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第163节

  所以清渊台在京中混得其实很开,虽然没什么武魁级别的高手,但宗师却是不少,足足有六位,也能算是京中本地江湖帮派一霸。

  但五年前,也就是景正十三年,清渊台上上下下百口人,连带弟子以及打工讨口饭的散工,皆被一人屠杀殆尽,不留活口。

  唯一多活了一阵儿的清渊台人,乃是清渊台帮主的小儿子……当时清渊台内,有一位小西天的长老正在做客,结果突遭此祸,他只来得及护送那帮主小儿子逃命。

  按理说,这小娃有主角之姿,可惜那晚,杀人者硬是自台内追了出来,当着那位长老的面亲手杀了那小娃娃,而后扬长而去。

  虽然没对那位小西天长老动手,但那长老事后也是自责不堪,去侦缉司交了线索,复述当时详情后,没几天便悬梁自尽。

  京中出现此等涉及百人的大案,甚至还牵连了无辜人,无疑是把朝廷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当时清渊台的人全死了,唯一的线索就是小西天长老口供,称那人为幻真阁本宗护法宁方夏,事后苏总捕带人去查看尸首,那武功也的确是幻真阁的巫山雨意。

  当时的景正帝暴怒不堪,下令缉拿,但宁方夏早便跑没影儿了,苏总捕带队围剿了几个幻真阁分舵,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事后江湖再没出现过宁方夏的身影,想必是在避风头,如今五年过去,景正帝都死了,这景正年间的大案也就封在案牍室内,直到被观云舒接下。

  侦缉司目前唯一的线索,也就是京西发生了一出命案,死者于当年的清渊台一般无二,皆是死于巫山雨意,这才让侦缉司怀疑是否是宁方夏又来了京师。

  如今赵无眠正打算去事发地瞧瞧,观云舒若想查案,料想也在那里。

  巫山雨意,其实就是幻真阁的巫山刀,能让苏总捕在卷宗上用‘巫山雨意’来记载,显然这位所谓的幻真阁本宗护法宁方夏也是武道大家,开始感悟‘意’这种捉摸不透的东西,就是不知有没有归守真人强。

  赵无眠披着蓑衣,单手微拉蓑衣,挡在卷宗之上避免被雨打湿,行于街上,眉梢轻蹙,“清渊台六位宗师,皆被屠杀,一个都没逃出来……照理说也该传出点动静,引来侦缉司捕头,当初我杀叶万仓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这宁方夏一打六还这么轻松?”

  低声自语间,赵无眠便忽然抬头。

  却看就在侦缉司门口不远处的巷子内,尼姑手持绣着牡丹的油纸伞,身着僧袍,站在雨幕巷口之间。僧袍宽大,但遮不住其姣好身段儿,雨势渐密,也压不住女子绝色。

  观云舒站在巷口,抬眼看他,眼神稍显几分错愕,不过她错愕的地方倒不是忽然瞧见赵无眠。

  “这么大的雨,你也不带一把伞?”

  “京师如此辽阔,百万人口,却能和你偶遇……上僧莫非其实一直在侦缉司附近等我?”

  两人近乎是同时发问。

  观云舒眨眨眼睛,认认真真想了半响儿,才别开视线,小声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来,自然便在此地等你……”

  赵无眠其实只是瞧见观云舒,下意识调笑她罢了,但没想到观云舒居然真的在等他。

  他顿时一乐,“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时至今日还是觉得不打诳语便是你们佛门最好的教义。”

  观云舒斜眼看他,眼神冰冷了下,“不打诳语只是教义,但心底良善可是我特有优点……昨日登基大典,侯爷忧心国事,承君受禄,但我可是为了侯爷的安危,直入险地,落入埋伏,差点被人打死,结果侯爷昨天一整天也没出现,不知在宫内同哪个女子快活……”

  说着,观云舒便抬眼看天,神情悲戚,又幽幽叹了口气。

  “这位貌似很难过的尼姑,你的伤势如何?”

  “不是貌似,我就是很难过。”观云舒微微摇头,指正一句,而后才道:“埋伏我的家伙,乃是五位江湖游侠儿,在江湖上有几分凶名,但还不是我的对手,杀了三人,被他们跑了两人,倒也没受太大伤……”

  说着,观云舒轻轻撩开持着油纸伞的右臂袖子,露出一小节白藕般的小臂,只是小臂上绑了块白布,可见其上血晕……白布足足从手腕包到肘关节,岂不就是说观云舒小臂被划了道足足二指长的伤口?

