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孤等你。
无论你最终作何决定,孤都尊重。好好养伤,接下来,或许还有更艰巨的任务,需要伯约你这把利剑。”
说完,他拍了拍姜维未受伤的肩膀,又对郭淮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顾如秉离去的背影,姜维久久不语,眼神中的挣扎之色却愈发浓重。郭淮在一旁低声道。
“伯约,烈王确是雄主,待我等亦是不薄……”
姜维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投向了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如秉知道,想要让这匹年轻的千里马真正归心,他必须在剩下的最后一次机会里,展现出足以让其折服的魄力与魅力,同时,也要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时间,不多了。
..........
夜色如墨,笼罩着残破的新都城。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顾如秉凝重的脸庞。
他独自站在巨大的益州北部舆图前,目光久久停留在“绵竹关”三个字上。
鲁肃策划的那场惊天爆炸,将童飞这个最大的威胁暂时清除,确实让他肩头的千斤重担为之一轻。
没有了蓬莱那等诡谲莫测的手段介入,与曹操的对决便重新回到了相对“纯粹”的军事较量层面,这让他信心大增。
在他心中,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和兵力,击败曹操,并非不可能之事。
然而,周瑜白日里提出的那个“奔袭焚粮”之计,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不断激起涟漪。
绵竹关,曹操的粮草命脉……若真能一举焚之,无疑将立刻扭转整个益州战局,迫使曹操不战自退,甚至可能引发其大军崩溃。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舆图上划过从新都到绵竹关的路径,眉头紧锁。
周瑜的计划,理论上是可行的。
曹操主力被牵制在新都,绵竹关守备必然相对空虚。以周瑜、陆逊之能,率领五千精锐,轻装潜行,趁其不备,确有成功的可能。
但……风险同样巨大!
一旦周瑜行动失败,五千精锐损失事小,更重要的是会彻底打草惊蛇,让曹操意识到后方危险,从而加强绵竹关乃至整个后方的防御,自己将再无此类奇袭的机会。
而自己这边,为了给周瑜创造机会,必须大张旗鼓地佯攻,吸引曹操主力。
若是周瑜失败,自己这番佯攻便成了无用之功,白白消耗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甚至可能被曹操看穿虚实,趁机反扑。
到那时,残破的新都城恐怕真的守不住了,只能被迫放弃,局势将瞬间恶化。
“赌,还是不赌?”
顾如秉心中天人交战。将如此重要的战略行动,寄托在孙坚派来的、并非完全可信的周瑜身上,这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与此同时,在分配给吴军休整的营区内,周瑜和陆逊也并未安寝。
五千兵马经过日间的苦战,虽折损了数百人,但核心骨干和士气尚存。
士兵们默默地擦拭着兵器,修补着甲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平静。
周瑜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案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他早已将奔袭绵竹的详细构想向顾如秉和盘托出,但对方除了最初的点头应允之外,并未再有更进一步的指示或探讨,兴致似乎并不高。
这种态度,周瑜心知肚明。
顾如秉并非不心动,而是在权衡,在犹豫,或者说,是对他周瑜和其背后的孙坚,缺乏足够的信任。
“伯言,你以为烈王如今境况如何?”
周瑜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陆逊放下手中正在查看的烈军制式弓弩,沉吟道。
“新都城垣残破,兵力折损严重,虽暂退曹军,实则外强中干,已是强弩之末。若曹操卷土重来,恐难久持。不过,烈王麾下将士用命,将领善战,韧性极强,且……那位姜维将军,似乎颇有潜力。”
周瑜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陆逊观察得很细致。
他并未急于再次向顾如秉进言,催促其下定决心执行焚粮之计。
相反,在接下来的两日里,他表现得极为配合与低调,主动协助顾如秉处理繁杂的战后事宜,从伤员安置、粮草调配到防务巡查,皆尽心尽力,展现出十足的联盟诚意。
然而,在这份“诚意”之下,周瑜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在细致地观察着一切。
他漫步在残破的城墙上,看似在查看防务,实则是在评估守军士卒的真实状态——那些眼神中的疲惫是否难以驱散?
那些修补工事的动作是否充满了无力感?
他与负责后勤的军官“偶遇”交谈,关切地询问粮草、药材、箭矢的储备情况,暗自计算着顾如秉还能支撑多久。
他甚至在心中默默评估着张郃、邓艾、钟会等将领的能力与风格。
这一切的观察与评估,最终都指向一个目的——重新衡量顾如秉的价值与潜力。
在他出发前来益州之前,一个绝密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手中。
吴王孙坚,已然与蓬莱达成了某种合作,甚至签署了那份据说蕴含天道之力的契约,承诺助蓬莱夺取凉州!
得知此事时,周瑜心中是极度震惊与不安的。与虎谋皮!
蓬莱展现出的力量太过恐怖和不可控,远非曹操甚至顾如秉可比。
一旦让他们顺利拿下凉州,势力膨胀,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与顾如秉接壤的安罗帝国,恐怕首当其冲!届时,来自蓬莱的压力,将远比现在面对顾如秉要大得多,甚至可能危及国本!
