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冯绣虎一斧剁进了宋春圭的肩头,任屏笙也一剑刺入了顺子的盔甲缝隙。
任屏笙心中惊异,盔甲下剑尖触及处竟无比坚硬——他有所不知,那是冯绣虎给顺子用来负重的铁块。
眼看冯绣虎又要劈下短斧,任屏笙来不及多想,法诀一掐:“风来,涌!”
炸开眼前这个大块头,就再无人阻拦他杀向冯绣虎!
狂风在顺子胸前爆发,顺子却压根儿不避。
他睚眦欲裂,只知身后就是大哥,便管他面前是谁,先硬拦下再说!
嘭!!
气浪爆开的瞬间,顺子咬紧牙关一步重踏:“给我——镇住!”
无形的力量瞬间从脚下地面传遍了全身。
风势汹涌,恍惚间任屏笙出现幻觉,仿佛瞥见一具贯连天地的巨大阴影,瞬间冷汗涔涔,他猛地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了顺子岿然不动的身躯。
顺子的甲胄受损严重,他依旧死死盯着任屏笙,剽悍之气几乎要从双眼溢出来,任屏笙一时竟不敢与之对视。
但短短片刻后,顺子腿一软,径直跪了下去。
他赶紧用大剑支撑,才维持着半跪姿态不至于倒地。
而随着顺子矮身,他身后的冯绣虎也暴露了出来。
任屏笙视线越过顺子肩头看向后面,瞳孔顿时紧缩。
只见宋春圭已经完全失去抵抗的脾气,被冯绣虎摁在地上。
宋春圭的身上多处留下深深的斧伤,此时冯绣虎正揪住他的头发,准备给他脑门上开瓢。
“住手!”
任屏笙脱口而出,大声喝止。
冯绣虎却当做没听见,一斧狠狠剁下。
叮铃——
最后关头,被吓破胆的宋春圭终于摇响了子铃。
身下的人影瞬间消失,冯绣虎这一斧剁在了泥地里。
冯绣虎缓了口气,强忍着眩晕感站起身。
他走过来,拍拍顺子肩膀:“好弟弟,等打完这一仗,大哥带你去洗神仙浴。”
顺子嘴角咧出笑容:“我要姑娘洗的那种。”
“给你点十个。”
冯绣虎答应了,然后将目光投向任屏笙。
被他的视线扫来,任屏笙竟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一个神官,怎么次次都近身搏杀?”
这时候搭话,反倒暴露了他的色厉内荏。
冯绣虎冲他招手:“来,你凑近点,我悄悄告诉你。”
任屏笙抿着嘴不吱声了,情不自禁转头看向还在和卡琉斯纠缠的章丘迟。
章丘迟的子铃拿给马大高功了,但任屏笙手里的还在。
教会还有个塔伦朱随时会赶来,神庙被拖得太久,眼看定是打不赢了,所以任屏笙在考虑要不要抛下章丘迟先溜。
虽说会被子铃送到哪里去还不知晓,但总比直接死在这里好。
他半晌不开口,冯绣虎却等不及了:“没事,我过来也行。”
第188章席无盛的出路
说完,冯绣虎抄着短斧往前走,顺子也杵着大剑,强撑着起身跟上。
任屏笙又看了眼章丘迟那边,随后收回目光,咬咬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真要死到临头了,再用子铃不迟。
于是他握紧长剑,正要掐诀。
忽听雾中有人吟诵:“以迷雾之名,肃清!”
雾气化作猛兽从身后扑杀过来。
任屏笙立刻转身,挥剑横扫斩散雾兽,他抬头望去,雾中依稀看见了塔伦朱的身影。
任屏笙索性丢下了冯绣虎,脚下轻点跃出,掠向塔伦朱——他打算先挑软柿子捏。
雾中再次传来吟诵:“以迷雾之名,剥夺!”
任屏笙第一步落地,正要继续向前时,却发现自己身形飞退——他的方向感消失了。
“这么主动?”
冯绣虎的身影在耳边响起,随之一起到来的还有斧刃破空声。
任屏笙竟直接退到了冯绣虎面前。
任屏笙第一时间作出正确判断。
他没有出剑去挡,因为不知道自己出剑的方向是否正确,于是他直接捏下法诀:“风来,疾!”
