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威廉二世看着地图指手画脚的模样，这一幕给尼古拉的感觉不比什么出租车司机、门口王大爷强到哪里去。
张口“强大的日耳曼人”，闭口“维护世界的秩序”，很难想象在十几二十分钟前这位君主还在为议会上喋喋不休的政党变动感到困扰。
“我认为俄国已经足够大了。”
尼古拉简短的话语引来了威廉二世惊为天人的目光。
“天呐！尼基！你是不是俄国未来的皇帝？如此软弱、目光短浅的回答！我告诉你，远东那可是英格兰人和法兰西人还没有染指的地盘，你得抓紧时间了！”
“当然，但我要为我的臣民负责，战争终究是要花钱的，还会死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仁慈天真的想法。”
威利把健康的一只手撑在陈放地图的桌上，恨铁不成钢的他还试图对尼古拉循循善诱。
“东方的黄皮猴子已经被证明是落后的民族了，斯拉夫人作为上帝的子民理应去征服异教徒的土地。”
“土耳其人同样压迫了无数东正教子民，我觉得很有必要对这个堕落的苏丹国动手，你觉得呢？”
“呃……这个，这个，土耳其的问题牵扯到许多国家……不像远东那样……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当尼古拉谈及达达尼尔海峡和土耳其时，威廉二世就顾左右而言他了，归根到底，他只是抱着一种煽风点火的心态去怂恿俄国的扩张，可如果俄国扩张的目标是巴尔干半岛和海峡问题，那他就有既得利益的损失了！
看到威利支支吾吾的样子，尼古拉心知肚明。
威廉二世谈及的俄德同盟和两国各自在欧洲和亚洲的扩张方向在历史上被无数人津津乐道地讨论而经久不衰，威利如此，未来的希特勒也用差不多的话语去鼓动斯大林。
可这样对俄国到底有什么利益呢？
德国获得的是先进、拥有成熟工业和富饶的欧洲，而俄国只能拿到充满敌意和抵抗的异民族异教徒地盘，没有半点工业，纯粹的农业落后的亚洲。
退一步讲，如果德俄同盟真的成立了，那么这个同盟的主导者又是谁？显然是更加先进的工业国德国，俄国的所有战略安全都只能一厢情愿地相信德国愿意维护这个同盟。
可假如德国想要一国称霸欧陆、获得生存空间呢？
就像历史上第三帝国的巴巴罗萨行动，这对俄国的损失会有多么惨重？
所以俄德同盟没什么未来，俄国不可能甘愿当德国的小弟，同理，心高气傲的德国也不可能把落后的俄国视作平等伙伴。
就算真的缔结了类似苏德互不侵犯这种变相的俄德同盟，最后整合了大半个欧洲的德国想要翻脸，俄国几乎无法抵挡。
相比之下，法俄同盟倒是更受尼古拉的青睐，最起码法国人真的愿意出大价钱购买俄国国债来拉拢沙皇，而不是像威利这样口说无凭地拉空头支票。
“这些事情我觉得谈论还有些为时尚早，你应该去说服我的父亲，他才四十多岁，强壮的‘巨人’最起码还能统治俄国十几年。”
看着被自己呛到无言的威利，尼古拉出言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哦，尼基，你真的那么认为吗？”
善变的威利突然有些好笑地对尼古拉挤眉弄眼。
“我的父亲腓特烈，你是知道的，他身体不好，所以我知道身体不好的人脸色是什么样子，你的父亲也有些那副模样了……你应该要早做准备，无论是请医生还是等待加冕的日子。”
“……”
对于这个话题，尼古拉有些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说期待还是恐惧那一天的到来。
“放心吧，到时候我会派德国最好的医生去的。”
威利拍着尼古拉的肩膀，尽管威利对尼古拉说过很多没有兑现的保证，不过最起码这个他后来还是做到了。
尼古拉和威廉抵达英国的时候，已经是1892年的年末了，冬季的伦敦气温只有个位数，还时不时有大风和下雪的天气。
