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在终南山与莲池大师有过一面之缘,深知这位大师品行高洁,以天下为己任,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留下。
然而目光转向那位笑容和煦的魔师时,陆华心中却升起几分戒备。
这位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
陆华一时也摸不透二人之间的关系,便试探性地问道。
“莲池大师,怎的来了汴京城中?”
魔师许江仙轻笑一声,“陆天师为何而来,我们便是为何而来。”
陆华眉梢微挑,“为了夫子而来?”
许江仙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笑意更深:“陆天师来汴京,想必是受谢鸿所邀吧?莫不是为了二先生而来?”
陆华撇了撇嘴,所幸有斗笠遮掩。
她最不喜与魔师这般老江湖打交道,打又打不过,对方说话做事还总是滴水不漏。
心中暗自思忖,魔师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莲池大师却坦然道:“我们来群芳宴搭画船,见水底有蛟龙潜行,顺江而去。可惜在水中难以拦截,且动静太大。”
“不过这蛟龙的气息实在太过浓重,老衲便与许施主一路寻了过来。”
许江仙接过话头,“想不到,竟在此处有幸遇见了陆天师。”
许江仙也是拜访过三真一门,不过那个时候陆华还小。
陆华心中暗骂一声,真是死贫道不死道友,这蛟龙在外惹了一身骚,反倒牵连到了自己。
不过!
陆华也听出魔师并无恶意,况且莲池大师本就与三真教交好,倒也不必过于戒备。
许江仙目光投向对面的邀仙楼,淡淡道:“陆施主,可是打算在群芳宴结束后,与大齐的神隐、屠魔司以及苏相联手,假意围杀三先生,实则诱二先生下楼,共斩那位二先生吧?”
陆华见计划被戳破,却也不置可否,这确实是谢鸿原本的计划。
她忽然想起,这位魔师与三先生是至交好友。
许江仙似乎猜透了陆华的心思,缓步走到窗边,负手迎着江风,语气淡然:“本座虽与安师是挚交,但若能一窥书院五楼,得见飞升之秘,这等情意,自然要暂且放在一边了。”
三先生字安师。
许江仙转过身来,目光深邃如潭:“不过,我猜安师早已料到你们的计划,多半正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当然,以苏景之才,他也心知肚明,才会放任你们行动。”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四先生苏景多谋,下棋总是伏线千里。或许他早就料到我们会现身汴京,便布下了此局。”
他的目光落在陆华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如今棋子已到,却不知该如何落子。”许江仙似笑非笑。
莲池大师低诵一声:“阿弥陀佛。”
陆华听出了魔师的言外之意,心中微微一震。
许江仙却已开口,“既然如此,不如我等闯一闯书院,干脆去见见这位二先生的剑,如何?”
“摔碎这张棋盘!”
第366章 上邀仙楼,仙人为题!
俞客继承了谢观的记忆,也沾染了他的平常的行为风格。
他步履谨慎而稳当,紧随在掌印太监身后。
身着猩红蟒袍的老太监,眼神微微一动。
少年跟在其后,衣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每一次摆动的幅度都分毫不差,仿佛经过精心计算。
他的步伐稳健,既不急促,也不拖沓,每一步都如同丈量过一般精准。
少年目不斜视,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又不显得拘谨。
老太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赞赏——做人如学步。
尤其是!
他们这些深居宫廷的老人,仅凭走路的姿态,便能窥见一个人的气质与城府。
这位今日群芳宴出尽风头的少年,又得到了三先生和苏相的青睐,如用“平步入青云”,如此大幸事。
他却透着一股少年老成的沉稳,不喜不悲。
或许是老太监在宫中谨慎了一辈子,加上多年养成提携人的性子,才能青山不到。
对谢观多了一份善意的提醒。
“观少爷,待会儿进了邀仙楼,切莫上四楼。”
老太监低声说道,“你在三楼候着便是,奴才自会为你安排妥当。”
“进了邀仙楼,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不要多说。”
俞客微微颔首,心中知道,少说话,多做事,总归不会错。
他暗自思忖,这位苏相的御用太监,面容虽显阴冷,性情却出乎意料地和善,颇有些反差之感。
从模拟来看,俞客得知苏相对自己怀有杀意,而苏相的孙子苏云,虽出身大族,性急难以相处,却颇有正人君子的风范。
这位御用太监,似乎也不似那种为“非作歹”太监。
这苏相,究竟是何等人物?俞客心中疑惑重重。
从模拟的记忆来看,他对苏相的印象模糊而复杂。
苏相是独断朝野、剑履上朝的一国宰相,权势滔天。
同时,他又是书院的四先生,学识渊博,备受尊崇。
传闻中,他是天下用棋第一人,智谋无双。
更召集群芳宴,治理黄河水灾,救国救民,被百姓褒誉。
然而!
