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息,还是生命力?
都不是,是蛊!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内功,烛九天是用南诏全体青壮年的身体,为他孕育蛊虫!
“喝!”
烛九天雷霆爆喝声中,体型猝然壮硕数圈,脖颈与脸上的肌肤也开始寸寸开裂,黑面獠牙鳞片粗壮,双目重瞳赤红血色。
“萧远空———”
他的嗓音也由最开始带着几分贵气儒雅的中年男子音渐渐化为肌肉压迫声带的沙哑嘶吼。
烛九天双臂猝然向外猛拉,顺着横刀两侧穿出,拉出一束黑血,旋即猝然回身一记鞭腿,重重朝赵无眠抽来。
速度快到骇人,赵无眠连用化虚之术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抽在胸腹,身形猝然化作一抹笔直黑线向外爆射。
紫衣与洛湘竹吓得满脸苍白,不及她们做出反应,便看烛九天此刻已化成数米高的漆黑凶兽,双足向前轻踏发出几声闷响后,猝然发力,整个人,或者说整个蛊好似炮弹般拔地而起,直逼半空的赵无眠。
大理城门处,人头攒动,皆是想逃去南诏腹地的城内百姓,他们有的满身行囊,有的架着马车,有的骑着高头大马,人声鼎沸,嘈杂一片。
士卒皆是守在门前,维持秩序,急的满头大汗。
但下一刻,城中内外皆是一寂。
轰隆————
城墙内传出轰然巨响,好似有人用投石车在攻城,惊得所有人闻声看去。
却见宽厚城墙中心猝然炸裂,赵无眠浑身是血,半跪在一头漆黑凶兽的胸膛处,抬手扣住他的脖颈鳞片,抬臂重砸。
嘭!
好似龙蟒般的凶兽斜着撞碎哨塔箭楼,竟是横穿整座大理城,撞至对面的城墙上,却也缓了不少力,在城墙上斜斜拉出一道极长凹槽。
烛九天如今这形态明显很是勉强,虽有神智,却也有限,用不出多少武功,赵无眠在空中以太极巧劲相当轻松便化被动为主动。
但血海深仇在此,赵无眠也是头脑发热,双目赤红,根本不讲究什么虚招实招,没有兵刃他便紧握双拳,一次次重重砸在烛九天的脑袋上,一拳重过一拳。
看得大理所有人皆是胆战心惊,面露惊悚。
轰————
又是一声闷响,烛九天比赵无眠整个人都大的一拳重重砸在他架起双臂上,只瞧一抹黑线冲天而出,赵无眠竟是被砸向空中数十丈!
烛九天已然宛若疯魔,龙爪猝然扣进身后城墙内,浑身发力竟是硬生生从城墙内扣出一根圆锥状的巨石锥,双臂向空中猛甩,石锥直逼赵无眠。
紧随其后,又是接连好几道丈余宽的石锥朝赵无眠砸去。
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这种重量的石锥,可谓碰之即死。
哪怕烛九天此刻不似人型,准头也好到离谱,更是封死他周身退路,一招一式都是顶尖武魁应有的能力。
赵无眠眼神发狠,靠着轻功长靴轻点第一根石锥,猝然向下,后抬手便硬生生穿进石锥内,运用太极意将其扭转方向,带着石锥好似陨石,似天神之矛,骤然向下直插!
一根根自城墙内扣出的石锥拔地而起,砸向赵无眠,可每每都似穿过镜花水月,好似准头不行。
“烛九天————”
爆喝声中,夕阳霞光落在石锥上,在重力下已然化作一抹深红雷霆,骤然劈下!
轰隆———
整座大理城好似都震颤一瞬,飞扬尘土猝然向四周铲去,无数屋舍的窗纸当场震裂,不少行人惊呼一声,瘫倒在地。
哗啦啦————
无数碎石自天而落。
待飞扬尘土渐渐逸散,紫衣与洛湘竹才抱着赵无眠被磕飞的无恨刀,骑着马匆匆入城,来至中心处。
才瞧街面已多了一道丈余深的大坑,石锥倒插于坑内,尖端处却飞溅黑血,此刻黑血正腐蚀着石锥,嗤嗤作响。
坑内,烛九天的胸腹被石锥当场穿过,钉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喉间嗬嗬作响,却发不出声音。
赵无眠浑身是血,站在石锥前,腰杆笔直,胸若擂鼓,不断喘气,瞧见紫衣与洛湘竹赶来,他才转过身来,看向两人。
赵无眠的脸上也全是血,一只眼睛闭上,迎着霞光走出几步,看向挂在天际的夕阳,勉强撑起几分力气,侧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道:
“我就说吧……无需两日,今晚便可。”
第386章 打金銮殿
哗啦啦————
大理城内,烟尘四起,坚实城墙战痕遍布,两人不过争斗几招,半个大理城墙都被拆下,无数碎石顺着豁口滚落在地。
“咳咳————”
烛九天咳嗽几声,吐出几口黑血,伴随着烟尘缓缓散去,他的身躯也缓缓化作人形,不过下半身已完全被石锥碾碎,无异于腰斩,这种伤势,便是烛九天,也是必死无疑。
但烛九天脸上并没有什么懊恼不甘悔恨的歇斯底里,反而大口喘了几口气后,挤出一丝笑。
“好功夫,若我也会化虚仙术,怎落得如此境地……”
赵无眠并不知这化虚之法对烛九天的化龙术有什么帮助,他也懒得多问,只是抬手抹了把嘴角血液,走至近前,
“酒儿当年拜你所赐,毒质入体,给句痛快话,可有解药?”