他内心深处是抗拒与蓬莱合作的。
但他更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无法改变孙坚的决定。
那封来自颍川荀氏、牵扯到水镜先生司马徽的信,以及那神秘契约的约束力,如同两道枷锁,已经将孙坚,乃至整个安罗帝国,暂时绑在了蓬莱的战车之上,几乎没有反悔的余地。
第908章 为今之计
“为今之计……”
周瑜望着顾如秉主帐的方向,眼神闪烁。
“惟有让吴王看到,烈王顾如秉,依旧是一股强大到不容忽视、甚至足以与蓬莱稍稍抗衡的力量。
唯有让吴王认为,维持与顾如秉的联盟,其价值远高于履行与蓬莱那危险的约定,或许……才有一线转机。”
他必须向孙坚证明,顾如秉这块“筹码”足够重!而证明的方式,就是尽可能展现顾如秉的韧性、潜力,以及……赢得眼前这场益州之战的可能性。
这也是他提出奔袭绵竹之计的另一层深意——若能成功,不仅能解顾如秉之围,更能向孙坚展示他周瑜的眼光和顾如秉集团依旧拥有的强大破坏力与战略价值。
与周瑜着眼于大局和战略博弈不同,年轻的陆逊则将精力放在了更具体的事务上。
他性格沉静,思维缜密,利用协助处理军务的机会,主动与顾如秉麾下的核心文武接触。
他与鲁肃探讨粮草转运与民夫征调的细节,与邓艾交流营寨布置与防御工事的优化,甚至向一些中层将领请教烈军的操典与战法。
他的态度谦逊而好学,言谈举止间流露出对烈王麾下人才济济的钦佩,以及对当前战局的关切。
这些接触并非泛泛之谈,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深入了解这个潜在盟友的内部运作、人才结构以及真实的战争潜力。
他将这些细微的观察与判断,都默默记在心中,作为辅助周瑜做出最终判断的重要依据。
新都城的夜晚,就在顾如秉的犹豫、周瑜的暗中评估与陆逊的细致观察中,悄然流逝。
新都城内,残破的城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蛰伏的骨架,无声地诉说着白日的惨烈。
顾如秉并未因暂时的喘息而放松,他深知此刻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在与周瑜、陆逊有限的几次会面中,双方看似融洽地交换着关于曹军最新动向的看法。
“据游弩回报,曹军退后十里下寨,营中灯火通明,巡逻队次频繁,似在严防我军夜袭。”
顾如秉指着粗糙的沙盘,语气平稳。
周瑜羽扇轻摇,接口道。
“曹操新败,又失……那等助力,此刻必是惊弓之鸟。
其按兵不动,一方面是在舔舐伤口,重整旗鼓,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在观望,看我军下一步动向。”
他巧妙地将“童飞”二字略过,但双方心照不宣。
陆逊则更关注细节,他补充道。
“曹军后撤时,辎重队伍秩序井然,未见慌乱,可见其根基未损,主力尚存。且其营寨选址,背靠山峦,前扼水道,深得扎营要旨,短期恐难图之。”
这些交谈,周瑜和陆逊言语谨慎,却总能切中要害,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然而,每当话题无意间触及“蓬莱”二字时,帐内的气氛总会瞬间变得微妙而凝重。
周瑜会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陆逊则沉默不语,但两人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忧惧,却逃不过顾如秉的眼睛。
在一次仅有鲁肃在场的私下交谈中,陆逊曾忍不住低声感叹。
“蓬莱之力,实非人力可敌……烈王麾下猛将如云,尚且……唉。”
他未尽之语中,充满了对蓬莱那种超越常理力量的深深忌惮。连强大的顾如秉都在其手下吃了大亏,他们安罗帝国若与之正面对上,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认知,使得周瑜和陆逊内心深处,对于孙坚与蓬莱的合作,抱有极大的抵触和忧虑。
也正因如此,他们将说服孙坚改变立场、摆脱蓬莱影响的希望,几乎全部寄托在了顾如秉身上。
他们期盼着顾如秉能在此战中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和韧性,证明他依旧是那个值得孙坚投资、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制衡蓬莱的可靠盟友。
然而,他们却选择性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如今的孙坚,在签下那份神秘契约后,究竟还保留有多少自主选择的余地?
他是否已经身不由己?
面对周瑜和陆逊,顾如秉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遇与感激。
他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
“若非公瑾、伯言及时来援,新都危矣,此情孤铭记于心。”
赏赐、慰问从不吝啬,给足了两人面子。
但在这份客套与感激之下,顾如秉内心的警惕之弦从未有片刻松弛。
他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冷静地观察着这两位“盟友”的一举一动。
他注意到周瑜时常会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己方的布防图,注意到陆逊与邓艾等人交谈时那看似随意、实则敏锐的提问。
“孙文台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其助我,无非是惧曹孟德势大,威胁其安罗罢了。”
顾如秉私下对鲁肃分析道。
“一旦曹操威胁稍减,或者出现更大的利益诱惑,这墙头草会倒向何方,犹未可知。我等与他的联盟,基础脆弱,如同沙上筑塔。”
为此,顾如秉采取了一系列隐秘的措施。
他不仅大大增加了面向曹军方向的明哨暗探,严密监视曹操的一举一动,更分出了一部分精干人手,由绝对信任的心腹统领,暗中盯紧了周瑜那五千部众的营区。
他们的日常操练、物资领取、人员出入,甚至是一些看似无意的与当地人的接触,都被详细记录,汇总到顾如秉的案头。
他在提防任何可能向外传递情报的迹象,确保孙坚这双“眼睛”和这只“手”,不会在关键时刻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在顾如秉的推算中,孙坚的目标无非是左右逢源,火中取栗,维持其割据地位。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的孙坚,在蓬莱那难以抗拒的力量和诱惑下,所图谋的,或许远比他认为的更大、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