另一方面,九大姓这种结党营私的门阀势力,似乎又是他一手缔造。
这样一个集权臣、儒生、谋士、良臣于一身的人物,究竟是忠是奸?
是正是邪?
俞客一时难以分辨,只觉得苏相的形象如同一团迷雾。
俞客随着掌印太监来到邀仙楼前。
邀仙楼是一座四层高的塔形建筑,底层面积最为广阔,随着楼层的升高,面积逐渐缩小。
四楼是便是最高层,象征着对那座书院的敬意,而书院的最高层也不过五楼,邀仙楼自然不会超过其高度。
老太监轻轻一挥手,守卫们便恭敬地让开了两旁。
俞客紧随其后,踏入邀仙楼。
一楼虽不算宽敞,但老太监那醒目的猩红蟒袍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作为苏相的御用太监,他的身份无人不识。
众人好奇地打量着跟在太监身后的少年,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
“那位少年,莫非是草堂诗会的谢观?”
“苏相和三先生邀请他上邀仙楼,为这群芳宴题诗。”
一楼之中,大多是朝中品阶较低的官员及其子嗣女眷,气氛虽热闹却略显平淡。
掌印太监并未停留,很快带着俞客登上二楼。
二楼则是九大姓的夫人、小姐和公子们的聚集之地,气氛更为矜贵。
谢观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谢家的庶子吗?莫非就是十几年前那桩让谢家名声扫地的公案之人?听说至今汴京城里还有在饭前茶后,提及此事,谢府对他可是避之不及。”
有人低声议论,语气中带着讥讽。
“据说他连学堂都没进过,不过是个学下蒙童,连功名都没有,也配来这种地方?”
嘲讽之声此起彼伏,众人对谢观的出身和不正经的学子身份嗤之以鼻。
然而,也有人为他打抱不平。
“哼,一群腐儒长舌!”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屑,“当年的燕王下终南山时,不也是个从未读过兵书的道童?可后来呢?他横扫天下,建立千年基业,谁人敢小觑?”
“再说夫子他老人家,如今又有何功名在身?难道他的学问就不值一提了吗?”
女子言辞犀利。
涉及燕王和夫子,几人倒是不敢反驳。
燕王出山之前确实只是一个终南山无名道童。
夫子在儒家却无任何功名,当然儒家之中称呼为其至圣先师。
“他那三首诗词,你们这些人穷尽脑汁,可写得出来?”
刚刚开口的女子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讥讽之人。
女子头戴一顶垂脚幞头,脸上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英气逼人。
她的反驳让那些嘲讽之声顿时低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若是谢观在此就能认出,此女正是在谢府小院内和他下了十局棋的陈九宴,苏相的关门弟子。
陈九宴目送俞客缓步登上三楼,心中却觉得这一切本该如此。
若非如此!
一个区区无名之辈,又怎能在黑白之道上连胜她六局?
凡俗之人,岂能轻易胜过她?
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
今日谢观受三先生和苏相之命,为群芳宴作诗词,不知他会写出怎样的佳作。
这无疑是一个展露锋芒的机会,但书院九大姓的无数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若是诗词未能写好,恐怕会引来万般谩骂,无异于将他置于烈火之上炙烤。
然而!
想到谢观那副沉着的模样,下棋时谋定而后动的从容,陈九宴心中又生出一丝笃定。
“应该……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