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如狱,我肉身成圣 第100节

  “机会大爷给你们了,今儿个能祸害大爷多少雪花银,就全看你们自个儿的本事了,要是不中用,那可就只能怪你们自个儿没出息,最好是以后出门都别说认识老子,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一通不三不四、流里流气的言语,掷地有声。

  所有司天卫都两眼放光的哄然大笑,无论是漕帮弟子还是西军老卒,都口口声声高呼“虎哥”。

  “虎哥牛逼!”

  “虎哥威武!”

  “虎哥找一万个婆娘,夜夜做新郎!”

  “义父在上,儿半生飘零……”

  王文也跟着大笑,一夹牛腹:“哈哈哈……弟兄们,凯旋!”

  他一骑当先,奔向扬州城。

  “凯旋!”

  数十骑齐声高呼着纵马相随,轰隆隆的马蹄声席卷平原,好似有千军万马之势。

  那厢的黄兴德,眼见王文等人威风凛凛的纵马疾驰而来,心头悄悄给自家不孝子点了个赞,称赞他配合得好。

  “还愣着干嘛?”

  他急忙偏过脸,冲着左右的清河帮弟子们不断抬手示意:“都吼起来啊,不认得你们虎哥啊?”

  两三百号清河帮弟子闻言,急忙按照提前排练好的剧本,齐声高呼道:“恭贺王大人护卫桑梓、惩奸除恶、伸张正义、为民做主、尽忠职守、浴血奋战,大胜归来!”

  “恭贺王大人护卫桑梓……”

  人群之中踮着脚、抻着脖子遥遥张望的赵志凌、程先等人,听到这阵齐呼,哭笑不得的齐齐以手遮面。

  而骑牛疾驰而来的王文,听到这一阵阵齐呼,又无语又羞耻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唯独黄兴德抱着两条膀子站在人前,嘚嘚瑟瑟的不住点头:‘都给咱站稳喽,好好承我儿这份儿恩情,谁他娘的都别想赖账!’

  他低调了大半辈子,从未这般招摇。

  哪怕先前王文力挽狂澜,救了扬州这满城老百姓,他都绝口不提,只当没有这件事。

  直至他听到江南十府沦为鬼蜮之事,便果断决定招摇一回,哪怕拼着老脸不要,也要让全城百姓牢牢记住自家不孝子的恩情!

  只因他黄天霸乃是一位精通人性的帮派头子,他深知,人总是对坏人格外宽容,对好人异常严苛……

  如果不这么闹一回,就算眼下这满城百姓会对二虎感恩戴德,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依然会有人跳出来暗戳戳的指责二虎他们,当初为什么没能保全扬州城?又是为什么没能救下那十府百姓?

  甚至会居心叵测的,去将他们的好心作为,掰开了、揉碎了,进行各种歪曲污蔑性的解读,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不用怀疑,一定会有这样的人,而且还绝对不少!

  毕竟,相较于相信一个帮派出身的地痞流氓会诚心诚意、掏心掏肺的救他们的性命,只怕许多人都更愿意相信,他们这么做是别有所图……比如卖他们粮食、卖建材?

  黄兴德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不孝子身上!

  所以他必须要提前定下调子,他家不孝子就是一位护卫桑梓、惩奸除恶、伸张正义、为民做主、尽忠职守、浴血奋战、大胜而归的大英雄、大豪杰!

  谁敢在自家不孝子身上动歪脑筋,那就是在跟他清河帮作对,就是和满城老百姓做对!

