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第299节

  孟婆碧绿眼眸灵动望着赵无眠,眼眸深处浮现一丝茫然,“草鱼?”

  “什么草鱼,你这官话也太差劲了,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想要红包?”孟婆呆呆问。

  “……”赵无眠宁愿这胡人和湘竹郡主一样是个哑巴,也好过这样语言不通,但他心底倒是觉得有几分新奇,没想到在这世道还能有种‘遇见老外’的既视感。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打趣道:“那给你红包。”

  孟婆心中怔了下,稍显失笑,这赵无眠还挺有趣,不过她面上还是装出清纯小白花的模样,连连摇头,并面露疑惑……为什么要给她银票?

  赵无眠笑了笑,收起银票,不再言语,但孟婆在他身后又用伞柄戳了戳他,“好人。”

  赵无眠回首看了孟婆一眼。

  孟婆朝他笑。

  赵无眠收回视线,同为胡人,也便想起当初在常山遇见的胡人女子,便道:

  “这个词你倒是没说错,但我也称不上什么好人,以前我去过常山,在一处贫民窟,瞧见了你的同胞,她为了给同为胡人的小娃娃讨口饭吃,便想同我睡觉,但她自己就是为了防止被抓去青楼才躲在那儿的啊……她才是好人。”

  孟婆碧绿眼眸中浮现一抹真心实意的错愕,那事儿赵无眠居然还记得……像赵无眠这种地位的人,居然真会在在乎她们这种不受人待见的胡人。

  她沉默两秒,又抬眼瞥了下赵无眠的背影,暗道你怕是不知,这次是我,上次也是我,只不过上次我是易容成了面摊老板……

  “想喝酒。”

  “你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别乱回,唉……”

  孟婆乖巧坐在他身后,双手把着伞柄,望着他的背影,以这个距离,只要孟婆对赵无眠有杀心,先手加偷袭,最差的结局也是将他打成重伤。

  此地也没什么人,不怕谁搅局……

  孟婆回圣教时,禀报过教主关于赵无眠的事。

  圣教教主在年前来过中原一趟,杀了个人,却也身负重伤,半死不活,此刻还在闭关疗伤,闻听有个江湖新秀会萧远暮的武功,惊为天人,命她抓赵无眠回去,明显是怀疑他杀的那个人根本没死,却又不可置信,半信半疑。

  孟婆面巾下的碧绿杏眼微不可查地眯了下……要将他抓回去吗?

  江湖层面,赵无眠算是剑宗弟子,正道少侠,她则是邪派高层,魔门妖女。

  朝廷层面,赵无眠是大离侯爷,天子红人,她圣教野心勃勃,迟早发兵东进,蚕食中原。

  于公于私,孟婆都没有犹豫的理由。

  庙堂江湖,两人皆是死敌。

  她与赵无眠也没有私情可谈,虽然见过不少次面,但孟婆次次都易容,两人能有什么足以让孟婆手下留情的交情?在赵无眠眼里,孟婆只是个未曾相见的武魁妖女罢了。

  欣赏归欣赏,佩服归佩服,但正事是正事。

  赵无眠专程来救她,严格来说算是多管闲事,佟从道本就奈何不了她……英雄救美,却没想过这美人才是蛇蝎,这事在江湖并不少见,要怪,只能怪他天真,或是怪他贪图美色。

  倘若孟婆没有这张脸,赵无眠难道还会出手搭救,还会如此贴心吗?

  孟婆不是初出茅庐的小白花,立场不同,没什么可犹豫的,她并非心慈手软之徒,便在此时,听赵无眠说:

  “说起那个胡人女子,我明明给了她钱两让她去常山买地,但事后我向常山知府打听过,查无此人,知府不敢骗我,我担心出事,又派人去找,结果却发现那胡人女子与娃娃们都不见了……

  如今想想,常山那次孟婆也在,我却从未正面遇见过她,听闻她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想来她已经与我接触过,我却浑然不知……看来是被她摆了一道。”

  孟婆愣在原地,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布置有破绽,而是赵无眠当初随心善举,并没有甩了钱两便一走了之,而是关注后续……

  继而听赵无眠继续道:“被她摆了一道便摆吧,反正也没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倒是那几个胡人小娃娃,料想是被孟婆带走的,同为胡人,作为同胞,她应当不会害她们,但我也说不准,

  毕竟不了解她,而你也是胡人,料想出身西域,可是对孟婆有几分了解?你认为她会善待那些娃娃们吗?”

  孟婆面巾下,朱唇微张,本来已经默默调动起的内息,随着赵无眠的言语,又缓缓散去。

  她粉唇嗫嚅了下,望着赵无眠的背影,沉默几秒,想继续装傻,却还是忍不住断断续续,道:“孟婆……好人……会善待……”

  半装半不装吧。

  “恩?”赵无眠稍显错愕望了眼她,微微一笑,“这次怎么就听懂我说的话了?”

