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这么坐在此地什么也不干,也不符沈湘阁的性格,她便小手捂住小腹,柳眉轻蹙,“来葵事了……本小姐去换件衣裳。”
说着她便起身掀开车帘准备离去。
苏青绮并未起疑,“你在杨府待着好好的,非得过来,现在下雨,天气又凉,更难受了吧?”
“不说风凉话会死啊。”
“那我说热乎话?”苏青绮斜视了沈湘阁一眼,“我来葵事的时候,公子还替我暖着。”
沈湘阁眼角一抽,又放下车帘,坐回来,突然不想去追什么劳什子的图尔嘎了。
洛湘竹则从身旁取出一个小暖炉,递给沈湘阁,而后指了指她的小腹,用手做了个什么动作。
沈湘阁接过小暖炉,先道了声谢,而后又说:“得了得了,你再怎么舞手,本小姐也看不懂。”
沈湘阁和洛湘竹完全不熟,虽然因为世家小姐的身份见过几次面,但一句话都没说过。
洛湘竹眨眨眼睛,有点小委屈。
“怎么这就哭了?”沈湘阁一介武魁,顶天立地,瞧见洛湘竹一副眼含泪花的模样,便稍显不解看向苏青绮。
苏青绮瞪了沈湘阁一眼,“郡主好心给你暖炉,你说她作甚?我葵事来的时候也不像你如此态度粗劣啊。”
“本小姐一个脏字没说,更没有侮辱她的意思,哪说她了?”沈湘阁一只手抱着小暖炉,稍显无语。
此刻马车外传来交谈声。
“侯爷,本我堂的贼人都擒住了。”
“赌坊后院应该还有个戎人,我去追杀鲜于晨,倒是把他忘在里面,他也被抓了吗?”
“戎人……这倒是不知,不过审问审问便可。”
“送去侦缉司吧,这算江湖事,由他们处理。”
“好好好,不知侯爷明日有没有空,下官在渊玉楼有几分薄面,他们那儿的姑娘和京师可完全不一样,水润多汁……”
苏青绮掀开车帘,露出小脸,看向常山太守的方向:“杜太守,接到郡主,我等就要打道回京师,怕是没空去什么渊玉楼。”
杜太守吓得老腰又是一软,瞪向身边的守军统领,用眼神骂道苏家小姐就在马车里,你怎么不告诉我!?
守军统领也是一脸茫然,他也不到啊。
赵无眠与慕璃儿已经浑身湿透,此刻连忙上了马车,坐进车厢,再用内息将衣物烘干。
车厢中央还摆着个大暖炉,热乎乎的,里面坐着三位姑娘,更是热风中满是幽香。
赵无眠瞧见沈湘阁怀里抱了个暖炉,便伸手道:“师父中了寒毒,暖炉借来用用。”
沈湘阁眼角一抽,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本小姐来了葵事,要没这暖炉,得难受死。”
“葵事?”赵无眠打量沈湘阁一眼,“多喝热水。”
沈湘阁眼角又是一抽。
赵无眠看向坐在最里面的洛湘竹,想了想,而后伸出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而后双手轻碰一下,意思是‘我和你,好久不见。’
洛湘竹也不难过了,她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对赵无眠比了个什么手势……赵无眠也看不懂,
他面露疑惑,洛湘竹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本,递给赵无眠。
掀开一页,笔墨丹青描绘出一双双纤细的手,做出不同的手势,下面还有注解。
赵无眠愣了下,看向洛湘竹,“你自己想的?”
洛湘竹点头,然后伸出右手,指尖在赵无眠的手背上轻轻放下,而后又用左手指向自己的额头,滑出一个波浪形的弧度,意思是‘我教你’。
这个手语,不是赵无眠教她的,赵无眠将小本本又往后翻了几页才知道意思。
赵无眠会的手语,其实就那么几个,后面都是他自己琢磨出的,能表达出的意思其实不是很多,如今洛湘竹既然自己琢磨出了其余手语,其实并没有再教给赵无眠的必要。
但她还是想教赵无眠……或许是感谢赵无眠此前教她吧。
赵无眠朝洛湘竹笑了笑,点了头,“好。”
马车朝剑宗分舵的方向驶去,有弟子充当马夫,坐在车厢外,道:“听舵主夫人所言,舵主察觉有人暗中窥探赌坊,顿感不对,便去追踪。”
慕璃儿靠在椅上,寒毒入体,听唐微雨所言,今晚明显是要遭一番罪,此刻寒毒便隐隐有毒发征兆,体内愈发森寒入骨,俏脸都略显苍白,但闻听此言,还是柳眉轻蹙问:“追踪?他一个人?”