  赵无眠刚见到观云舒的愉快心情瞬间就沉了下去,而后观云舒又背过身,指了指小腰处,语气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委屈,“那江湖客枪法不错,这里也被划了一道……”

  还没说完,便看赵无眠抬手去撩她的僧袍。

  观云舒微微一愣,正在诉苦时赵无眠突然来这么一出,给她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稍带红晕,银牙紧咬,“下流!哪有人随便撩尼姑衣服的?”

  “伤在后腰,你怎么疗伤上药?”赵无眠还真没升起什么借机占便宜的心思,说罢他又想了下,眉梢蹙起,“你在京中又没朋友,谁给你上药的?”

  观云舒整理了下衣袍褶皱,闻言翻了个可爱白眼,“本来就没伤多重,点个穴位止血后,在白布上抹点药缠上便是,有什么需要别人帮忙的?我看你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占女子便宜。”

  赵无眠松了口气,又露出笑容,“江湖险恶,这不是怕观上僧吃亏吗?”

  观云舒斜眼看了他一眼,而后也嘴角勾了下,有了几分笑意,“我吃过最大的亏,不就是认识了你?”

  “嘿,我可是来帮你报仇的,怎么能说吃亏?”

  赵无眠顺势躲进观云舒的伞下,又撩开自己的蓑衣,做出一副没你的伞我就要被雨淋湿的模样。

  观云舒无可奈何地看了赵无眠一眼,才收回视线,神情平静,“那五人实力不错,领头的所用乃是幻真阁的武功,听闻宁方夏来了京师,顺着线索往下查便是,不可能没有一点联系。”

  “他们杀你作甚?”

  “十一岁那年,我在西凉杀了一百多人,正是宁家……”观云舒微微一顿,大体是觉得让赵无眠知道自己那么小就杀了那么多人,可能有损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没细讲,但话至此处,也很明显了,“宁方夏那年,不在西凉。”

  “我知道,洞玄大师曾给我提起过你的事,但原来和宁方夏有关,这我倒是不知。”赵无眠微微摇头。

  观云舒十岁时,小西天有位对她很好的师叔,名为洞真,二人游历江湖,途径西凉时,遭宁家暗算,洞真身死,观云舒坐船逃回小西天,苦心习武一年,便重回西凉把宁家一家老小全杀了,一个也没放过。

  而现如今,十年过去,宁方夏想杀观云舒,也很正常……其中恩怨曲直又涉及到洞真那一辈人,很难说清谁对谁错。

  观云舒微微一愣,“洞玄师叔怎么什么都给你说。”

  “可能觉得我很适合当金龟婿,把我当自己人看。”

  观云舒冷冷看他。

  “抱歉……忘了你还没还俗。”赵无眠干脆利落认错。

  观云舒移开视线,沉默片刻,忍不住问:“我当年情绪激动,杀了一百多人,虽有斩草除根之意,但终究不合佛门之举……你可是会觉得我不像我?”

  “你虽是佛门弟子,却也是江湖中人……江湖最不缺的便是恩怨情仇,当初若不是洞真让你躲在船上沿河而逃,那你难道就能逃得过宁家的刀吗?”赵无眠微微摇头,而后扯开这个话题,又问:“领头之人,就是宁方夏?”

  观云舒沉默了下,才轻叹一口气,“是啊,江湖可不缺此等恩怨情仇……”

  说着,她继续道:“领头者我在通缉令上见过,名为孟君才,绰号半天枪,不是宁方夏……宁方夏也不知是不是真来了京师,但他在幻真阁本宗当护法,地位只在幻真阁阁主,本我堂堂主佟从道与苍花娘娘之下,那孟君才想巴结他,买凶杀我也很正常。”

  赵无眠心底冷了下,可算是知道谁动的手了。

  他微微颔首,面上不动声色,“可有线索?”

