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那个柔弱的妇人一晚上想了什么,便倔强的要将孩子生出。】
【宴会上,人声鼎沸,宾客如云,纷纷前来道贺。谢原等受宠子弟,皆得赏赐喜钱,喜笑颜开。】
【老太君亦是满面春风,一派慈眉善目。】
【谢莹的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四处找寻,最终落在角落那道身影上。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喜帕,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
【“莹儿。”司马亭柔声道,“你是我司马亭过了门妻子,便不必瞻前顾后。去吧。”】
【谢莹流眼眶微红。】
【“观弟——”】
【这声清唤如石子入水,满堂笑语忽地一滞。老太君脸色逐渐阴沉,赵夫人眼神冷若寒冰。】
【你缓缓走出,谢莹笑意吟吟将一封喜钱塞在你手中。】
【“观弟,这是给你的,算是讨个喜气。”】
【“四姐知道你的本事,只等着你名扬天下。”】
【你缓缓接过笑道,“多谢四姐。”】
【司马亭在一旁眼神复杂。】
【宴席正酣时,你悄然离席,走出鸿景院内。】
【天色又是下起朦胧细雨,你撑起竹伞。】
【身后一道倩影提着裙裾追来。】
【张云芝来到你身后,压低声音道,“观公子,请等一下。”】
【你倒是有些疑惑。】
【两人的身影静静驻立。】
【不一会!】
【湖边小雨淅淅沥沥,落在湖中如是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只留下张云芝一人,有些失魂落魄。】
【你撑住伞再度离去,一叶扁舟静静停靠,你已踏上船舷。】
【老艄公轻摇橹桨,吱呀声中,搅碎了一湖烟雨,划开一条波涛汹涌的水路。】
【你忽有所感,你侧目看向远处的小亭。】
【一个瘦高老道人眼神凶狠,手中银铃摇出刺耳锐响。】
【阴风卷着腐臭扑面而来,湖底似有黑影游弋,还藏有一具修为低不少的尸傀。】
【白骨观的游道人,知道今日之事的祸害就是因你而起。】
【游道人枯槁的手指几乎要将银铃捏碎,眼中怨毒如沸——那两具耗费百年心血的尸傀毁于一旦,皆因眼前这看似文弱的少年!】
【他刚刚几人乃是九大姓薛家之人,招惹不起。】
【但是你,一个庶子,杀了你,他还是能拿到那件东西,算是亡羊补牢。】
【“小畜生……”,他齿缝间渗出黑血,铃音陡然凄厉,“今日便拿你祭我白骨观的宝尸。”】
【舟子只感觉一阵阴风。】
【你伞下抬眸,摇了摇头,你此时心中正不快。】
【泥丸宫内,沉寂已久的斩鬼剑忽地清鸣,泛起月华般的冷光——此剑专克阴邪,出则无色无象,唯通幽者可睹其形。】
【并指如剑,轻描淡写地朝前一划——】
【一道虚幻的巨剑,从湖中劈出。】
【旁人是看不见的,不过在游道人骤缩的瞳孔里,一柄辉如皓月的剑光从波光粼粼的湖面缓缓劈出,剑锋未至,他浑身血肉已开始寸寸剥离,元神几乎就要裂开,他连抵抗的办法都没有!】
【如日月之辉!】
【湖底的一具尸傀,甚至都没显现,便在水中燃尽。】
【游道人心头最后一丝神念崩溃,“赵洋,草泥麻!”】
【“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然后整个人重重倒地,生机全无。】
【船缓缓停靠在岸边,你撑伞离去。】
第423章 见长风浩荡 如观沧海 修行依旧
谢家、大观园湖畔。
谢原等人刚踏出鸿景院,便见张云芝倚在青石栏边。
她茜色裙裾被细雨打湿,香肩抽泣轻轻颤动,留下一个怅然心疼的背影。
“云芝姐!怎么了,”谢琦月提着裙摆小跑过去,“谁给你气受了?”
她瞪圆杏眼,活像只炸毛的猫儿。
谢原挠头不解风情,“莫非是舍不得莹姐出宅子,这有什么……司马家又不远的,马车半个时辰。”
“你们先回宴上。”李书婉使了个眼色,与司马慕清一左一右挽住张云芝。
三人踩着湿漉漉的鹅卵石走向深处,绣鞋碾过几瓣被雨打落的春桃花。
李书婉柔声道,“云芝,你今日都说清楚了??”