一斧落空,任屏笙化作流风窜向远处。
冯绣虎摸了摸鼻子,不是任屏笙反应够快,而是他力有未逮,出手速度慢了。
塔伦朱依旧藏身雾中,继续吟诵:“顺从迷雾的指引,迷途者归来。”
数道鬼魂般的灵体呼啸着飞上半空,在雾中四处穿行,寻找着任屏笙的位置。
而任屏笙现身后,不顾被迷途者灵体发现的风险,当即再次掐诀:“化雨,涤。”
水汽迅速环绕周身,迷失感被驱散,他重新找回了方向。
一只迷途者灵体在他头顶发出尖啸,然后猛地扑了下来。
任屏笙冷哼一声,指诀抹过剑身,一剑将迷途者刺了个透心凉。
“雨”字诀对灵体的杀伤力很大。
可当任屏笙环顾四周时,发现雾兽已经围拢了过来。
迷雾神官就这点赖皮,近可围攻,远可追踪,自身还有迷雾遮掩,好不容易逼近了,却还得先解决保护他们的神卫军。
如果只是单挑,任屏笙还有不少手段可以拿出来跟塔伦朱周旋,可眼下还有个疯大虫躲在暗处虎视眈眈。
任屏笙不禁再次萌生了退意。
于是在冯绣虎的身影从浓雾中走出时,他当机立断掏出了子铃。
冯绣虎停下脚步,指着他说:“你用一个试试。”
任屏笙心中升起疑虑——他不确定冯绣虎是在故意激他,还是母铃那边真有凶险等着。
就在这时,章丘迟的惨叫远远传来:“任屏笙!你害苦我矣——”
他不是卡琉斯的对手,要不是卡琉斯负伤,章丘迟也坚持不到这么久。
任屏笙这下终于不再犹豫,当即就要摇响子铃。
可就在他要晃动手腕时,一只手臂忽然从旁边伸出,按下了铜铃。
“此战已了,都收手吧。”
居然是席无盛的声音。
冯绣虎也很诧异——席无盛突然出现,已然是坏规矩了。
冯绣虎笑道:“摇人是吧,等着,我给你摇个枢机长老出来。”
席无盛面无表情:“疯大虫,你莫不是聋了?我说此战已了,便是无须再战,教会的止战令片刻即到,你且安心等着。”
席无盛的语气不似作假。
冯绣虎觉得他也没有坏规矩的胆色。
果不其然,众人未等太久,迷雾中具现出了托弗森赵的身影。
他先看了眼对面的席无盛,然后对教会众人点头道:“战争结束了,让大家都停手吧。”
塔伦朱和卡琉斯没有丝毫异议,点头后各自去传达命令。
但冯绣虎没动——眼看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停在这时候,他能甘心么?
他看向席无盛,问道:“你早不想通晚不想通,这时候知道把尤克胡送回来了?”
席无盛却根本不愿搭理他,带着任屏笙一起化风而去。
冯绣虎只好又看向托弗森赵,希望他能给个说法。
托弗森赵颇感无奈,知道自己如果不说清楚,冯绣虎肯定还得闹幺蛾子。
于是只好解释:“是大国公出面了,他当了和事佬,让教会和神庙停战。”
冯绣虎觉得不可思议:“大国公有这个面子?就算他真有,我那亲爱的瓦德拉老师能给他这个面子?”
托弗森赵点头道:“有,而且他给出的原因有理有据。”
“今天是大国公的生日,依据玄国的说法是,见血不吉利,所以帆城必须安定下来。”
最近忙着打仗,冯绣虎都把这茬给忘了——他也有请柬来着。
但这个理由还是略显生硬,因为大国公没道理帮神庙说情。
冯绣虎小声问道:“是瓦德拉老师授意大国公这样做的?”
托弗森赵否认了这个猜测。
“不,是席无盛,他去求了大国公。”
冯绣虎一愣。
托弗森赵继续说道:“他们具体怎么谈的我不清楚,但席无盛主动向大国公低头求情,尤其还是在他生日这天,或许这让大国公感到很有面子,所以同意了出面讲和。”
“大国公让教会和神庙各退一步,神庙释放尤克主教,教会归还雨霖铃。”
冯绣虎恍然大悟,也不禁感叹:“好个席无盛!竟真被他从夹缝里找到出路了!”
此话何解?
因为席无盛保全了神庙的骨气。
拿尤克胡换雨霖铃,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但如果是席无盛主动找教会谈,那就是神庙向教会低头了,折了神庙的骨气。
所以就如瓦德拉乔所说,“换俘”这事由席无盛来办,注定成不了,教会嫌席无盛不够格,神庙也不会允许席无盛这样做。
但有了大国公这个中间人,结果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