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他们能够凑出上百万的流动资金,也来不及阻止糖价亏损的趋势。
白糖价格最低都要跳水四成!
到时候资金链断裂,工坊和码头开不了工,到时候被强制征收就完了。
马鸠尔最怕还不是这个,这些低价白糖冲进来,必定会占据本地糖坊的市场份额。
这些糖坊才是马鸠尔的财富之源。
期货输了就输了,过几天紧日子而已。
白糖市场份额被占了,他就真要被打回原形了。
他的制糖工坊用最先进的滴液法制糖,月产量都不到二十担。
四万八千担白糖,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恶意倾销,这是恶意倾销!”马鸠尔咆哮着,双手颤抖,站都站不稳了,“我们去找市政厅,叫法院裁决。”
“马鸠尔先生,咱们还是快点割肉减轻损失吧。”经纪人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这批白糖就是艾尔商会在分销,法官哪儿会为咱们说话?”
马鸠尔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那群艾尔人做的局啊!
死死捏住了经纪人的手腕,马鸠尔恶狠狠地吩咐道:“你去购回合约,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叫人看住码头,我去找其他家族。”
虽然神色坚定,可他说话间,嘴中还是不断发出了牙齿磕碰的声音。
…………
在水坝城钟楼下多出了十几具跳楼的尸体之际,风车地年终的白糖市场正式开盘。
三天的工夫,寡头们拼命狙击,将白糖的价格稳定在了28第纳尔左右。
可艾尔商人们也不是吃素的。
这次白糖大战,艾尔人可是瞄准了寡头们的仓库码头以及工坊。
从第四天开始,艾尔人和红叶丘的贵族们正式入场。
交易所内的人流来回涌动着哭嚎着尖叫着,喧嚣的声音混在一起,不管买入还是卖出都听不见了。
经纪人们哀嚎着“不要怕,这只是技术性调整”,但白糖价格还是几乎以每小时半第纳尔的速度下跌。
《桅杆报》上,斯托姆温德家更是连续好几天公开发文,呼吁市民们保卫白糖价格,要打20第纳尔保卫战,坚守20第纳尔底线。
只可惜20第纳尔保卫战刚打了一天,斯托姆温德家就忽然带着三大船金银细软去法兰了。
白糖价格立刻跳水般下降。
在白糖价格跌破20第纳尔次日,钟楼下就多出了不少衣着华贵的尸体。
然而这还不是制糖工坊主与投机客们最恐惧的,因为最让他们害怕的,是一则客商的消息。
在法兰王国金银花港,有人看到了五艘打着千河谷贸易公司旗帜的商船出了海。
投机客们9月的合约,结算大多是在年末,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五船白糖,大伙就都别活了。
在谣言满天飞风车地交易所,惶恐的情绪疯狂滋长,于是他们再一次想起了和千河谷“有关系”的理中客报纸《艺林》。
原先门可罗雀的《艺林》报社,变成了水坝城第二热闹的地方。
人们围聚在那栋三层小楼前,来得早的有钱的还能在茶餐厅占个位置,来得晚的就只能蹲在屋檐下。
只可惜《艺林》报社大门紧锁。
门房能给出的唯一消息就是——印刷房被纵火焚烧,修复前难以发行。
这些等待报社开门的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露菲尔究竟去哪儿了?
第706章 新与老的交汇
“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休息一下吧。”看着满脸纸条子的露菲尔,阿尔芒无奈放下纸牌,“况且等会还要面见奎瓦林阁下,精神点吧。”
“老头子半截入土的年纪,还在乎这点虚礼?”掀起门帘流苏般的纸条,露菲尔看了一眼单摆钟,却还是要缠着阿尔芒再来一把。
阿尔芒却是无奈,只能给一旁的女仆使了个眼色,叫她联手让个几把。
不然露菲尔又菜又爱玩,非要赢了才行。
只不过,这一把还没开始,便有仆从敲门:“露菲尔阁下,奎瓦林大法官快要到了,您需要洗漱一下吗?”
通宵打牌的露菲尔眼圈漆黑,头发炸毛,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去见奎瓦林的。
于是,阿尔芒便不得不在露菲尔之前率先面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艾尔人大法官。
站在这栋河畔别墅的铁门前,黑橡木马车缓缓停下,一名裹着名贵海狸皮长袍的矮个老人走了出来。
他看着都有七十多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脑袋上还戴着比他脸都长的皮帽。
苍白的脸上的褶子叠着老人斑,眼皮耷拉在眼眶上,遮住了半边瞳孔。
可仅剩的半边瞳孔却是幽黑而凌厉,与穿堂而过的阴湿海风不相上下。
“你们千河谷,在我们风车地赚了好大一笔钱。”奎瓦林自然向着阿尔芒伸出没拄拐杖的那只手。
“嗐,我们千河谷人不爱赚穷人钱,赚的都是富人钱,尤其爱赚莱亚富人的钱。”阿尔芒自然而然地搀扶住那只手臂。
这可不是虚言,毕竟干白糖这一行的艾尔大商人基本都提前通过气了。
只有大部分莱亚寡头与少量法兰富商吃了大亏,艾尔人的商业版图不仅没少,反而大增了。
这一波下来,根据凯瑟琳的报告,预计总体能从寡头们手中收割高达50万金镑的现金和优质资产。
起码有一半的莱亚寡头破产或者倒戈投降。
按照先前的协议,现金的部分归凯瑟琳,优质资产则归艾尔人。
饶是如此,都能获得约20万金镑的贵金属货币。
霍恩在黑蛇湾打生打死半年多也才捞回来16万金镑,摊一下出兵成本和分配给黑蛇湾的启动资金,到手实际没多少。
虽然20万金镑要被法兰人抽取不菲的手续费,但到手也不会低于16万金镑。
“你们该收手了吧?”奎瓦林一边前行一边低语。
事实上,这一次的金融战到年末也快结束了。
随着白糖价格跌到18第纳尔,米特涅和凯瑟琳已经在收紧白糖分销。
他们在尽量稳住18第纳尔的价格,甚至还在慢慢向着20第纳尔回升。
毕竟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收割,要是把白糖市场玩崩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阿尔芒微笑着回应道:“当然,最迟明天,白糖价格就要回暖了……”
阿尔芒这边话音刚落,却见别墅二楼格窗大开。
穿着轻薄丝绸睡衣的露菲尔顶着炸毛的脑袋探出半边身子:“老师,我和阿尔芒昨晚通宵玩了一夜,你们先聊,我要洗漱一下。”
看着衣衫不整但脸蛋红扑扑的露菲尔,奎瓦林眼里的寒霜指数级上升。
“阿尔芒。”
“嗯?”
