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滴答作响。
他说:“下雨天的晚上,最适合睡觉了。”
“嗯。”
“雨声真好听。”
“嗯。”
“沈小姐,你真漂亮。”
“……”
沈湘阁没说话……她露出满足而高兴的笑。
翌日清晨,春雨还未停歇,水雾自地砖升腾而起,朦胧迷人,带着几分凉意。
院外那人再度来至院外,沈湘阁穿戴好衣裳,易容成昨天那样,便出了屋子。
赵无眠没出去,只是抱着脑袋躺在床上,虽然并没有与沈湘阁发生什么,但同床共枕,此刻被褥床单,满是沈湘阁的幽香……即便赵无眠不想闻,也闻得到。
他用被褥盖在自己身上……苏小姐再如何努力,也抵不过赵无眠本身体魄强大,气血旺盛啊。
屋外隐隐传来交谈声。
“赵无眠的实力非同凡响,可是顺利?”
沈湘阁淡淡回答:“只是一晚上,怎么可能?今晚吧,今晚应该就足够了。”
“也是,他这种武功,要真只用一晚就能解决,那咱们宗门的女子去爬上各地太守与当朝百官的床,岂不是轻易就能得了天下?”
“你晚上再来吧,我保管他今天下不来床。”
“苍花楼做事就是靠谱。”
话音落下,那人的气息便渐渐远去。
沈湘阁推门走进,瞧见赵无眠盖着被褥的模样,有几分想笑,娇声道:“侯爷,可是要我给你处理处理?”
“当真?”
沈湘阁作势将茶壶的水泼向赵无眠,“想得美。”
“不跟你计较。”赵无眠坐起身,谈起正事,“为何要今晚?”
“不说今晚,他就会起疑,以你现在的武功只用一晚上不可能乱你心智。”沈湘阁微微摇头,这倒是实话。
赵无眠对幻真阁这种功法不甚了解,便道:“只是你的水准不行吧?如果让你们苍花楼的老大苍花娘娘来,一晚上恐怕谁都能解决。”
沈湘阁眼角抽了抽,而后又娇笑道:“侯爷对我们楼主有想法?”
赵无眠一说这个就来劲,“那可不?最好我手指一勾,她就乖乖过来给我敬茶,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任人摆布,她对你和门下女弟子的态度,就让我很不爽。”
沈湘阁小手下意识用力,茶壶直接浮现一丝裂痕。
“你激动什么?”
“……没想到你会为我这么气愤而已。”
“只是气愤算什么?”赵无眠摆摆手,“等我武功大成,直接让她给你敬茶。”
沈湘阁咬着牙,“不劳侯爷费心……你练功调息吧,既然要去幻真阁分舵,那今晚可是有场恶战……幻真阁副阁主鲜于晨就在常山,他有一秘法,名为‘天魔血解’,可让他暂时有武魁的战力。”
“‘天魔血解’?”
“不错,还记得你生擒的愁满江吗,?他所修功法,便是‘天魔解’的改良劣化版,虽没了那么强的功效,但相对也没那么大的副作用。”
愁满江只是寻常宗师,但当时的爆发力可是极为不俗,让赵无眠印象深刻,这还只是劣化版,那改良版的效果,竟是能到武魁。
即便只是暂时,这也已经是极为不俗。
赵无眠沉默片刻,对此人正视几分,朝沈湘阁道:“等我去了分舵,你就别跟着了,到时候真打起来,我恐怕顾不得保护你。”
沈湘阁微微颔首,也没喊什么一定陪你之类的话……以她在赵无眠心中的实力,也就一个三流宗师,就算跟着去,也只是给赵无眠平添掣肘。
赵无眠拿起奈落红丝,盘腿打坐,默默推演武功,深耕技法。
沈湘阁看了赵无眠一眼,不再言语,只是推开窗户,望向院外。
那白猫已经不见了踪影……但那伞还斜斜靠在墙边。
入夜,沈湘阁扛着故作昏迷的赵无眠,走出屋子。
有马车停在院外。
将赵无眠放进车厢,车夫便朝沈湘阁微微拱手,驾马而去。
从目前看来,无论是赵无眠,还是幻真阁,计划都在稳步推进。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因为常山城外,有一浑身皆白,腰胯白剑的熟美女子,已经架着马车来至城门口。
慕璃儿来了。
第210章 浑身是胆赵无眠
春雨朦胧,水雾升腾,常山入夜,华灯初上,昏黄的灯火在水雾与雨幕中照出一圈又一圈光环。
慕璃儿架着马车,抬眼看了下淋淋细雨,轻叹一口气,“天气不好,不过下雨天也是杀人夜,倒也合适。”
车厢内没什么声音传来,洛湘竹一席鹅黄色的宫裙,倚靠在车厢座椅内,小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轻勾窗帘,露出一条缝隙,似怨含忧的眼眸看了眼常山夜景便收回视线。
她就是想应和慕璃儿,也应和不了……小哑巴。
慕璃儿驾车来了剑宗分舵,分舵舵主江雨泽连忙迎上,眼底藏着几分错愕……慕璃儿怎么来的这么快?
