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五天,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从前线后方传来——
一支运粮队在距离新都约四十里外的官道上遭遇袭击,押运的五百士卒或死或逃,整整一年队的粮草被劫掠一空!
“什么?!粮道被劫?!”
当军需官连滚爬爬地冲进临时府衙,带着哭腔禀报这个消息时,顾如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千算万算,加紧防备着正面的曹操,却万万没想到,敌人竟然绕到了他的身后,对他的生命线下手了!
“封锁粮道,断敌粮草……这本该是我的拿手好戏!”
顾如秉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憋屈感和怒火。
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偶然。游弩校尉的侦察网络肯定出现了巨大的漏洞,后方布置的眼线也必然出现了懈怠!
而这懈怠的根源,他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不久前绵竹城下那场诡异的大雾惨败,以及随后在军中悄然流传的“天罚”谣言,如同毒药般侵蚀了部队的纪律性和警惕性。
恐慌和失败的情绪让一些本该恪尽职守的人变得麻木和疏忽,这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如秉眼神一厉,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若不立刻扭转这股颓丧的士气,整支军队都可能从内部崩溃!
他当即下令。
“擂鼓!聚将!所有百夫长及以上军官,即刻至校场集合!”
沉闷而急促的鼓声在新都城内回荡,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各级军官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从各自的营区赶往城中心的校场。
很快,校场上便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从最低级的百夫长到魏延、马超、邓艾这样的高级将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校场前方那座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顾如秉一身戎装,按剑而立,面色沉凝如水。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那目光中蕴含的威压和审视,让许多心中本就有些忐忑的军官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良久,顾如秉才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
“诸位,刚刚接到急报。我军一支运粮队,在后方四十里处,遭敌军突袭,五百护粮弟兄伤亡,一年队粮草……尽数被劫!”
“什么?!”
“粮草被劫了?!”
“这……这如何是好?”
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军官中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清楚粮草对于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这敌境作战、后援不算特别顺畅的时候!恐慌和骚动立刻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顾如秉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痛心疾首。
“孤知道,绵竹之败,军中弟兄们心中惶恐,更有宵小之辈散布谣言,动摇军心!
这些,孤都清楚!但孤更想知道,我烈王麾下的将士,难道就因为一场败仗,一点流言,就连最基本的警惕和职责都忘了吗?!
游弩哨探何在?后方眼线何在?为何能让敌军如此轻易地摸到我们的粮道之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场中的所有嘈杂。
这时,两名亲卫押着一个面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的军官走上了木台,此人正是负责那条粮道区域警戒侦察的游弩校尉的一名曲长。
看到此人被押上来,台下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以为,烈王这是要杀一儆百,以严酷军法来震慑全军了!
那曲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磕头求饶。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末将知错了!末将一时懈怠,未能及时发现敌踪,求大王开恩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如秉并没有下令将他推出去斩首。
他走到那曲长面前,俯视着他,沉默了片刻,竟然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这一举动,让台下所有军官都愣住了,包括魏延等人在内,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顾如秉扶着那几乎站不稳的曲长,目光却看向台下的所有军官,声音沉痛而带着一种理解。
“孤知道,尔等不易。前番大雾诡异,非战之罪,却让我军弟兄死伤惨重,心中岂能无惧?军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尔等维持军纪,弹压骚动,更是劳心劳力。
一时疏忽,并非不可饶恕之罪。”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铿锵。
“但是!诸位需知,我等为何而战?非为一己之私利,乃是为这天下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为还这朗朗乾坤一个太平盛世!
岂能因一时之挫折,便忘却初心,丢掉了军人的职责与血性?!粮草被劫,是教训!但更是警醒!
它提醒我们,敌人亡我之心不死!提醒我们,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放松警惕!”
他猛地推开那名还在发愣的曲长,对其喝道。
“孤今日饶你一命,非你无罪!而是望你,望尔等所有人,记住今日之耻!将这份恐惧和羞愧,给孤化作明日杀敌的勇气和谨慎!若再有人玩忽职守,定斩不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吼声!许多军官的眼眶都红了。
他们原本以为会迎来一场血腥的整肃,却没想到主公如此体恤下情,非但没有滥施刑罚,反而将心比心,给予了他们最大的理解和信任!
这种宽厚与激励,远比单纯的杀戮更能凝聚人心!
“誓死效忠烈王!重振军威!”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
“誓死效忠烈王!重振军威!!”
很快,整个校场都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原本低落的士气,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重新高涨起来!
顾如秉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将士,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他知道,军心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也就在这时,一名真正的游弩校尉精锐斥候,风尘仆仆地赶回城中,带来了确切的情报。
“主公!查明了!活跃在我军后方,袭击粮道的,是曹军大将夏侯惇率领的五千虎豹骑!皆是精锐,来去如风,行踪飘忽!”
