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49节

  每个人都知道,现在说错一个字,未来就可能祸及家族。

  他们现在不仅仅要考虑高太后。

  也需要考虑,那位跪在御前的皇子,明天的太子,未来的天子的态度。

  更得好好想想,帷幕之中的向皇后的态度!

  原因很简单。

  高太后是天圣年间生人,如今已经五十有二。

  而皇子却只八岁,皇后也不过四十。

  万一说错了话,表错了态度,未来可是要被拉清单,被清算的。

  在群臣都在思考的时候,王珪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立刻就持芴拜道:“臣珪冒死进奏皇太后殿下:乾兴故事,确实如此!”

  “当请皇太后殿下,权同听政,以俟陛下康复也!”

  王珪一开口,蔡确就已经看了过去,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只在心中,转了几转,犹豫片刻,蔡确就硬着头皮,持芴奏道:“臣确冒死上奏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若依乾兴故事,则当是皇后殿下权同听政!”

  说着,他就深深一拜:“此盖乾兴时,真庙不幸,竟奄弃天下,遗诏命皇太子即位,尊皇后为皇太后,以皇太后权同听政,处置军国事!”

  这是事实!

  这殿中上下人人皆知的事实!

  王珪装着明白当糊涂,想玩弄文字游戏。

  蔡确岂能容他?

  蔡确说着,长身再拜:“臣昧死斗胆,以为如今几与乾兴无二也!”

  “乾兴时仁庙,章献明肃之嫡子也!”

  “今皇子延安郡王,亦为皇后嫡子也!”

  “臣愚钝,不知所谓,斗胆以为当以皇后权同听政,以俟陛下康复!”

  蔡确话音一落,顿时整个福宁殿中都是议论不断。

  因为蔡确说的确实是事实。

  乾兴时,就是章献明肃皇后权同听政!

  而且,蔡确的话,也是有道理和礼法依据的!

  一旦宫车晏驾,皇后就会变成皇太后!

  而且,乃是天子嫡母皇太后!

  在礼法上来说,难道还有比嫡母皇太后,和天子关系最近的人吗?

  舍嫡母不用,而尊太母听政。

  若是稍不注意,就是两宫相争,祸患无穷啊!

  而王珪所言,也不无道理。

  皇太后,乃是官家生母、皇子太母,如今官家卧疾不起,皇子幼冲以纲常而论,合该是太母听政!

  礼法也当如此!

  可是……

  若太母听政,将致嫡母皇后于何地?

  若嫡母皇后听政,又将致太母于何地?

  群臣的逻辑陷入了死循环!

  跪在自己父皇御前的赵煦低着头,心中稍有得意。

  因为,现在在这福宁殿内发生的一切,可以说就是他刻意塑造的结果。

  他亲近向皇后,争取向皇后,就是为了在此刻,在这福宁殿中,在儒家的礼法纲常上,卡出这个bug来!

第43章 茶艺大师

  帷幕之中的高太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向皇后。

  皇后凤冠下的脸,低低的垂着。

  那一根根珠饰垂下,也遮挡了视线,让高太后难以看清这个儿媳现在的神色。

  她只好低声问道:“皇后以为,群臣之意如何?”

  向皇后低着头,对着高太后盈盈一礼,拜道:“新妇一切唯娘娘慈旨是从!”

  高太后顿时就被噎住,说不出话来。

  向皇后的意思,昭然若揭——唯娘娘慈旨是从?新妇的意见并不重要!

  其中暗含的潜台词和没有说出来的话,叫人细思极恐。

  可偏偏挑不出任何错来。

  帷幕之中的气氛,顿时陷入了僵持之中。

  在帷幕内的每一个内臣,每一个女官,都已经嗅到了,保慈宫皇太后和坤宁殿皇后之间,悄然滋生的硝烟。

  良久,高太后才对向皇后道:“皇后起来吧!”

  这对姑后之间,在悄然中,却已经生分了起来。

  可是,在向皇后看来。

  这却是她不得不争,也必须争的东西!

  社稷天下,是官家留给六哥的。

  那孩子那么的懂事,那么的孝顺,在她面前,又是那么的乖巧!

  庆宁宫里,那一句句母后,简直是喊进了向皇后心坎里。

  六哥为她摘的,戴在头上,是那样的美丽!

  六哥怕她累了,为她捶打腰背、肩膀的场景,依旧是历历在目。

  哪怕到了这个福宁殿里。

  六哥也是紧紧拽着她的袖子。

  那是在祈求她的保佑、拥护!

  只是想到六哥抓着她的衣袖,紧紧跟在身边,可怜、无助,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神色。

  向皇后心中就一个恍惚。

  六哥的模样,和她那个在襁褓里,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连母亲都没有喊一声,就弃她而去的可怜的孩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向皇后总是会想:若我的孩子还在,他肯定和六哥一样的。

  一样的孝顺,一样的聪明,一样的懂事。

  也一定会抓住我的衣袖子,也一定会跟六哥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祈求保佑拥护。

  而在向皇后眼中,高太后真的值得信任和托付吗?

  答案是:未必!

  官家卧疾以来,保慈宫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在向皇后心中闪现。

  向皇后心中明白的。

  保慈宫太后,确实是六哥的太母,也确实是官家生母!

  可是,高太后并不像她。

  她只有六哥这么一个孩子可以依靠,也只有官家这一个丈夫可以仰仗。

  但高太后,还有两个儿子,同时,太后膝下还有十几个皇孙、皇孙女承欢。

  六哥是她的唯一,但却不是保慈宫太后的唯一。

  差别就在这里,区别也在这里!

  在母爱的驱使下,向皇后第一次无畏的直面起自己的姑后。

  高太后默然许久,她已经看出来了。

  皇后已经在和她叫板了。

  虽然很隐晦,虽然很低调。

  可,苗子已经长出来了。

  这让高太后有些不悦,却又没有理由和借口。

  因为,向皇后的一切行为,都在礼法范畴内,也没有逾越半分媳妇的界限。

  更因为,年幼的皇子,就在帷幕后呢。

  高太后知道的,她必须给皇子做出一个榜样。

  正如曾布所说,皇子聪俊、纯孝、明礼,所以他的学习能力将会超出想象!

  若她这个太母,不能给皇子做好榜样。

  将来,皇子长大了,怕是会有样学样。

  好好的大宋明帝,就可能会在她手里,被教成炀帝——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若如此,百年之后,到了永厚陵,她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去见列祖列宗?

  正是顾虑着这个,高太后在帷幕之中,只能一言不发,也只能任由帷幕外的群臣讨论、商议。

  但是,这种涉及到礼法的事情,又关乎着未来天下权柄归属的讨论。

  又那里是宰臣们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明白?又能说得清楚的?

  群臣们,各持己见。

  特别是王珪、蔡确,出于各自立场,互不相让。

  错非是在君前,也错非是此刻的福宁殿内,已经有了两个身材魁梧,身着紫袍,瞪大了眼睛,盯着每一个大臣的閤门通事舍人。

  恐怕,在这福宁殿御前,就可能要上演一场全武行了。

  偏偏,这个事情还需要尽快得出一个结果。

  因为,翰林学士需要在御前草制制词,在今天晚上就必须写出完整的立储制词,明天早上朝堂上就要宣读。

  种种条件的限制下,种种条框的束缚中。

  宰臣们在进行了几次交锋后,便都明白,他们是不可能说服彼此的。

  于是,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如今唯一一个可以对此做出最终裁决,且不会引发后遗症的人——病榻上的天子。

  “两位相公,不如君前请示?看看圣意如何?”李清臣的提议,迅速得到了除王珪之外的其他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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