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337节

  王崇古带着儿子王谦,叩谢圣恩,送走了皇帝陛下。

  “陛下觉得这官厂办得好,那肯定好啊,陛下一年都要来好几趟,去一趟西山宜城伯府,就要拐过来看一眼,能不好吗?”王谦一直等到皇帝的车驾拐了弯儿再也看不到了才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的仪仗,笑容满面的说道。

  西山煤局、永定、永升毛呢官厂,皇帝一年视察好几次,缇骑走访每月三次,监察御史更是时时刻刻等着把王崇古给撅了,好自己吃肉,毛呢官厂可是一块大肥肉。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监察力度,是因为朝廷、皇帝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削弱草原的进攻性,让他们少养马,多养羊,其他都是顺带手的事儿。

  王崇古深有体会,皇帝亲自监察的项目,压力真的很大,还分润一成利润给他家,动力十足,他自然积极性很高,会好好干,而且做买卖这个事儿,他还真的很擅长。

  “那个纠缠刘七娘的大把头,让总办找他谈谈,不要纠缠刘七娘了,再弄出乱子来,谁都不好过,人家刘七娘不愿意,一直纠缠什么。”王崇古交代着王谦。

  刘七娘当花魁的时候凉药喝多了,不能生育,也不耽误别人,自己领养了一个,刘七娘拒绝的很果断,可是这大把头就是喜欢,纠缠也不是那种上门逼迫,而是隔三差五送点米面油粮,这厂里自然有了风言风语,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造成了一些恶劣的影响。

  这件事必须到此打住,若是刘七娘被流言给逼死了,谁都不好过。

  流言蜚语,总是杀人无形。

  王崇古对坊间传闻他在皇宫鼎建一事中贪墨钜万的流言蜚语,真的很在意,也很生气,明明把事情办的妥帖,结果还被人骂的狗血淋头,还一句不能反驳。

  得亏陛下有办法。

  朱翊钧还真有办法,他回京之后,冯保就去礼部找到了万士和,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冯保就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万士和就写好了一篇雄文,送到了各大杂报刊登。

  这篇雄文署名则是朱中兴,这个笔名被人认为是张居正的马甲,而且是张居正意图僭越的铁证,但廷臣们很清楚,这个笔名来源于皇帝陛下。

  雄文的开篇以万历元年,宣大长城鼎建的大窟窿谈起,历数万历元年到万历五年的贪腐案,比如万历二年应天府尹顾章志疏浚运河水路。四十八万两银子贪了三十六万,再到陕西总督石茂华督办的陕西七十二营堡贪腐案,再到河南城墙案,如此种种,将贪腐之事具体到人,具体到问题,具体到影响,具体到数字。

  在最后,朱中兴总结性的说道:反贪亡朋比为党,不反腐亡国亡种。

  反贪,也属于皇帝的新政,而不属于张居正新政,张居正的新政不包括反贪,因为他长期接受武将们的贿赂包庇武将,为武将站台,戚继光、刘显父子、鹰扬伯张元勋等等,张居正一年收他们两千两的孝敬,真的做事。

  讨论王崇古皇宫鼎建的风力舆论,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全晋、全楚、全浙、南衙等地的杂报,还在转载这篇朱中兴的社论。

  “很怪。”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几份杂报,满脸的笑意。

  舆论的高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在高地上,对你指指点点。

  当贪腐的打击面从王崇古个人扩大到整个官僚体系的时候,风力舆论变得古怪了起来,大家立刻开始各忙各的,不再鼓噪王崇古个人问题了,这个问题不能纠缠下去了,再纠缠下去,怕是要死一大片。

  明明应该讨论贪腐带来的诸多问题,但是杂报的社论,戛然而止,选择了左顾而言他。

  “大抵是想要息事宁人了。”冯保倒是很理解这种风力舆论的转变,皇帝拿起了贱儒极为擅长的扩大化,来对付这些贱儒,这些个贱儒可不就只能退一步,停止这种风力的鼓噪。

  “他们想息事宁人?晚喽!”