不过尼古拉并没有去广义上的伦敦城市，这个时代的伦敦实在是太不宜居了，被工业化污染而臭气熏天的泰晤士河和恶劣的空气情况让大多数有钱人都逃离了市区躲到郊区。
在重新相见自己的未婚妻之间，尼古拉和母亲玛丽亚皇后汇合，母子二人和其他一些来到英国的亲戚，也包括威廉二世都准备先拜访此时统治英国的“欧洲老祖母”维多利亚女王。
自从丧夫之后，维多利亚女王一直处于寡居状态，戴着黑纱穿着黑衣裙，在亚历
山大三世的口中被称作是“郁郁寡欢的老太婆”。
不过维多利亚女王依旧是统治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帝国的君主，她的排场隆重，打前面来的是一个连的近卫军龙骑兵，女王的车驾后面则跟随着整整一个营。
华丽的开场之后，尼古拉作为宾客待在温莎城堡中，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一位有些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女士，阿莉克丝公主。
“……”
“……”
二人的相见，自然是沉默而又情感复杂的。
第五十五章，1892年末的琐事
和阿莉克丝的相遇在不经意之间就发生了，双方都不能视若无物，那样就太失礼了。
“尼基，最近过得如何？”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圣彼得堡，同两年前相比，阿莉克丝公主现在快活、健谈、温柔，想必她的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很宠爱她。
“很好，我这次来英国是因为……”
“因为尼基有了一位未婚妻，阿莉克丝。”
打断尼古拉说话的人是另一位年轻的王子，乔治·弗雷德里克·恩斯特·阿尔伯特，未来的乔治五世，他与尼古拉的长相堪称双胞胎，因为他的母亲是玛丽亚皇后的姐姐。
乔治比尼古拉年长三岁，所以是姨表哥，姑且就称之为乔治表哥。
这两位的相处远比尼古拉十岁遇见阿莉克丝公主更早，几乎每年玛丽亚皇后都要带着一家人与她的姐姐亚历山德拉王后一家人在丹麦共度假日，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
“乔治，最近如何？”
“好得不能再好了，每天都在‘学习’。”
面露苦恼之色的乔治教育水平跟前任尼古拉堪称卧龙凤雏，一样都是宽松的家庭教师授课，不过乔治并非最开始的王位继承人，他的哥哥艾迪正是尼古拉的未婚妻埃莱娜公主的初恋。
艾迪王子于1892年因为肺炎突然离世后，继承王冠的重任也瞬间转移到了这位27岁的佛系青年身上。
在以往乔治给尼古拉的来信中，他总是谈及打猎、集邮这些个人的兴趣爱好，但到了1892年之后，他不得不接受严格的成人再教育来补先前缺的课，所以画风一转在信中经常苦大仇深地跟尼古拉吐槽外语学习的困难和英国海洋习惯法的繁琐。
学渣乔治跟前任肯定有许多共同语言，特别在对未来将要继承王位这件事情上，这对表兄弟表现出一样的恐惧和迷茫。
“我也差不多，父亲让我承担了不少公务。”
“那太麻烦了。”
乔治并不知道自己亲爱的表弟已经换了个魂灵，他还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态面露同情之色。
“未婚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莉克丝公主忽略了乔治王子关于兄弟俩同病相怜话题的交流，她只在意那个“未婚妻”的字眼。
“就是今年的事情……我的父母都希望我与奥尔良的埃莱娜公主结婚，我们也相处过一段时间，还不错。”
虽然尼古拉说得很平静，但阿莉克丝公主的内心却尤为复杂。
