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练得好是本事,身后有人帮衬,同样是本事”
“别人能做到的事,你们该想想,自己怎么才能做到”
“在这说些酸溜溜的话,有屁用!”
一声暴喝,伙计们顿时噤若寒蝉,好似猛虎面前的兔子,头都不敢抬起来。
崔耀冷哼一声,叫他们各自练功,然后才转过身,看着不动声色的李存孝,微微颔首。
崔家兄弟两个,都是军中出身,后来机缘巧合,才投入张力士麾下。
也因此,两人都是干脆爽直,或者难听点,就是简单粗暴的性格。
他才懒得管谁是不是托了关系、用了补药。世间之事,哪来这许多公平?
那些内城的少爷小姐们交钱学武还不用干活呢,怎么不去对着他们嚷嚷?
而且崔耀清楚李家兄弟的来历,还真的是运气到了,总镖头顺手收下,除此之外,哪有什么额外的照顾?
“你每日练功我都看在眼里,以你的筋骨,半个月时间,大差不差”
崔耀只说了这么一句,不等回复,便领着二人去校场另一边,这里自然有别的镖师补上。
何必此时回过神来,看着李存孝,有心说些什么,但看着前方崔耀的背影,还是忍耐住了。
校场另一边,人数比起扎马步的那帮人少了一半多,二十个来人,两人一组,在拆招对练。
所谓的套路,说白了就是将应对不同情况的手段总结、提炼,得到的一种公式。
对方怎么攻击、怎么防守,我都有对应的方法来破、来防、来骗。
套路拆开,就是招式,脚步配合手上动作,就是步法、活桩。
活桩加招式,就是打法。
话本传奇当中,那些绝世猛将常常大战三天三夜,但实际上,普通人打不了十分钟就要气喘吁吁。
秦羽和闰东感知气血,身体各方面素质已经强过一般壮年男人,但练了两刻钟,此时也是气喘吁吁,动作也开始变慢。
就在这时,秦羽不知看到什么,忽然愣了一下神,闰东的拳头没收住,咚一下砸在胸口,没防备的后者顿时一屁股坐下了。
“秦羽,你走什么神?”
“你快看,快看那边,是他们,他们也突破感气了!”
“他们?”
闰东先是不明所以,回过头看着走近的两室友,表情一下僵住了。
想到早上自己心中的小得意,一时不知道该道贺还是该做什么。
所幸崔耀三人都没注意到这些。
将两人带到对练队伍的一边后,便开始讲解:
“一门功夫练习的深浅,我们俗话讲,叫做入门、小成、大成、圆满”
“咱们镖局的虎形拳,入门便是感气,小成便是伏气,大成和圆满,那就是壮气的境界了”
“你们两个已经虎形拳入门,能够感知气血,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调动、拿捏气血”
“接下来,我就传你们活桩和打法‘虎形八式’”
“什么时候,你们能练到劲达四梢,气随心动,那你们的虎形拳,就算是大成了”
接着,崔耀便开始手把手教导二人,如何在站桩时起伏身躯、腾挪脚步,什么步法该配合什么招式,一一道来。
虎形拳的步法活桩,要求落地生根,步不浮,劲不飘;落步时脚分先后而又紧凑,轻灵如鹊落,如虎之踞地有威,如猫之轻捷灵巧。
而手上招式,一共八招:
虎扑,虎托,虎撑,虎抓,虎抱头,虎蹿山,虎摆尾,虎蹬爪。
名字朴实无华,但真的演练时却是招招凶狠,下手全朝着要害而去,旁观崔耀演练的李存孝和何必看得背心发凉。
等崔耀演示完毕离开,两人凑上前去,只见包着牛皮的老木头桩子上,已经多出好几个指洞、拳印。
轻轻一吹,细腻如同面粉的木屑簌簌而落。
“这么猛?”
李存孝正咂舌,旁边的何必却摇头。
“这算什么?我听我爹说,有一次走镖的时候马受了惊,崔镖头一只手,就把装满货的千斤马车拉住,那匹马当场就断了脖子死了!”
单手千斤?那不就是半吨力量?
李存孝听得心头火热,正想借机打听打听气血之上的境界,秦羽不知何时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李兄,何兄,你们也突破感气了啊?”