  “当然。”观云舒抬手指了指巷口围墙。

  顺着看去,雪枭这大白鸟正缩着翅膀,在雨中瑟瑟发抖,瞧见赵无眠这时候才抬眼看他,当即不满地张开翅膀嘎嘎直叫。

  意思约莫是我在外面冒着风雨跑来跑去,结果你在此地勾搭尼姑柔情蜜意……甚至于现在才发现我,真是气死鸟了。

  登基大典时,场合正式,赵无眠就没带着雪枭……一直都寄存在观云舒这里,便是想让观云舒有什么事及时让雪枭来寻他。

  如今看来,虽然遇见了埋伏,但观云舒是先让雪枭去跟踪孟君才,这才没有当即通知赵无眠。

  当然,也有可能是赵无眠身处大内,防卫严密,雪枭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鸟在大内上空乱飞,很有可能被大内高手一箭射下,这才不敢。

  总之雪枭既然回来了,那肯定是有线索。

  “走走走,快带我去砍了他。”赵无眠一溜烟又从伞里窜出来,披上蓑衣,连伞也顾不得和观云舒一起打,连忙催促雪枭。

  雪枭露出个很人性化的无可奈何神色,而后冒着雨朝东边飞去。

  观云舒望着赵无眠的背影,嘴角稍微勾了下,露出一抹好似拿捏赵无眠的淡淡笑容。

  赵无眠火上心头,其实忽略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观云舒昨天遇刺,派了雪枭去跟踪,其实一晚上的时间,绝对足够雪枭追踪回来,毕竟孟君才不可能在京中东跑西跑一晚上。

  以观云舒的性子,昨日有仇,昨日便报了,何必等到今日?

  想等赵无眠过来,一块行动呗。

  尼姑虽然不会说谎话,但是可以选择性地隐瞒一些东西啊……反正赵无眠又没问。

  沈府

  昨晚沈逸文大摆宴席,便是翘首以盼等着赵无眠赏脸一块吃顿饭。

  京中谁人不知赵无眠乃是天子身边红人……一起吃个饭,混个脸熟,肯定错不了,因此还有不少朝中大员都来了沈家。

  不过赵无眠事后被洛朝烟叫去浮墨殿,他们也挑不出赵无眠什么毛病,权当登基大典后放松放松,喝顿酒,等改日就和未明侯见见便是。

  因此朝中大员们入夜没多久便散去,只余府内还未收拾干净的满地狼藉,丫鬟家丁们来来往往,收拾打扫。

  便有丫鬟抱怨,声音却是压得很小,“唉,娘娘也是手段通天,竟能把我们安排到沈府……这可是丞相府邸,但我们过来,居然就是来当打杂丫鬟的?”

  “这也没办法,我们伪装的身份就是丫鬟啊,总不能一入京就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起来,那个叫绮鹤的师姐也不知撞了什么运儿,当初在太原,因为她的失误导致分舵被晋王清剿,害的我们被本我堂那群采花贼嘲笑了好久,如今才过去一个月,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沈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清楚,不过我们能潜入沈府,想必也是多亏了绮鹤师姐……她现在明显得娘娘重用,还是别说师姐坏话为好。”

  “倒不是说她坏话,只是奇怪……诶,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赵无眠?”

  “关赵无眠什么事?他可是天子红人,新晋侯爷,单就身份,就不是绮鹤师姐一个魔门小妖女能比的。”

  “当初在太原,赵无眠与绮鹤师姐可是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还把绮鹤师姐绑在树上吹冷风,但实际上刚绑上去,赵无眠就叫了人去救……”

  “啊?这不是就有点像江湖小说里的情节?”

  “对啊对啊,但绮鹤师姐却成了沈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所以我就怀疑了,是这位沈家小姐念及绮鹤师姐与赵无眠的关系,才把她留在身边,约莫是想多了解了解未明侯?”

  显然,这些丫鬟乃是沈湘阁专程从苍花楼调来京师,用以勾搭赵无眠的女弟子,皆是身材丰腴,容貌清秀。

  不过沈湘阁就是苍花娘娘这层身份,明显隐瞒极严,就连这些丫鬟们也是不知,到现在她们还以为,这都是绮鹤的功劳。

  丫鬟们聊着聊着,便有一人匆匆而来,抱着个洗衣盆,寻上两人,“绮鹤师姐在哪?坏了坏了,我们幻真阁有个师叔,在太康楼被人杀了。”

  “啊?谁啊,是苍花楼弟子?”