也说不清这是好是坏,但……江雨泽朝车厢内看了一眼,里面坐着的就是燕王长女洛湘竹?
也不知他们想抓燕王长女作甚,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女,除了身份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脑中思绪一闪而过,便看慕璃儿翻身跃下车架,有剑宗弟子连忙上前为她打伞。
慕璃儿接过油纸伞,朝弟子们轻轻摆手,旋即才瞥向江雨泽,“听舵主言,此地有幻真阁分舵的消息……当真?”
慕璃儿元宵时,还在常山东北的定州,她那晚和洛湘竹喝酒喝了个昏天地暗,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还未离去就接到江雨泽的信,说是常山查到了幻真阁分舵的线索,他们还似乎和戎族有勾结。
常山乃中原腹地,不仅战略位置重要,还是朝廷用来向晋地运输粮草的中转城之一,往西直行四百里就能到太原……倘若常山出了什么事,粮草运输链不说直接断了,但也会对前线战事有大影响。
慕璃儿虽是江湖女子,却也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可能不插手……这毕竟是关乎前线的大事,她分得清轻重。
这才匆忙来此,唯恐慢了一步,铸成大错。
江雨泽回过神来,他哪知道幻真阁分舵在哪啊,这就是把慕璃儿引来常山的借口,幻真阁傻了才会把自己的底透露给他一个外人,毕竟幻真阁肯定不敢赌江雨泽会不会假意与他们合作,实则暗中传信叫来什么高手给他们剿了,救出妻眷。
知道幻真阁分舵位置的,其实就是偷听赵无眠墙角的那个男人,他才是江雨泽与幻真阁联络的负责人……而他现在正在押送赵无眠,根本不在剑宗分舵。
幻真阁也是没想到,慕璃儿的脚程居然如此之快。
江雨泽反应很快,面露笑容,
“楼外山的宗师李宝山勾结戎人,我近来在常山发现了他的踪迹,本想跟踪找到和戎人相关的线索,结果听到了几句幻真阁分舵的事……本想继续听下去,却被发现,这才不了了之,仓皇逃出来后便给剑主传了信,所以幻真阁分舵具体在哪,属下也不知。”
“嗯~”慕璃儿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鼻音,“我收到信后,已经十六,按信鸽的速度,舵主元宵佳节不陪家人,反而去跟踪李宝山?”
江雨泽摸不透慕璃儿的态度,继续扯着笑容,“也是巧合,本想去给贱内买些首饰的,娃娃还喜欢吃北市的小饼,谁知……”
江雨泽顿了顿,嗓音多出几分干涩……他那天,的确是想买些首饰与小饼,谁知妻子与闺女就被李宝山给绑了呢?