  “孟婆……对胡人好……特地学的……”

  “精心学了有关孟婆,胡人的中原官话啊,也算话吧,我当初学外语时,也是挑着自己感兴趣的学,像是‘the great gatsby’(了不起的盖茨比),以及‘ノルウェイの森’(挪威的森林)。”

  赵无眠神情带上几分回忆,现在他还记得此前学过的词语,此刻想起,顿觉恍如隔世。

  孟婆沉默,却不再言语。

  她撑着伞,稍显茫然望向古井无波的湖面,面纱的俏脸却是面无表情。

  沙沙————

  微雨落在湖面,沙沙作响。

  直至小船靠岸,八脚牌楼前依旧人山人海,孟婆才淡淡收回视线,望向赵无眠。

  赵无眠上岸后遥遥望向湖面上的些许灯火,估摸着这倒是一个潜入的好机会,口中则问道。

  “我能看出你会武功,但这语言不通也着实是大问题……能一个人回去吗?瞧你这打扮也是富人家,有没有护卫?”

  孟婆微微颔首,伞柄靠着肩膀,朝赵无眠欠身行礼。

  “中原的礼仪你倒是学了不少。”赵无眠哑然失笑,但心底其实还在疑惑她的身份。

  若是孟婆,方才他背对着她时,为何不动手?

  赵无眠刚刚其实心底防备着呢,时刻关注孟婆的一举一动……但从结果上来看,会不会是他想多了?此人真不是孟婆?

  赵无眠琢磨几秒,还是微微摇头,没再多问,萍水相逢,他送她到这里已是仁至义尽,微微拱手便准备离去,但孟婆却是忽的抬手,拉住他的衣角。

  “何事?”

  孟婆疑惑看向正往八脚牌楼前倒酒的一众江湖客,理解不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浪费?”

  这倒不是装的,以孟婆的身份与生活环境,的确理解不了这种行为的所谓‘浪漫’。

  在西域,一口水都弥足珍贵,怎么会有人把酒往地上倒?

  赵无眠看了她几眼,“第一次来中原江湖?”

  孟婆颔首。

  赵无眠便带着她去买了两壶酒,继而排着队,来至八脚牌楼前,往她手里塞了一壶,再打开自己的酒塞,将酒液倒在地上,“敬江湖。”

  孟婆看了他一眼,又呆呆笑了下,学着他的样子,带着口音说,“敬江湖。”

  咕噜咕噜————

  酒液倾泻而下,待酒壶空荡荡,赵无眠才双手抱着酒壶,朝孟婆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有缘再见。”

  孟婆顿了顿,继而也学着赵无眠的样子,抱着酒壶拱了拱手。

  赵无眠笑了笑,抬手将斗笠压了压,转身便走。

  孟婆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山人海中,故作单纯的俏脸缓缓变得面无表情,继而反应过来,赵无眠虽然搭救了她,却连她的名字都没问,更没留下什么自己的名字与联系方式以便于‘日后结缘’。

  还真不是贪图美色……是她误会他了。

  孟婆沉默片刻,继而一手撑着伞,越过人海,朝赵无眠的方向跑去。

  赵无眠听到动静,回首看来,眉梢轻佻,“还有何事?”

  孟婆来至他面前,胳膊夹着酒壶,单手在自己耳旁卸下一枚金制耳环,抬手递给赵无眠,用眼神示意酒壶。

  “各付各的?”赵无眠问。

  孟婆颔首。

  赵无眠笑了起来,“你倒是有意思。”

  他抬手接过耳环,打量几眼,“身上没带钱?”

  孟婆继续颔首。

  “那就当做我这次英雄救美的报酬吧,看你模样,在西域似乎也是大户人家,未来若我去了西域,陷入危险,你可得来救我,到时候我将耳环还你。”

  赵无眠收起耳环,潇洒离去。

  孟婆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渐渐复杂,继而轻叹一口气,转身便走,口中低声自语:“你帮我逼退佟从道的人情还了,下次见面,定将你擒去圣教……等着吧,赵无眠。”

  其实下次很快就见面了。

  赵无眠之后又潜入进青连天分舵一趟,而孟婆也去了,但赵无眠没发现孟婆,孟婆却发现了他。

  赵无眠靠着天魔血解,能在数值上与武魁一拼高下,但在感知上的确还是差了一节。

  两人很有默契地在青连天分舵搜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败兴而归。

  孟婆偷偷望着赵无眠,眼神一直都很古怪,银牙紧咬,但还是念及方才的情绪,没对他动手,于是顿觉心底不痛快。

  这都什么事啊,这还能打脸,赵无眠也是,堂堂朝廷侯爷,居然跟她这魔门妖女一样潜入别宗,哪有半点正道少侠的正大光明……你手底下难道没人吗?怎么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啊。

  孟婆沉着脸,回去驻地,有圣教弟子瞧见她,都是行礼,一位拄着拐杖,发须皆白的老头自院中走出,打量孟婆一眼,微微一愣,“大人的耳环怎么不见了?可是遇见了争斗?”