  “倒也不是,是本宗之人,从本我堂那边升过去的。”

  “那关我们什么事?本我堂的人,死就死了。”

  “哪能这么说,我们才刚被调来京师不久,明显是要执行机密要务,结果转眼就有师叔被杀,他说不定是来帮我们的……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总之得先告诉绮鹤师姐。”

  那丫鬟话音落下,便匆匆跑去内院通报。

  而在稍早之前,太康楼,其实就是一栋酒楼。

  三楼内,孟君才脸色阴沉,手边放着长枪,上半身赤裸着,可见腰腹处缠着白布,明显是受了伤。

  在孟君才对面,还坐着一人,乃是太康楼的薛掌柜。

  薛掌柜为孟君才倒了杯水酒,低声道:“害,观云舒实力乃是顶尖宗师,一时不察,败在她手中,也没什么的,下次再战便是。”

  “哪还有什么下次。”孟君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此次没了机会,下次观云舒可不会再主动踏入陷阱,单就我花钱请来的那些个江湖客,请来四人,结果被反杀三人,还有一个人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一逃出去就匆忙离京,当初给他的银两也是如数奉还。”

  “呵呵,江湖人,保命最重要,看出了观云舒点子扎手,不敢再战,也很正常。”

  孟君才沉默半响,才低声自语,“话虽如此,但观云舒好像还真挺在乎那未明侯的,洛述之登基时,有人瞧见她与赵无眠同进大内,我们才以‘刺杀赵无眠’为饵,引他上钩,结果她还真就中了计,落入埋伏,若想再杀,想必能从这方面入手。”

  “这……赵无眠乃是天子红人,别说当真动手刺杀了,便是嘴上说说被人听了去,都免不了被侦缉司的捕快找上门。”薛掌柜稍显犹豫,而后道:“还是别把未明侯牵扯进来为好,再者我们幻真阁和他也没什么恩怨。”

  “当真没有?本我堂一共就两个护法,结果全折在了秦风寨,那可是两个顶尖宗师!当时就三方势力,赵无眠,晋王与我们本我堂,要是我等不管不顾,岂不是寒了门下弟子的心?就连阁主都说了,赵无眠不可能不知道内情,得把他抓回去,问个清楚,至少给门下弟子一个交代。”

  “就为了两个护法,就要和未明侯为敌?”薛掌柜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为了两个护法,而是因为,门下护法因赵无眠而死,我等若什么都不做,一口气卡在心底,还算什么‘随心而为’?”孟君才微微摇头,“正是如此,你才入不得我幻真阁,只能当个闲散掌柜。”

  薛掌柜面露无奈,这也确实……他充其量只能算幻真阁外门中的外门,就是个给宗门搞钱的,压根没有进去习武的资格,当然,以他的年纪也不可能习武,如今这样就挺好,背地里有幻真阁相助,在酒楼在京中也能开的风声水起,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说着,孟君才琢磨少许,才继续道:“苍花楼近来有弟子去了沈府,也不知苍花娘娘在图谋些什么,不过苍花楼既然在京师有势力,那我待会便去寻宁大人,让他开口,请苍花楼协助我们擒了赵无眠……涉及宗门颜面,料想苍花楼也不会阳奉阴违。”

  说话间,楼下便传来小二无奈的声音,“这位客官,我们太康楼老实本分过日子,该纳的税可是一个子都不少,您开口就说我们楼里藏了幻真阁弟子,这口锅我们可不兴背啊。”

  孟君才微微一愣,与薛掌柜对视一眼,他压低声音道:“观云舒找上门了?”

  “不清楚……”薛掌柜连忙起身,做出掌柜气派,推开窗户,向下看去。

  只见一位披着蓑衣的江湖客,站在楼前,看不清样貌。

  而在江湖客的身后,还站着一人,手持油纸伞……但自高而下看去,视线被伞面挡住,薛掌柜也看不清伞下是男是女。

  薛掌柜轻咳一声,遥遥喊道:“二位贵客,我乃是太康楼掌柜……如小二所言,包藏幻真阁弟子这名头,可实在太大,要是传了出去,我楼可就得当场关门,您连半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就一口黑锅扣下,那我可得报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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