“夏侯惇!五千虎豹骑!”
顾如秉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曹操的意图。
“好一个曹孟德!明面上围攻新都,暗地里却派出一支如此精锐的骑兵绕到我后方,就是要断我粮道,乱我军心,甚至可能在我军与他对峙之时,突然杀出,给我致命一击!此患不除,寝食难安!”
第901章 有去无回
他立刻转向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魏延。
“文长!”
“末将在!”
魏延踏步出列,声若洪钟。
“孤予你两千燕云十八骑,再调拨五百铁浮屠归你指挥!给本王去找到夏侯惇,盯死他!
若能战则战,若其避而不战,也要将他牢牢钉死在那个区域,绝不能让他威胁到我军主力侧后,更不能让他再碰我军粮草一丝一毫!”
顾如秉下令道,这支混合骑兵队伍兼具了轻骑的机动和重骑的冲击力,是对付夏侯惇虎豹骑的最佳选择。
“末将领命!定叫那夏侯惇有来无回!”
魏延兴奋地抱拳,转身便大步流星地去点兵了。
看着魏延离去,顾如秉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对邓艾等人下令。
“曹操诡计多端,需防他趁我军分兵追击,前来攻城!将所有火炮检查一遍,弹药备足,城头日夜加双岗巡逻!我们要在这里,等着曹操!”
新都城的防御再次紧绷起来,火炮那黝黑的炮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而魏延则率领着两千五百精锐骑兵,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城门,沿着粮道被劫的方向,一路搜寻夏侯惇的踪迹。
然而,夏侯惇和他的五千虎豹骑仿佛融入了山川大地一般,魏延带着人马在后方广阔的区域内搜寻了数日,踏遍了几处可能藏匿的山谷和林地,却始终找不到对方的准确位置,那支幽灵般的骑兵,似乎就在这益北的丘陵间彻底消失了。
魏延率领着两千燕云十八骑和五百铁浮屠,在新都城后方的广袤区域里来回穿梭,马蹄踏遍了丘陵、林地与河谷。
他们像梳子一样梳理着可能藏匿敌军的地方,斥候更是如同撒出去的网,不断回报着各种蛛丝马迹。
然而,夏侯惇和他的五千虎豹骑,就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每一次当魏延根据线索扑过去时,往往只能看到一片被践踏过的草地或几堆早已熄灭的篝火余烬,敌人的主力早已不知所踪。
“将军,东北方向三十里外的山谷发现大量新鲜马蹄印,但人已经不见了!”
“报!将军,西面官道旁发现被遗弃的破损马鞍,疑似敌军故意遗留!”
“南边……南边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一条条情报汇集到魏延这里,却都无法指明夏侯惇的确切位置和下一步动向。魏延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挫败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空有麾下这支兼具速度与冲击力的精锐,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他暴躁不已。
“他娘的!
这夏侯惇属耗子的吗?
这么能藏!”
魏延忍不住骂了一句,环眼圆睁,看着眼前起伏的山峦,只觉得无比碍眼。虎豹骑作为天下有数的精锐轻骑,其最大的优势就是无与伦比的速度和机动性。
他们根本不需要与魏延硬碰硬,只需要不断地移动、骚扰、隐匿,就能将魏延这支追兵牢牢拖在身后,疲于奔命,同时还能持续对顾如秉的后方造成威胁。
就在魏延一筹莫展,几乎要下令分兵扩大搜索范围之时,一骑快马如同旋风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背上的斥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满脸尘土,嘴唇干裂,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将军!找到了!游弩校尉的兄弟拼死送来的确切情报!”
斥候顾不上喘息,双手将一份密封的细小竹筒高高举起。
“夏侯惇的目标,是五城!”
“五城?!”
魏延一把夺过竹筒,捏碎封蜡,迅速抽出里面的绢布细看。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骤然大变,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五城!怎么会是五城?!
作为顾如秉麾下的核心大将,魏延自然清楚五城的重要性。
那是一座位于几条支流交汇处、看似不起眼的小城,城池规模不大,城墙也算不上多么高大坚固。
但它却是联接益州前线与后方几个产粮郡县的关键枢纽之一,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粮草转运和中继站!
为了支撑前线的战事,顾如秉下令将大批从后方筹集来的粮草,先集中运送到像五城这样的中转点,进行清点、储存和二次分配,然后再由规模较小的运输队分别送往新都等前线城池。
这条后勤补给线是顾如秉大军的生命线!而五城,就是这条生命线上的一个重要节点。
顾如秉故意选择了五城这样不起眼的小城作为中转站,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引起曹操的注意。
他甚至只在五城留下了两千守军,就是不想因为驻军过多而暴露此地囤积大量粮草的事实。
“主公此计本是高明……可,可怎么会……”
魏延握着情报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