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先前尼古拉对阿莉克丝疯狂追求的时候，她对落后的俄国担忧，对自己的信仰表现得坚定不移，可尼古拉现在学会放弃之后，她反而涌现出一种既释然又失落的心态。
“我很高兴你能找到爱你、为你付出的人。”
不过阿莉克丝公主还是给予了尼古拉祝福。
“能得到你的祝福我也喜悦无比。”
如果阿莉克丝公主没有血友病基因该多好，尼古拉在心中腹诽，也许我就会继续追求她了。
不过木已成舟，阿莉克丝因为经常性的坐骨神经痛而早早去休息了，只剩下热情的乔治拉着尼古拉炫耀他的集邮收藏。
“你最近不是在学习德语吗？为什么不跟你的威廉表哥多说说。”
尼古拉的提议惹得乔治翻白眼。
“哦！天呐！我怎么可能主动去接近威利。”
乔治对国际局势、政治话题没有半点兴趣，对他来说这些事情的诱惑力可能还不如多在乡村打猎几只山鸡来得有意思。
“我巴不得不要跟他说话，他太烦了！我要离得远远的。”
“……”
尼古拉很想说深有同感，不过他没说，只是一个劲点头。
“对了，尼基，还有另一件事。”
之后互相称之为对方是bestfriend的表兄弟闲谈一会儿，乔治又提及对他来说十分重大的事情。
“你说。”
“明年我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乔治主动拉着尼古拉的手，尼古拉发现这个时代的欧洲人都喜欢在说真心话的时候拉别人的手。
“当然，我肯定会来，到时候我结婚……可能也就在这两三年内，你也要来。”
“这是自然。”
在这之后，
尼古拉又跟着乔治表哥打猎，多在温莎城堡待了几天，迎来了他的未婚妻和老丈人巴黎伯爵。
“你……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在严肃的气氛中，尼古拉有些紧张地握住埃莱娜公主的手。
“我愿意。”
埃莱娜公主面容微红，她轻声回答道。
早在尼古拉还没有到英国的时候，巴黎伯爵已经对埃莱娜做了许多思想工作，所以这一切都水到渠成。
不过正式的仪式还是要有的，所以在皇后玛丽亚和巴黎伯爵，双方亲眷的见证下，在温莎城堡中，埃莱娜正式成为了尼古拉的未婚妻。
“我亲爱的宝贝尼基！我高兴坏了，真可惜萨沙看不到这个场景！一想到这个，我都想跑去告诉你爸爸了。”
皇后玛丽亚的心情尤其高兴，她抱着尼古拉对她宝贝儿子的脸庞亲了又亲。
“我希望你们能早日成婚，萨沙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她还给自己喜欢的儿媳妇准备了一颗精美的法贝热珠宝彩蛋和不少的首饰。
“你喜欢蓝宝石还是祖母绿？这些钻石都是我喜欢的款式。”
“都喜欢，谢谢你，玛丽亚皇后。”
“叫我明妮就好了。”
尼古拉也松了一口气，至少婆媳看上去没什么矛盾，省了不少事。
在这之后，尼古拉跟埃莱娜离开了温莎城堡，二人一同拜访了威尔士亲王伯蒂舅舅在英国诺福克郡的一处皇家庄园桑德林汉姆府。
未来的爱德华七世是个大胖子、花花公子，还是个重新定义了上流社会优雅生活的男性时尚教主，他的兴趣爱好是美女、雪茄、美食、高端定制服装、工匠手工制作的豪华汽车、豪华游艇等等。
这些爱好无一不是需要斥巨资才能享受的奢靡玩意，因此伯蒂舅舅的庄园里宾客很少是贵族，贵族在经济上已经没落了，大多是大资产阶级，尤其是银行家和犹太巨富。
“你少跟伯蒂鬼混，特别是不要跟他的那些犹太朋友相处。”
明妮皇后就特别担心尼古拉被花花公子伯蒂带坏了。
不过尼古拉到了这里感觉跟回到家差不多，充满“腐朽”的资本主义味道。
上架感言
这本书要上架了，终于到了这一天
其实耐下心看过来的读者大多也能看到，这本书慢热，我也很绝望，不知道该怎么把节奏带起来，结果就只能按部就班地叙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