  “就像是战争,所有人都只能决定战争的开始,无法决定战争的结束。”朱翊钧将手中的杂报扔在了一旁,嘴角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从让他开心的地方回到了皇宫之后,皇帝再次成为了那个德凉幼冲小皇帝,主打一个心狠手辣,穷追猛打。

  “下诏晓谕京堂百官,今岁彗星贯日,天人警醒,以贪腐为题,讨论其危害。”朱翊钧不仅不让这股风力舆论停下,而是选择了继续添油加醋。

  这是皇帝下旨写命题作文,每个人都得写,不写不行,讨论贪腐横行的危害,就是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为来年的神剑出鞘制造风力舆论。

  朝阳门外快活碑林的碑文还是太少了,没有足够的教育意义。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没事惹皇帝干什么,好好的过个年不好吗?非要盯着王司寇的官厂下手,招致了皇帝的雷霆万钧,现在磕头认罪已经晚了。

  朱翊钧拿着另外一本奏疏,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是马自强的奏疏,也是他入阁的政治许诺,只不过他的宣言则是瞄准了吏部。

  吏部尚书万士和整天处理礼部诸事,礼部尚书马自强则瞄准了吏部,朝堂总是以一种奇怪的合理化维系着动态的平衡。

  马自强的入阁政治许诺是矢志不渝的整饬贱儒。

  而这第一件事,就是要完全杜绝贱儒进入大明仕途体系,对大明国朝内外,造成破坏和危害。

  大明京堂外官,自嘉靖起,大抵分为了两种,清流和浊流,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万历年间,已经分为了循吏和清流。

  能做成事的为循吏,做不成事儿的为清流,按照马自强的奏疏所言,也的确是礼部的事儿,政,正人者之不正,当下大明官场,乌烟瘴气,如何正不正之风,就成了礼部的事儿。

  所谓的清流对大明制度的破坏是系统性的,他们充斥在大明的官场上,掌握着权力,却不做事,造成了权力的真空,权力不存在真空,必然有其他人窃取了权力。

  当贱儒占了多数的时候,吏治的败坏就成为了必然。

  马自强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骂贱儒是亡国之臣了,贱儒履任地方,就开始懈怠,尸位素餐,居高位而不用心,做事不成,搞事的能力很强,整天就知道斗来斗去,朝廷稍微训诫,就是躺平摆烂一哭二闹三上吊轮着番的来,这对吏治的破坏是极为致命的。

  而马自强给出的解决办法,其一为:初任当年考成为下等,罢免回籍听用;其二为:连续三年为中等,亦罚俸待岗,增加了考成法对初选官的威力。

  其三为考校算学,如果考不过则不给任官。

  大明对于算学是否纳入科举争论不休,同时复古派对算学极为抵触,而复古派和贱儒又高度重合,那么利用算学进行遴选,就可以在当下,成为判断其政治倾向的依据之一。

  振兴算学,度数旁通,是大明皇帝一力促成,由郑王世子朱载堉由天文历书为切入点展开的,这是皇帝所提倡的,如果连算学都不肯学,学不好,忠君二字都谈不上,何来体国?

  马自强的入阁许诺是整饬贱儒,而初选官准入标准,是在算学上设限,一百道题,一题一分,九十分合格,低于九十分则不可以选官。

  相比较孙丕扬那个抽签法,马自强在吏治上用算学设限,可谓是精准打击。

  “敕谕吏部知道,明年廷议,吏部选官,加入算学,大明阁老人人被骂,都是朕的错,朕有责任。”朱翊钧朱批了马自强的奏疏,并且让吏部推行。

  马自强这一本奏疏入了阁获准之后,怕是要被万千读书人刻成小人,扎到死都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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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没道理让你还举着伞

  马自强对吏治提出了要求,最开始是官,而后是吏,都要考算学,这样遴选出来的人,不敢说是什么忠君体国之辈,但总归是比贱儒们多一些恭顺之心。

  孙丕扬的抽签法任官,主打的就是一个谁都不得罪,围绕着进士的任命,大家都要分这块肉,怎么分都分不匀,索性直接抽签决定,你抽到了膏腴之地捞的盆满钵满,那就是命数,你抽到了贫瘠之地,天天被刁民折腾的头皮发麻,那也是命数。