“我这身毒功,触之即死,武魁也难以幸免,萧酒儿能苟活二十年,已是得天独厚……我又怎会为自己的毒功调配解药……怎么?你还觉得,她没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没找到她,那她便是一天没死。”
“天真……”
他笑了几声,继续道:“但你这身武功……人不人鬼不鬼了大半辈子,到最后,却还是栽在你手里……”
“你自己想尽法子将自己炼化为蛊,此刻反而后悔?”
“我从不后悔,只是若有的选,羽化飞升,跃天门而成烛龙,谁又愿用化蛊这种邪门外道……”
“都羽化飞升了,还想让自己变成一条长虫?你们九黎的人脑子有毛病。”
“信仰如此,我们放不下烛龙,难道你未明侯就放得下身边那些女眷?”
赵无眠亲手杀了烛九天,心中的恨意也已渐渐缓去,用平常心看待烛九天,倒觉得他这人貌似有点像陈期远……嘴巴挺损,能说会道的。
“往后没人会信烛龙了,以人炼蛊,有违天合,九黎完了。”
“随你,不过……”烛九天瞥向赵无眠,“你若欲羽化飞升,便免不得与季应时有番争斗。”
“季应时?他还活着?”
“他那种人,怎会平平无奇的老死……”
赵无眠眉梢紧蹙,斟酌片刻还是摇头,
“他听上去不是会在乎俗世的人,我与他现在没什么交集,至少也得等我平定天下,才有心思与他争斗一二。”
“没交集?”烛九天莫名其妙笑了一声,“当真如此吗?你与季应时可早便有了牵扯……”
“你知道些什么?”
“呵呵……”
烛九天显然没那么好心肠,随意笑了两声,眼神便已渐渐昏暗。
烛九天伤势太重,心肺早已震碎,此刻还能说话,纯粹是顶尖武魁那近乎变态的生命力,但武功再高,终究也还是人。
夕阳隐约在地平线内,天空已是一半黑夜,一半霞光……天分明暗。
烛九天仰首望着天空,后视线望着将自己腰斩的石锥,眼神却是稍显茫然。
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栽在赵无眠手中,他的化虚仙术过于刁钻,只是眨眼间便让他受了致命伤,明明他还有诸多底牌未曾用出。
如此突然突兀,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可转念一想,江湖中人不就是如此,忽然来,忽然走,忽然生,忽然死。
本就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念及此处,烛九天也便释然。
眼看烛九天再没动静,赵无眠才抬手摸向自己腰间,准备取听澜酒血祭酒儿,却摸了个空。
紫衣上前将朱红酒葫芦递给他,轻声道:“这葫芦你可珍视的紧,打前便放我这儿,忘了?”
赵无眠笑了几声,拔起酒塞。
哗啦啦————
清澈酒液倒在地上,顺着大坑坡度,渐渐与烛九天的血混迹在一起。
待一壶酒倒完后,赵无眠再抬手轻撩破破烂烂的披风,将朱红酒葫芦挂在腰间,朝四周看去。
周围站着许多行人,皆是神情呆滞错愕,此刻眼瞧赵无眠看来,他们才反应过来,不免面面相觑,人群中才忽听一声扯着嗓子的惊呼。
“国师死了?”
这话便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城当即哗然一片。
“国师死了!!”
“国师怎么会死!?”
“国师都死了,那,那鹤拓……”
街道两侧不乏列阵驻军,他们握着长枪的手颤颤巍巍,赵无眠当街诛杀国师,在南诏自然是罪该万死,可又有谁有那个武功擒他?
南诏不似大离,哪有那么多武魁可用。
此刻在南诏统领几十年的国师一死,所有人皆是近乎没了主心骨。
如今心气已散,便是让他们用人命和赵无眠相博,此刻也没那个胆气。
城内禁卫统领脸色极为苍白,也是两股站站几欲先走,但眼瞧赵无眠浑身是血,约莫实力早已十不存一,还是紧咬牙关,试图发号施令。
“来人……”
但他话音未落,赵无眠周围猝然出现数个持刀暗卫,‘呛铛’一声拔刀出鞘,高声喝道:
“保护未明侯!”
未明侯?
此话一出,满城都寂了下。
大离朝开战理由便是未明侯被南诏所擒,来此救人,但你这是被我们擒住的样子吗?
你都把国师当街杀了,却说是我们抓了你?
赵无眠瞥了周围人群一眼,并未将他们放在心上,只是猛拧刀柄手起刀落,将烛九天的头颅割下,刀身一挑抛给一暗卫。
“多带几匹马,八百里加急,将烛九天带去昆明前线,昭告天下,烛九天与南诏王已死,鹤拓再无人有能力挡我离军,若开门投城,我等士卒所过之处,不屠城,不搜抢,但昆明若执意死战……
那本侯也可允他们一个为国捐躯的机会。”
嗓音在浑厚内息下传遍四周,让大理城内众人皆是沉默,即便听不懂中原官话,也有旁人代为转述。
赵无眠口称虽是昆明,但实则是说给整个南诏听。
暗卫干脆利落抬刀割开自己的衣袍下摆,将头颅包住,躬身一礼,运起轻功飞身而去。
紧随其后,赵无眠才看向周围那些披甲士卒,每逢他的视线扫过,士卒皆是不免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