四年土木堡天变后,董山就开始袭扰边关。”

  “他董山他爹猛哥帖木儿,在永乐三年就被诏安,对成祖文皇帝的诏命也是阳奉阴违。”

  “争贡?”侯于赵兴趣盎然的问道。

  李成梁解释道:“今岁到京师朝贡去,建州卫要派人入京朝贡,为了争取这个朝贡的名额,彼此征战,为了不让他们征战,我就给他们设了个擂台,谁打赢了谁去,现在就是斋萨和努尔哈赤在争贡,赢家入京。”

  “说起来有趣,尼堪外兰座下巴图鲁斋萨,其实和这个努尔哈赤是义结金兰的结拜兄弟。”

  李成梁对关外的事十分了解,尼堪外兰压根不知道自己养的狗已经和竞争对手,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所以今天这出争贡的闹剧,其实是一场表演。

  侯于赵稍微理清楚了这个关系,眉头紧蹙的说道:“这岂不是说,斋萨会故意输给努尔哈赤,把这个入京朝贡的资格,让给努尔哈赤。”

  “正是如此。”李成梁眉头紧蹙的说道:“现在关外的女真诸部,对尼堪外兰颇为不服气,因为尼堪外兰投靠大明,他们就觉得尼堪外兰是大明的走狗。”

  尼堪外兰在关外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连帐下第一勇士,都被策反了。

  武斗开始了,并没有武器,比拼的是拳脚功夫,看似是非常焦灼的你来我往,侯于赵和周咏并不习武,所以看不出什么,但是李成梁这种战场老将,还是看得出来,斋萨在放水,并不明显,但放水就是放水。

  努尔哈赤抓住了斋萨的胳膊,将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之上,手一绕探到了对手的腋下,将斋萨的手臂牢牢锁住,身体前探下蹲,另外一只手抱住了对手的腿,一个转身,将斋萨过肩摔了出去,而后将其牢牢的锁在了地上,这一招叫金门回转。

  “我赢了!”努尔哈赤将其摔倒后,猛地举起了双手,用力的向着空中挥舞了两下拳头,引起了许多人欢呼雀跃,大声叫好。

  李成梁嘴角抽动了下,斋萨的实力很强,被抓到胳膊,显然是斋萨故意露出的破绽,但凡是斋萨这一拳用点力,就不会被抓住,斋萨的行为其实非常好理解,让努尔哈赤踩着他巴图鲁的身份扬名。

  “愿赌服输,今岁入京朝贡,建州左卫努尔哈赤前往。”李成梁站起身来,大声宣布了结果。

  李成梁写了一份奏疏,将关外的情况写的非常详细,尤其是努尔哈赤获胜的种种细节,斋萨背叛大明扶持的尼堪外兰势力,就代表着万历二年打击掉的关外反抗力量再次复苏了,这是个引人担忧的问题。

  努尔哈赤在欢呼声中,离开了铁岭卫,第二天清晨,就带着给大明皇帝的礼物从官道驿路出发,向着京师而去。

  努尔哈赤,这个关外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并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命运。

  朱翊钧在万历七年十二月十三日收到了李成梁的奏疏,第一时间就是奇怪,奇怪李成梁和努尔哈赤的关系,努尔哈赤给李成梁当过家奴,而且立下过战功,努尔哈赤甚至有个名字叫李如彘。

  但在李成梁的奏疏中,朱翊钧敏锐的从奏疏中,发觉到了李成梁对努尔哈赤的担忧:奴酋诡谲而难驭,熟于用兵有韬略,恐为大患。

  有韬略,一个关外的奴酋子孙有韬略,并且还告知了朝廷,证明李成梁已经看出了努尔哈赤的强悍,并且想要处置,但是因为要以夷制夷的战略,让李成梁有点投鼠忌器无法下手。

  朱翊钧仔细想了想,便立刻理解了。

  万历三十四年末,李成梁放弃了开发经营了近三十多年的宽甸六堡的边外之地,驱逐了在那里垦荒生活了几十年的七万汉民,将方圆八百里的土地,拱手让给了以努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女真,此事引起朝野哗然,言官纷纷上书皇帝,要求派员赴辽调查,严惩李成梁。

  宽甸弃地,也是李成梁从大明辽东战神,转为养寇自重、养虎为患、大明第一佞臣的转折点。

  万历皇帝在万历三十四年,派遣调查的人,正是熊廷弼。

  而熊廷弼在《勘覆地界疏》和《答友人【查勘辽地】》一封奏疏和一封书信中,明确了李成梁收努尔哈赤为走狗的时间为万历十一年,是李成梁第二次平定古勒寨时,杀死了努尔哈赤的父亲和祖父,努尔哈赤膝行请死,李成梁收了努尔哈赤为义子。

  万历十一年,张居正已经逝世,朝中张党被反复弹劾打压,甚至和李成梁不太对付的晋党周咏,都被打为了张党被罢黜为民,戚继光已经离开北境,前往了广州,这个时间点里,李成梁收努尔哈赤为义子,显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养寇自重以图自保了。

  人都是会变的。

  朱翊钧对李成梁不薄,第一次克平古勒寨,为了让李成梁能够放心征战,朱翊钧从内帑拿了银子给辽东补齐了欠饷,在大宁卫两次作战之后,李成梁、李如松连立数功,现在李成梁已经贵为世券宁远侯,大明振武之风如火如荼,李成梁两次入京叙职,朱翊钧给了他足够的、超规格的尊重,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李如松在京营,深受器重,得到了戚继光的大力培养,而皇帝和李如松同为戚继光的弟子,师出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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