  为此,他已经提前将当初府衙之战的前因后果,都放出风去,预热三天。

  如今,满城老百姓都已然知晓,当初是就是王二虎一力推动清城,也是王二虎发动清河帮的人力物力给他们备下了救命的粮食,还是王二虎亲自制定计划并身先士卒炸死了府衙那头厉鬼……

  再结合眼下轰动大江南北的江南十府沦为鬼蜮的惊天噩耗,所有扬州百姓都已然知晓,是清河帮那个缺心眼子的王二虎,从白莲教的魔爪之下,救出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是以,今日来迎接王文他们的,并不只有清河帮的人马。

  而是扬州城内但凡是得空的老百姓,都赶过来了……

  此时此刻,这些老百姓听到清河帮弟子们整齐的呼声,虽然心头都下意识的觉着这些人脸皮真厚,但对于呼声之中的那些溢美之词,却都没有多少反感、抵触的情绪。

  反倒在越来越高涨的呼声当中,不由自主的加入了进去,一起高呼:“恭迎王大人大胜而归!”

  成千上万人的呼喊声,凝聚成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铺天盖地的迎向疾驰而来的数十名司天卫。

  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的往外冒。

  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最前方那道骑牛的魁梧背影,忽然就觉得,这一路的奔波与煎熬,都随风消散了……

  ‘下回打白莲教,老子还去!’

  他们都在心头低低的呢喃道。

  ……

  从耄耋大爷拦路敬酒,到白发大娘挡路投食,再到未出阁的大姑娘们含羞抛绣球,数十号司天卫跟过五关斩六将一样从晌午前一直折腾到了晌午后,才终于抵达都司天监衙门。

  虽说这帮夯货个个乐在其中,但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个个都折腾得身心俱疲,只觉得比真刀真枪跟白莲教干一场还要累。

  当王文等人终于跨进衙门大门,心有余悸的瘫软在校场边上直喘大气之际,全程陪同、全程被无视的程先,酸溜溜的怪笑道:“哟,瞧瞧咱扬州都司天监这些个大英雄、大豪杰,咋一转眼就都成银样镴枪头了呢?”

  一旁的赵志凌也黑着张脸,不住的抚须。

  他也羡慕、他也酸。

  但他要脸,他不说。

  ‘明明当初府衙之战是大家伙儿一起拼命打的,凭啥你们是大英雄、大豪杰,我们却的是路人甲、路人乙?’

  ‘我们不平衡!’

  ‘很不平衡!’

  底层司天卫们不好还嘴,只能“嘿嘿嘿”的憨笑。

  王文可不惯着他,翻着白眼说道:“我知道你酸,但你先别急着酸,等京城的嘉奖下来之后,你再来阴阳怪气儿也不迟!”

  “哈哈哈……”

  程先憋不住笑出了声,张开粗壮的臂膀上前给了王文一个熊抱后,大力的拍着王文的肩头,由衷的说道:“恭喜你了二虎,大胜归来!”

  他其实更想说的‘恭喜你,活着回来’。

  但这个时候说这个,显然不吉利……

  他们虽然人在扬州,但黄山那边的战况,一直都有战报不断送到他们手上,虽说受限于通讯技术,送到他们手上的战报,往往都要比黄山的实时战况落后十来天的样子。

  但王文他们从黄山回归扬州走了这一路,也早就足够他们手里的战况,更新到最新版本了。

  说句真心话,他们在扬州可没少为王文他们捏一把汗!

  甚至,他们一度认为,黄山决战符箓三宗必败无疑!

  准确的说,是他们直到如今都想不通,黄山决战之中,符箓三宗到底是凭什么,撑到那位天下无敌的绝世剑客张咏张老前辈下场力挽狂澜的……

  明明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符箓三宗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闲话后叙!”

  王文也大力的拍了拍程先的肩头,在后者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之中,扭头看向矜持的赵志凌,直接开门见山道:“司里对于江南十府沦为鬼蜮之事,有何章程?”

  赵志凌:……

  他很想问王文一句:‘到底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

  可他又担忧这厮翻脸龇牙,只能憋着气,不住的捋须。

  程先跟了赵志凌多年,岂能看不出他的窘境,连忙接过话茬替他解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王文笑道:“咋的,外头捧你做花魁,你还真端上头牌的架子了?方才打完黄山之战,还不嫌累?还要接着打?名声在别人嘴里,命可是在自己手里啊老弟!”

  他的话或许有些不太顺耳。

  但王文知道,这厮是好心提点他,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什么事都不做吧?”