“是。”
“可有他的消息?”
“还在寻。”
苏青绮对这个妄图谋害赵无眠的分舵舵主很没好感,闻言不免道:
“万一是另有所图呢?他口称是因为妻眷被擒才与幻真阁勾结,但具体什么情况谁也不知,说不定他早就和幻真阁搭上线,如今眼看计划败露,还有不少贼人被生擒,他唯恐那些贼人在狱中把他供出来,这才仓皇而去,抛妻弃女。”
苏青绮所言其实也不无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沈湘阁倒是察觉出江雨泽追踪的人恐怕就是图尔嘎,心底一凛,道:“无论他究竟是不是包藏祸心,退一步讲,若真有贼人暗中窥探,那找出来自然最好……还是留心吧。”
赵无眠颔首,比较认同沈湘阁的说法,便掀开车帘,对剑宗弟子道:“有任何消息,立马通报我。”
“是。”
慕璃儿坐在赵无眠身边,双眸紧闭,粉唇下意识微张吐气,体内寒意已经到了需要她用内息压制才能缓和的地步了。
但要是让唐微雨见到了,定然得惊为天人……按常理说,刚一中毒便毒发才正常,但慕璃儿居然愣是挺了这么久。
不愧是天人合一。
赵无眠察觉慕璃儿状态不对,眼色急切几分,看向沈湘阁,“你们杨家家大业大,可有什么至刚至阳之物?”
沈湘阁柳眉蹙起,上下打量慕璃儿一眼,身为魔门妖女对毒物也有几分涉猎,结合赵无眠方才之语心底就有了几分猜测,便道:“我怎么知道,得回去问问,你先给她熬些阳性的药汤灌下去缓解吧。”
洛湘竹眼神担忧,摸上慕璃儿的小手,然后下意识抖了下……好冰。
匆匆回了剑宗分舵,分舵内的大夫仓促而来,为慕璃儿把脉,眼神严肃,“的确是寒毒不假,老身倒是能开几个方子缓解……但治标不治本。”
大夫是位王姓老婆婆,兢兢业业在剑宗干了四十年的医师,医术不俗,按辈分,慕璃儿都得叫她一声王奶奶……她都这样说,那唐微雨所言,应该是差不了。
慕璃儿已经毒发,此刻躺在榻上,都盖了三层被褥,但还是蜷缩在一起,粉唇已是苍白且略显青意。
被褥里还放了几个小暖炉。
但都没什么用,寒毒由内而外,这些东西只能算‘望梅止渴’。
赵无眠想起唐微雨所言,眉梢蹙了下,总不能真靠他吧?这靠谱吗?太假了吧?