  这种和稀泥的方法,大明在孙丕扬做了吏部尚书后就开始实行,一直到鞑清末年一直如此。

  和稀泥,是官场上常见的一种不良风气,这种不良风气其实就是将标准模糊化,大家一起浑水摸鱼,利用手中的权力,为私门谋利,比如吏员的遴选,即便是朝廷定出了极为严苛的标准去考核,考试无法作弊,就换一种名目让自己家的狗吃皇粮,比如面试法,你考的再好有屁用,出来混,的确要看势力。

  这就是模糊化的好处,为私门谋利。

  康熙、雍正年间,康熙和雍正数次想要在松江府设立一个市舶司,目的就是管控愈加猖獗的走私,按照大明市舶司都饷馆的制度收关税,康熙斗争了三次,雍正斗争了两次,最终都不能成行,以致于康熙只能感慨:苏松缙绅,欲做买卖,恐添一关于己不便,上牟公家之利,下鱼肉乡民之利,死不肯设关立司罢了,罢了。

  最后也不过是罢了,松江市舶司始终无法设立。

  马自强的这个考校法,尤其是考算学,百分制,九十分合格后才能任官,绝对是在找骂,被人恨到牙痒痒的行为,因为数学不会骗人,不会就是不会,用算学去破这模糊和标准,算是张居正考成法精神的一种延续了。

  如果官员的任免考校算学,是第一个许诺,那么第二许诺,则是溯本清源。

  马自强的意思是要吏治清明,就得从源头上抓起,持续推进张居正整饬新政的新政,在对提学官进行考成之前,要对提学官进行遴选,而遴选的标准方法,也是考试,不过这次的考试包括了矛盾说和算学,算学同样是百分制,九十分合格,只有考过了算学才能主持一方学政。

  马自强的意思很有趣,他说提学官们为了矛盾说和算学挠过头,自然各地的学子也会为矛盾说和算学挠头了,既然我淋了雨,没道理还让你举着伞避雨。

  马自强的这第二件事也是整饬学政的新政,朱翊钧看完也是感慨万千,青史留名的时候,大明这一朝的明公,名声怕是比成化年间的泥塑三阁老,纸糊六尚书还要恶臭,马自强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奸恶的名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朱翊钧朱批马自强的奏疏,劝勉了一番。

  马自强是不肯跪着当明公的。

  “陛下,那个刘七娘,如何处置啊?”冯保有些拿不准,今天陛下宣见了刘七娘,难不成陛下真的放着后宫里的莺莺燕燕,打算去打野不成?

  这刘七娘模样倒是极好的,身段也不差,可是万一这要是有了身孕,大明皇帝的长子,娼妓所出,这必然会成为皇帝陛下的黑料,哪怕是个宫女呢。

  “冯保!朕说的很明白,朕就是询问她的生活,关切的是永定永升毛呢厂匠人们的生活,她是匠人朕才宣见,不必处置。”朱翊钧当然能够理解冯保的担心,明英宗朱祁镇当年出尔反尔,放归了密云卫百户女儿令其依亲,这女儿嫁了他人,明英宗却又要将其收入后宫惹出了乱子来,冯保自然要谨慎。

  朱翊钧想了想,又十分详细的解释道:“你知道为什么朕偏偏宣见了她?因为她本是燕兴楼的娼妓。你没发现吗?民生愈加艰难的时候,这东四胡同的娼妇就越多,民生越差,青楼的生意就越红火。”

  “诶诶诶?还真是也!陛下真的是洞若观火!”冯保人一愣,他还真没关注到这件事,陛下这里总是有一些奇怪而又十分合理的量化标准,比如这个民生和青楼生意火爆的关系。

  这其实很好理解,民生困苦的时候,百姓讨生活会变得艰难,但总要生活,那么到东四胡同沦为娼妓,或者找嬷嬷认个干娘一起到各个楼里跑生活,就变成了一种活下去的办法。

  而民生困苦的时候,也是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们聚敛之时,趁着灾年好兼并,鲸吞生产资料之后,自然要潇洒快活,这青楼可不就忙碌了起来。