  “这问题谁问谁死。”

  老头当即闭嘴,却见孟婆自屋内取出自己的首饰盒,为自己换上一对儿全新耳环,老头此刻则道:“时守瑾口中所称的‘舞红花’,大人可是从龙泉查到了?”

  没错,西域这伙人其实与时守瑾有合作,他本想去青城山找魏三爷,结果因为跟范书楠的梁子,导致他一上山就被轰了下去,不得已只能将目光放在西域圣教上。

  早在舞红花第一次在黑市出现的时候,折子就已经送到了洛述之手上,不过洛述之还想着等刀魁彻底培育完自己再派兵抢过来,当成军队的‘兴奋剂’秘密研究一番,结果还没等到这天,洛述之便死了。

  但洛述之能知道,是冬燕遍布天下,耳目众多,其余势力在情报网上明显比不过朝廷,西域自时守瑾口中得知此物后自然心动。

  青连天想着靠舞红花培养高手,圣教想的则是靠舞红花养出精兵悍将,在战场上只要伤亡人数达到一定比例便会军心溃散,战力锐减,若是有这舞红花,军队悍不畏死,再默默发育个几年……

  就算因为副作用,暂时不方便给军队用,但拿来当成圣教神迹,说什么‘信我教者,不惧疼痛,伤痛不侵’之类的话,发展外围教众扩大影响力也是极好。

  只是粗略想一想,这舞红花便可谓浑身是宝,哪个势力见了都得心动。

  不过毕竟西域与蜀地相距遥远,因此这查舞红花的任务也就委派给了本就在蜀地的孟婆……她本是为生擒赵无眠才来蜀地的。

  孟婆摇头,琢磨几秒,“一无所获,舞红花这东西就算是朝廷也是极为看重,一旦被朝廷察觉,最好的下场就是充公……青连天明显也不敢大面积种植,只敢用几亩地当试验田,应当是在青城山……”

  老头暗道也是,便想了想,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如今是先擒住赵无眠?没几天便是羊舌殷诞辰,他不可能不露面,我等乔装进岛,暗中偷袭,胜算很大。”

  孟婆瞥了老头一眼,不知怎么面露笑意,“地公很有自信?”

  地公,也是阴差名,乃这老头在圣教的代号,但比孟婆低一级……圣教这么多年发展下来,一共也就三个沟通天地之桥的武者,这老头显然不是,他甚至都没有进窥天人,却也是圣教中排名前列的武者,否则也不会跟着孟婆来抓赵无眠。

  地公拐杖轻跺地面,手抚胡须,“赵无眠再如何强大,也只是进窥天人,时守瑾曾言,赵无眠有门名为天魔血解的秘法,爆发高,消耗大,羊舌殷在正面吸引注意,老夫若是拼命,怎么着也能让赵无眠手忙脚乱几招,随后大人再偷袭杀出,不愁擒不住他。”

  孟婆收回视线,手中捏着面铜镜,微微侧过俏脸,打量着自己的耳环,沉默两秒,继而微微颔首,“留赵无眠在大离朝廷,实属我圣教之患……必须擒回西域。”

  地公想了想,“高手对招,难以收力,一不小心惹出人命并不少见,大人又比赵无眠强大许多,若是生擒麻烦,那便杀了吧,永绝后患,反而保险,若是留手,说不得便让赵无眠逃了去。”

  孟婆一时之间没有回答,片刻后才道:“还是生擒。”

  地公无奈,只得颔首领命。

  而另一边,佟从道自龙泉湖内爬出,浑身衣襟湿透,背部更是有道一尺长的创口,他撩开衣服,软甲便自内滑出,软甲的脊背位置已被一分为二,切口平滑。

  佟从道脸色极冷,却难掩心惊,他随身携带的软甲自不是凡俗之物……赵无眠的刀竟快到这种地步?

  遥想年前,赵无眠在秦风寨还只是被归守老道压着打的宗师,如今转眼两个月过去……虽然佟从道只是为了以防被缠住才硬吃一刀,却也没料到赵无眠那刀连这软甲都能斩开。

  他微微摇头,点了一个穴位止血,浑身内息升腾,将衣物烘干,旋即来至本我堂在成都的分舵,但一进门他就察觉到不对儿,弟子们尽数俯首跪地,浑身发颤,空气中更是有阵浓郁的血腥味。

  “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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