唉,倘若紫衣在此地就好了。
赵无眠坐在床边,握住慕璃儿紧紧攥着的小手……慕璃儿一举一动很有江湖女子的味道,又是他的师父,总是以长辈的口吻待他,但她的手却是如此娇小,赵无眠张开五指就能将她的小拳头包住。
但太冰凉了。
赵无眠卸下腰间无恨刀,抬手就给它扔到房间角落……无恨刀也属寒。
王大夫轻叹了口气,离开房间,匆匆去熬药。
洛湘竹双手抱着两个小暖炉小跑进屋,又往被褥里塞。
苏青绮站在床边,琢磨少许,还是轻叹一口气,“这寒毒,一时半会肯定好不了,要么等唐微雨的解药,要么再去小西天一趟……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先回侦缉司一趟,书信一封,让圣上去国库找找。”
赵无眠颔首,“诺大的朝廷,总不至于连点至刚至阳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肯定有的,不过今晚……”苏青绮想了想,她也没什么法子,直接说让慕璃儿硬熬过去也不合适,便微微摇头,转身就走。
如此屋子里就只剩赵无眠,慕璃儿与洛湘竹。
洛湘竹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双手握着慕璃儿一只小手,结果没怎么暖到慕璃儿,反倒把她自己给冻得指尖通红,牙齿打颤。
赵无眠无奈拉开她的手,道:“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和圣上似的,不愧是姐妹俩儿。”
洛湘竹比了个‘我有努力习武,但内功总是练不好’的手势,后想起赵无眠还没学她琢磨出的手语,但现在让她提笔写字,又委实没心情,便低垂着小脸,一副好像她做错了的姿态。
结果慕璃儿倒是将眼眸睁开一条缝,低声道:“她努力习武了,你也别说她,天分所致罢了。”
眼看慕璃儿说话,洛湘竹眼神当即一喜,而后鼓了下脸颊,这才有心情提笔写字,写道:‘我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废材真是对不起。’
慕璃儿露出一抹笑意,而后又难受得紧咬牙关。
赵无眠的心情从没有像今天如此这般糟糕,他甚至想把鲜于晨的尸首拉过来再砍个几刀。
不出片刻,王大夫端着药匆匆来起,给慕璃儿服下,看脸色似乎是好受了些,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只能硬挺过去了,多和她说说话,别让她睡过去,清醒着对寒毒也能有缓解。”王大夫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去。
实在是没办法了,赵无眠才低声道:“要不如唐微雨所言,我抱着师父一阵?”
洛湘竹歪头看赵无眠,眼神疑惑……只是抱一阵,有用吗?
慕璃儿睁眼看向赵无眠,嘴唇微张,惊觉自己吐出的气好像都是凉的,而且瞧赵无眠和洛湘竹这担忧的面容,慕璃儿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跟那行将入土的老太婆,两位徒儿在旁边看着自己即将离去……
不不不,她才二十六岁,什么老太婆……哪个老太婆有她这么好看?皮肤也是滑嫩白皙,腰肢纤细柔软……
慕璃儿虽然毒发,但头脑却是相当清晰,琢磨少许,扫去杂念,便微微颔首。
自己因为那天的春药,导致在赵无眠身边时,时常感觉尴尬,但这和赵无眠是没关系的,他可从未对自己有过什么不轨想法。
赵无眠脱了靴子,抬起被褥,刚躺进去结果又瞬间弹了起来。
慕璃儿疑惑看他。
赵无眠揉了揉腰,“被子里全是暖炉,好悬没给我膈死。”
慕璃儿与洛湘竹都是忍不住笑了下,而后慕璃儿便朝赵无眠伸出双手,明明是她中了毒,但这姿势却是‘师父抱抱’的模样,充满了长辈的关怀。
赵无眠心底稍显古怪,与慕璃儿正面稍微抱了下,因为礼法,倒是没贴太紧……但这显然没什么用。
但慕璃儿瞥了眼自己鼓囊囊的胸脯,真让赵无眠压上来也不合适,她便默默背过身,留给赵无眠一个背影。
只是因为蜷缩在床榻上的缘故,导致衣袍下摆被崩的极紧,让赵无眠不由挑了下眉,他本以为太后已是他见过身材最好的女子,却不曾想,自己师父竟也如此天赋异禀。
他默默收回视线,非礼勿视,转而双手搭在慕璃儿的肩膀上,紧贴着她的脊背。
虽然好似抱着一块冰块,但带给赵无眠的感觉依旧是如此纤细娇小。
赵无眠抱得更紧了些。
“眼睛蒙上。”身前传来细声。
“嗯?”
“穿着衣服……效果似乎不好。”
赵无眠眨眨眼睛,而后从怀中取下漆黑发带,将眼睛蒙住。
“湘竹……帮为师脱衣服。”
嘎吱。
洛湘竹爬上床。
晰晰索索。
“肚兜就别脱了,他又不抱我前面。”
晰晰索索。
“诶诶。”慕璃儿似乎从床上弹起上半身,“脱为师裤子作甚?”
晰晰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