张云芝点头时,她忽然按住心口——那里空落落的,仿佛被剜走了一块,妙眸之中有这泪水,胸口如一块巨石堵住。
要不是多年的书香门第教养,她都想大哭大闹一场。
李书婉一声叹气,世间文字八万字,唯有情字最伤人。
三位贵女静静立在烟柳深处,像一幅被雨水晕开的水墨仕女图。
李书婉问道,“他怎么说?”
张云芝望着湖心渐散的涟漪,唇边泛起一丝苦涩:“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夫子入世多久?燕王仙逝多少载?”
司马慕清倒是好奇,这谢观为何拒绝。
一个貌美知书达理的张家嫡女,汴京不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
一个可以摆脱赘婿贱籍的身份的机会,甚至能借此青云之上。
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
竟然拒绝了!
她在群芳宴的车马亭的见过谢观,能与魔师、莲池大师这等天下大宗师,谈笑风生之人,怎么会是一个短视之人。
李书婉蹙眉道,“夫子入世间七百载春秋,那时九大姓还未兴起。燕王更是三千年的人物。”
李书婉却是一愣,想不到谢观会如此回答,“莫非他自比夫子?燕王?”
可是又觉得不像!
谢观平时一直守礼谦虚、知进退说话慎微,应说不出如此张狂之话。
张云芝摇了摇头,想起刚刚那位撑伞少年所说。
“某虽不才,却想去看看天上的风光,见一见长风浩荡!”
平静的一句话,张云芝却听出谢观藏在心中的抱负!
原来小院读书的少年,从来没有看过这谢家、九大姓,汴京!
甚至是大齐!
这样的男子,又怎么会为一个女子停下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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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烟柳下。
梅青苏望着早已空荡的湖面,苦笑道:“书上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方知谢观其人。”
罗素素肩头伤口还有血迹,却浑然不觉般喃喃:“白骨观的游老道刚刚死了,倒是省去我们一件事。”
梅青苏道,“似乎不是刚刚的至阳至刚之法,似乎是一道……”
罗素素接话道,“剑意!”
“从没有见过的剑意,无形无相,又如月光倾泻。”
薛怀安也是惊讶道,“我多年不回汴京,想不到九大姓出了这种天骄?”
“梅先生你可知,他如今到了什么境界了?”
梅青苏摇了摇头,“出手实在太短,看不破,要不是他年纪太小,据谢府虽说,这位观公子似乎还是未及冠的年岁。”
“不然,我都以为是一位天下大宗师。”
薛怀安不由道,“是不是太过于夸张了些,整个天下才多少大宗师,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梅青苏道,“就算不是,将来一定是。”
他眼神微眯,“而且,谢家似乎还不知道这位观公子的能耐,处处针对,还未及冠的年纪,将其作为赘婿贱籍推出府去……有眼不识金镶玉。”
“谢家真的是福运深厚,出了谢灵、谢鸿,如今又有了谢观。”
梅青苏叹了口气,“乱世将至,英雄奇才辈出,难怪我这几日看天象,北斗走荧惑,凶光滔天。”
一旁的柳馨心两位花魁没有注意他们对话,两女脑海中尽是血雾中挣扎的惨白鬼手,当场被吓得晕过去了,待悠悠醒来,记忆模糊,以为是晕船所至,只道梦境。
两女内心暗暗发誓,今后一定不会坐船,实在可怕。
都说大家族之中不少丫鬟、奴仆都是沉了湖的,一些湖、水井怨气重的很。
以前都不信,现在二女确信无疑。
罗素素看着平静的湖面,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空空如也的剑鞘。
那口陪伴她二十年的八面汉剑,此刻正躺在湖底,与玉尸的残骸一同化作齑粉。
回忆刚刚少年只是吐出一口气,神威莫测,煌煌如大日临空,照得她毕生所学的剑招都成了笑话。
更可怕的是后来那惊鸿一剑,明明隔着十数丈远,却让她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
“原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曾经引以为傲的剑茧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只有以心奉剑者,才能感受刚刚剑意的无匹和绝望。
罗素素习剑多年,就算是白骨观的夜叉尸傀,她都敢仗剑而出。
可是,面对刚刚一剑,她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这位在京师道有着偌大威名的绣金楼当家,此刻竟像个初学剑的稚童般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