“我那个象牙梳子在你那儿吗?”
“你象牙梳子在哪儿我怎么知道?”阿尔芒汗都下来了。
“哦,我还以为在你那呢。”露菲尔缩回了房间内。
“我们玩牌呢,玩牌呢。”迎着尖刀似的眼神,阿尔芒忙不迭地解释,“我恪守了礼仪之道,绝无逾越的行为。”
“如果恪守礼仪的话,就不该和一位未婚的淑女穿着睡衣在房间里待一整个晚上。”奎瓦林语气不善。
“我真没有啊,我还是处子之身呢。”阿尔芒口不择言地回复道。
瞪了阿尔芒好几秒,奎瓦林才又转头:“你最好是……我不担心露菲尔,她就是怀着孩子,都有一百万个男人要。”
“是的,是的。”擦了擦额头的汗,阿尔芒这才恢复了礼仪的微笑。
奎瓦林没有进入别墅,反而是转了个弯:“既然露菲尔在梳洗,你就陪我这个老头子散散步吧。”
“荣幸之至。”
一老一少两人穿过大理石长廊,尽头处便是别墅附带的玫瑰与金线菊花园。
“这位吉吉国王不是省油的灯。”走在路上,奎瓦林目视前方,“打完两公爵的领地,起码休息半年再集结,应该是后年开春了。”
阿尔芒扶着老头从大理石台阶走到花园里,却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进入12月哪怕是向来温暖的水坝城都免不了寒冷起来。
阴冷的云层下来回飞着纯黑色的黑燕。
花圃围栏上凝结着一层白霜,秋后的金线菊蔫头巴脑地软倒在花盆中。
玫瑰园里花朵大多落了干净,鲜艳的花瓣都变成了暗红色。
湿冷的海风吹在奎瓦林大师的身上,一身名贵皮草袍子的大法官还是打了个寒颤。
“你们来风车地,如果认为可以像黑蛇湾一样鼓动我们成立联邦,那就大错特错了。”奎瓦林见阿尔芒不接话,干脆直接挑明开来。
“这是圣父的选择,风车地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阿尔芒面带微笑。
“怎么,你们很有自信?”奎瓦林侧过脑袋,黝黑的瞳孔紧紧盯着阿尔芒的侧脸。
“您不相信我们,我说什么都是徒劳。”阿尔芒扶着老人在一条长凳上坐下。
“相信?”奎瓦林重重顿下拐杖,在地面发出“嗵”的一声响,“千河谷一隅之地,叫我相信他能够对抗整个莱亚?”
“如果您一定要问的话,我可以说。”
阿尔芒挺直了腰背,语调平稳但有力:“目前圣联有圣铳步兵8000人,长枪步兵12000人,步战骑士4500人,轻重骑兵4000人……军队总人数已经有3万余。
每一个士兵都是一日一训的绝对精锐,每一个长枪步兵都至少有一段呼吸法。
边境更是修起了堡垒四十五座,安放发条炮1800门。
发条炮您听过,瞬发辄至,黑蛇湾战争中一炮糜烂数十里,一座堡垒能挡五万人。
如此以来,就算莱亚入侵又如何?他们不守边境倾巢而出,能有225万人吗?”
“当我是老糊涂吗?”奎瓦林不满地瞪着阿尔芒,“千河谷的人口财产,养2万兵顶天了,还3万余。
什么一炮糜烂数十里更是天方夜谭,当我没看过《艺林》?”
“发条炮可能是有些夸张了,但3万兵谁说不行呢?”虽然被揭穿了,但阿尔芒丝毫不脸红,“您所谓的2万兵只是农税,却忘了碎石原的羊毛、黑蛇湾的糖与香料。
它们能给我们带来每年至少10万金镑的收益,相当于多了300万农夫。
虽然莱亚有风车地、鹰角湾、河上屿、黎明岛、荆棘园、碎石原、仙石甸,人口数千万,看似强大。
可风车地自治,荆棘园听调不听宣,黎明岛贵族跟随两公爵起义不可信,碎石原贵族鼠首两端。
偌大莱亚,吉吉国王能调动的只有河上屿、鹰脚湾以及仙石甸,千万人口而已。
我们算他有两千万人口,他真正能调动的有三成吗?
别的不说,我们圣联能够调动至少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