  王文努力心平气和的与他们沟通:“既然迟早都得做,为什么不早些做?难道非要等到那十府怨气冲天、化作人间鬼蜮,我们再硬着头皮拿人命去填?那可是数十万条人命啊!”

  “我们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程先放缓语气,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缓解着他心头焦灼的情绪:“我们是官兵,官兵行事就得听军令、依章程,才名正言顺!”

  “别的不提,单说咱们底下这些弟兄,有军令在身,他们若不幸战死,那是为国尽忠,他们的后事有朝廷料理,他们的家小也能得到一份抚恤……”

  “可若是没有军令在身,他们离开扬州都得算逃卒,当地官府随时都能拿下他们,充作徭役发往边疆,他们的家小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被官府问罪。”

  “咱们就算不为自个人计,也总还得为底下的弟兄们考虑一二吧?”

  王文听完程先的述说,他心头依然感到焦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确说得很有道理。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要干脆在衙门请个长假,独自一人去那些遭难的府城看看之时,赵志凌终于开口了。

  “二虎,你的少秋官告身已经下来了!”

  这是赵志凌对王文说的第一句话。

  王文听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们都司天监,或许很快就将迎来重大的改制重组!”

  这是赵志凌对王文说的第二句话。

  王文终于抬起眼皮,看向赵志凌:“赵大人,怎么个改制重组之法?”

  这声‘赵大人’,喊得赵志凌是神清气爽、念头通达,他姿态潇洒的朝西北方遥遥揖手,不疾不徐的说道:“当下我们都司天监衙门,乃是在掌管天文历法、星象节气的司天监之上扩建而来,本就只是官家为应对天地大变、妖魔乱世的试行之制。”

  “而今试行之结果已一目了然,单凭现有的司天监衙门,很难应对日益严峻的天地大变、妖魔乱世之象。”

  “本官月前就曾听闻过些许风言,言朝堂有意将我们都司天监衙门,从司天监拆分出来,重新组建一个全新的衙门。”

  “此番白莲之乱,当为改制重组之契机!”

  王文听明白了,赵志凌的意思是说,这回白莲教憋着劲儿给朝廷拉了泡大的,把朝廷恶心的够呛,朝廷这回肯定会借着这股子恶心劲儿,憋着劲儿还白莲教乃至白莲教背后的黑手一泡大的,让他稍安勿躁,等朝廷把这泡大的拉出来后,再去收拾残局。

  ‘听这意思……’

  王文暗自琢磨:‘我这回怕是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

第106章 千金难买爷乐意

  扬州都司天监衙门,已经重建大了一大半。

  整整一个下午,王文都在衙门里,给赵志凌、程先等人讲述黄山大决战的全过程。

  当然,经他口述出来的全过程,必然是经过了春秋笔法,所有与他有关的经过,不是三言两语一笔带过,就是对他最有利的说辞,甚至连他拜入茅山上清派的事,他都绝口不提。

  他平平淡淡的语气,就给了赵志凌、程先等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尤其是新任的假少春官,紫阳派元阳道人,在王文叙述的过程中,两次开口,用貌似很专业的语气,惋惜王文当时的处理方式有什么什么样的问题,若是如何如何做又能达到怎样的效果……

  要按王文以前的狗脾气,这厮第一回开口,他就得蹦起来叫这厮知道知道什么叫祖安猎妈人,但他这会儿委实是身心俱疲,只是看了这厮一眼,就懒得搭理他。

  只一眼,他就确定了,他和这个二把刀道士一九开。

  他一分钟,能杀这厮九次。

  在生死边缘浪了太多回,如今再面对这种角色,他连开喷的欲望都没有。

  傍晚时分,王文打发徐二狗,领着从黄山回来的那些个弟兄们去潇洒,自个儿一人牵着牛慢悠悠回三河帮。

  太阳还未下山,灰扑扑的长街上就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街道两侧到处都是只建好框架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石灰和油漆的味道……

  放眼望去,整座城池就是一座巨大的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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