  “真的是,臣怎么没想到呢?”冯保这才完全了然了皇帝宣见刘七娘的原因,为了通过样本观察大明民生状况,既然不是动了心思,那冯保处置这刘七娘的事儿,就可以游刃有余了。

  冯保十分认真的说道:“陛下,臣还记得那个西城花魁美娘,为了能赎身可劲儿的伺候赵员外,结果赵员外因为美娘伺候的不好,直接扔到了冰天雪地里,差点殒命。”

  “臣领着皇庄的买卖,就以这燕兴楼为例,隔一个月再去一次,就发现那些个仙女们,就都换了模样,人员流动极大,这些仙女们,要么是赚够了,要么是有遮奢户想要金屋藏娇,要么就是被恩客给弄死了,要么就是病死了,要么就是不知道肚子里是谁的,打掉胎儿没挺过去。”

  青楼的买卖,人员流动极大,人来人去,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这被恩客给打死了,从青楼到老鸨,大家都是默认息事宁人,因为怕耽误生意。

  如果常去勾栏听曲,时隔一个月的时间再去,那些个熟悉的面孔都已经换了新人,这是这个生意的一种显著特点。

  “最近青楼里没什么生面孔了。”冯保笑着说道:“这织造局和羊毛官厂,别的不敢说,这女子操持贱业之前,到底是沦为贱籍还是当个人活着。”

  向下阶级滑落的自由不是自由。

  跑到东四胡同当娼妓,或者去楼里跑生活,会变成贱籍,而贱籍其实就是奴籍,朝廷在办案的时候,贱籍告良善,那贱籍要先挨五十杖的杀威棒。

  贱籍不是人,鞑清的善政里就有废除贱籍这一种说法,可是在实际执行中,贱籍仍然存在于实践之中,废除了贱籍那些个龟公、娼妓仍然是贱人,状告良善同样要挨板子。

  朱翊钧其实也曾动心起念废除贱籍,最后还是没做下去,不是阻力大,而是没必要,矛盾说告诉过朱翊钧,矛盾普遍存在,一体两面,对立而统一,才是万物无穷之理的根本。

  比如之前万士和、马自强请命贞节牌坊,比如贱籍,它们的存在的确是一种糟粕,却对调节社会矛盾有正面作用。

  汪道昆刚刚履任松江做巡抚,主持松江府市舶司组建之事,就立刻被扣了一头的污水,说汪道昆夜宿良家,汪道昆只能纳妾处置,最终草草收场,如果娼妓的贱籍取消,这种奸字一张嘴的事儿,就很难说的清了,而且在司法上也存在阻碍,一个娼妓跑到衙门告强淫,县堂该怎么审问?

  冯保对青楼的产业现状是很了解的,以前青楼是高朋满座,现在青楼里全都是老面孔,而且还是些歪瓜裂枣,吹拉弹唱样样不会,还脾气贼大。

  出现这种的现象的原因是比较复杂的,一来从业者减少,二来是生意变差,像卖油郎秦城愿意攒好几年的钱逛青楼的毕竟是少数,势要豪右们都忙的很,忙着赚钱。

  白银堰塞造成的局部贬值,让势要豪右们不得不想办法,让自己的财富增值。

  势要豪右讨厌变化,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对他们而言,变化就是最坏的事。

  朱翊钧开始了忙碌的过年,大明内阁先来拜年,而后是廷臣,其次是朝臣,每人都上了一份过年的贺表,鼓吹了一下皇帝亲政以来风调雨顺,还有一份讨论贪腐对国家的危害的奏疏。

  后宫也在忙碌,李太后和陈太后,带着已经选出来的中宫皇后和侧妃,接见命妇,就是朝官们的夫人,而王夭灼的表现十分的规矩,并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李太后和陈太后对这个儿媳妇很是认可。

  朱翊钧听闻后,总觉得有些怪异,就像是当初自己刚到大明的时候,也是谨小慎微,不敢有任何逾越之处,现在的王夭灼最要紧的就是大婚,成为皇后之后,王夭灼还能像现在这般乖巧?