无论再如何圆滑,再如何会扯谎,当提及妻眷时,心底也是难免一揪。
每年剑宗在六月都会让各地舵主去燕云总舵开会,那时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比武论艺,痛快玩上三天,然后才进行往年工作总结与今后布置,所以江雨泽是见过慕璃儿的。
他今年四十二,慕璃儿二十六,在慕璃儿十岁那年,刚刚拜入剑宗学武,江雨泽还见过她……那天是六月初三,江雨泽和一票兄弟聚在一起喝酒,慕璃儿趴在一棵树上,问他们为何不练武,反而在此地喝酒怠惰。
旁边那人说酒比习武有趣,于是慕璃儿就钻去厨房偷酒喝,喝醉了就不见了踪影,等发现她时,她正在山上的草堆里睡大觉……那时近乎全剑宗的人都在找她。
江雨泽也不例外,结果现如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江雨泽沉默片刻,心底轻叹一口气……还是要以妻眷为重。
她与娃娃在幻真阁分舵,就是带人打进去,妻眷也是人质,也有危险……无论如何,妻子和娃娃大于一切。
慕璃儿瞥了江雨泽一眼,不再多言,而是转而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也不能在常山耽搁太长时间,今晚联系小西天和侦缉司的人,一起查,总归快些。”
说着,慕璃儿又翻身上了马车,刚掀开车帘准备向洛湘竹嘱托几句,便听到耳边传来马蹄声,闻声看去,赵无眠的照夜玉狮子听到动静,从一处院内的大门探头探脑往这儿看,大眼睛很是好奇。
“无眠的马?”慕璃儿神情浮现几分错愕。
江雨泽心头一跳,赵无眠都被抓去幻真阁,不死都得掉层皮,肯定是回不来了……要想找个借口还不容易,所以江雨泽方才才没提他。
不是,这马怎么还喜欢看热闹啊,谁他娘的在看马啊?
照夜玉狮子拴在赵无眠的院子里,目前还在院子里的人,自然是沈湘阁。
慕璃儿锐利目光射向江雨泽,“我徒儿就在常山,舵主怎么不告诉我?”
“忘了忘了……”江雨泽故作豪迈一笑,但心跳已经宛若擂鼓。
慕璃儿的目光更为锋锐,“那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干嘛去了,少剑主去哪儿,我们自然不会过……”
呛铛————
慕璃儿腰间白剑瞬间出鞘,剑锋夹在江雨泽的脖颈,她本就是暴脾气,此刻察觉出不对儿自然不会装作不知,她冷冷道:“江舵主心跳如此快……你在慌什么?有事瞒本座?”
周围剑宗弟子都是一惊,脸色犹犹豫豫,满眼茫然,分不清事态。
洛湘竹柳眉轻蹙,没想到一来常山就如此剑拔弩张……她看向照夜玉狮子。
照夜玉狮旁,站着个穿着剑宗弟子服饰的女弟子,她朝洛湘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洛湘竹眨眨眼睛,再看去,那女弟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雨泽脸上细汗直流,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此间剑距离江雨泽的脖颈不足一指之遥,阵阵刺骨寒意激得脖颈鸡皮疙瘩直起。
江雨泽脸色一变再变,已被发现,他心底想的反而是要不就全招了吧……这样良心也稍微过得去,可就算说了又怎么样?不知幻真阁分舵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就算慕璃儿知道此事详情,也救不出赵无眠,更不可能救出妻子与娃娃。
他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道:“萍儿和娃娃被擒,冒然强攻,她们定然性命不保……赵无眠被幻真阁擒住,肯定是逃不出来了,而我,我……”
慕璃儿脸色一变,便在此时,常山东侧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信筒声。
咻————砰————
一抹艳丽的传信烟火自城东席卷而上,没入雨夜。
“这是谁家的传信烟火?”有剑宗弟子不解问。
“侦缉司吧……”
这个时候侦缉司放传信烟火,不用想都知与幻真阁有关。
慕璃儿杏眼微眯,就要飞身赶去,江雨泽连忙提醒,“幻真阁的目的是燕王长女!”
慕璃儿动作一顿,又瞥了眼江雨泽……连江雨泽都被胁迫,那剑宗分舵其余弟子明显也信不得,她也不好将洛湘竹安置在此地。
无论在哪,都不如在她身边安全,念及此处,慕璃儿一挥马鞭,便驾着马车冲进雨幕,单留一句,“蠢货,你以为妥协就能救人吗?”
江雨泽一愣,此话是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吗?他不知,但此刻明显不可能坐以待毙。
而稍早之前,常山三严桥旁,修有一座无为赌坊,赌坊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