  从后宫这三十六位美人留在后宫,王夭灼居然同意来看,估计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大年初一,朱翊钧带着朝官祭太庙,而太庙里,朱翊钧带着朱翊镠给大明列祖列宗上了香,换了祭品。

  “戚帅在大宁卫取得了大胜,将土蛮汗赶出了辽东,至此辽东的矛盾变得简单,东夷和北虏合流首先要突破大鲜卑山口,以东夷建奴的体量,面对大明的步步为营,是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的。”

  “长崎总督府的设立,吕宋总督府的稳定,是今年开海中最好的消息,琉球国王尚久,不肯答应朕的条件,朕倒是要看看他明年如何应对倭寇,若是全面倒向倭寇,这个不征之国,也得征伐,这是大明海权的构成。”

  “兖州的孔府没有恭顺之心,朕很讨厌他们,希望凌云翼的清丈能一切顺利,再一再二不再三,朕已经给了孔府体面,他们若是不肯体面,朕就帮他们体面。”

  “西山袭杀案,先生是主要目标,挑拨朕和先生的关系,是次要目标,这一步棋下的极妙,朕应对还算得力,稍有差池,怕是难以为继,新政转为党争,就会戛然而止,幸好,朕还算有些天赋。”

  “先生丁忧了,朕在西山皇陵之外营建了宜城伯府,这一尊老祖在西山镇压气运,是有益于大明的,也有朝臣说先生打算谋朝篡位,拧了朕的脑袋当球踢,若是真有那一天,先生和戚帅合起伙来要拧朕的脑袋,拧就拧吧,朕认栽。”

  “想来先生是舍不得的。”

  朱翊钧在大明诸位皇帝的画像面前,絮絮叨叨的诉说着万历五年发生的事情,这是一年一度的述职报告,跟老朱家的皇帝们交代下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从文华殿的偏殿的橱窗里,取来了几本书,这都是今年的新政。

  后世对晚明的算法是从万历十三年起,从那个时候起,大明正式进入了晚年。

  因为在那之后,旧有的秩序已经完全被打破,而新的秩序仍然在酝酿,皇帝失去了来自法统的神圣性,而臣民们也不再对大明普遍认同和支持,这就是晚明,万历十三年之后,无论是皇帝还是群臣,再无人有救世的力量,也再无人能有救世的信念,更再无政治的权威人物,朝堂进入了党争时代,再没有任何余力去挽救世风的颓废。

  这就是晚明。

  晚明的开端不是从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而是万历十二年万历皇帝清算张居正,废除所有新政,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万历皇帝开始修自己的皇陵,度支核算要超过八百万两,没有了张居正约束的万历皇帝,开始了自己的懈怠,廷议不再继续,奏疏开始糊弄,国事变得颓废。

  朱翊钧站在大明皇帝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他还是很有信心,带着大明继续走下去,至少不会比历史上的万历年间更差。

  而朱翊镠在身后默默的听着这一切,当个混吃等死的昏君不知道是否容易,但是当个明君,真的太累了。

  “哥,当昏君,是不是更容易?”朱翊镠有话就说,有问题就问,毕竟现在给朱翊镠讲筵的是皇帝本人。

  “不,一点都不容易。”朱翊钧连连摆手说道:“你看爷爷,前二十年,是捅破天的齐天大圣,后二十五年,百般辛苦,朝廷穷的当裤子,皇帝住在西苑里,广寒殿很是破败的,国事风雨飘摇,西北俺答汗入寇,东南倭患频繁,哪哪都受气,当明君至少想干点啥还能做,当昏君,想做什么,都有人喷的满脸唾沫星子。”

  “你看,海瑞骂爷爷,爷爷不是一句嘴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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