说着,不用别人问,便开始主动分享起这两天练功的经验。
说的这些话里,经验有多少、是真假无所谓,总之很快重新拉近了和两人的距离。
闰东却是有些别扭地站在一旁,张开嘴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
等到难熬的晨练结束,到了喝药汤的时候,李存孝一口下肚,能够明显感觉到,药汤的热力比在扎马步时喝到的要强。
不仅如此,干活的时候,他们这帮感知气血的伙计,分到的活儿也明显更少。
而且听别的人说,干完活后如果没别的事,偶尔出去一趟,镖师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显然,哪怕只是预备镖师,待遇比起普通伙计已经分出差别了。
令人意外的是,等李存孝干完活回屋,意外发现,往日这个时辰早已离开镖局的何必,此时却等在门口。
而他说话也是开门见山:
“李兄突破感气,是否也吃了妖魔肉?”
见何必凑过来小声询问,李存孝心说“也”?
正愁找不到渠道搞妖魔肉,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何兄说笑了,我囊中羞涩,哪来的钱买妖魔肉?”
何必闻言会意一笑,露出“我明白”的表情。
“李兄不必多心,崔镖头是不会管这些事的,我来此只为交个朋友”
“此处不便多谈,不知可否赏光,移步酒楼?”
第11章气血盈满,筋骨皮肉
一家两层的酒楼,二楼临街的位置,李存孝与何必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咸豉芥末羊肚盘、椒末羊肉、五味蒸鸡,并三两道时蔬、果盘。
菜品丰富而不铺张,两人喝的也是低度数的米酒,算是普通老百姓常见的饮料。
何必入席之后,一直在留心观察李存孝的神情,此时见他并未有不快之色,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他父亲是外城的大粮商,家财雄厚,真要请客,便是去内城有名的醉春楼也玩得起。
但何必同样明白,他和李存孝交情尚浅,若真的去了那等销金窟,出身贫寒的后者只怕会坐立难安,还怎么吃饭喝酒?
交情要由浅入深,请客不也一样?
“李兄弟,这家的羊肉虽然调味算不得上佳,但选材极好,我每次来,是一定要吃这盘椒末羊肉的”
何必劝菜殷勤,李存孝也不客气。
带皮的羊肉肥美多汁,入口轻轻一抿就烂了。胡椒的味道沾满口腔,过瘾的同时,一口微甜的米酒随之下肚。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聊天的气氛也逐渐热络,两人也互通了家世,聊起进入镖局的经历。
何必的想法慢慢有了转变。
他原本听说,李家兄弟有一人在张总镖头府上,所以也是像其他人一般,以为二人互相帮衬,说不得李木叉办事得力,上面的大人物指缝里漏一点资源下来,就足够李存孝在一众普通伙计里遥遥领先。
可谁曾想,李存孝弟弟不过是个十岁孩童,张家小姐的书童而已。处在这个位置,便是再怎么用心做事,也不可能让总镖头青眼有加,赏赐妖魔肉下来。
如此一说,这李存孝竟然真的是靠自己突破感气?
“.原来李兄家中如此艰难,看来那些闲言碎语,当真不实,我也是人云亦云了”
“我自罚一杯”
李存孝当然不会让别人吃罚酒,立刻陪了一杯:
“何兄不必挂怀,毕竟我是好运得了总镖头恩遇才进的镖局,难免流言蜚语”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我现在只是用心练功,想要拿捏气血。些许议论,于我前程又有何碍?”
“说得好!好一个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不卑不亢,心存志向又脚踏实地。成熟干练,完全不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何必不禁对李存孝多出几分欣赏。
原本,他确实是奔着李存孝“府里有人”来的。君不见朝廷大臣都要攀附宦官,图什么?不就是有了天子身边人好办事吗?
如今当然没戏,但是五年六年之后,等李木叉长大,说不得靠着给四小姐当书童的情谊,就能在张府捞个差事。
加上李存孝自身天赋又不差,至少是个镖师,如今更觉其非凡人。
光这些,就足够他投资一二了。反正不过花些银两而已,难道他何大少缺钱?
想到这里,何必的语气热络起来:
“我佩服李兄的志气和毅力,不过武道一途,光靠这些,也还不够”
“想必你也感觉得到,比起我们当下练功的进度,镖局提供的药汤,有些不足”
“李兄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妖魔肉吗?”
“何兄的意思是”
“这妖魔血肉对于武者,乃是大补之物,但被内城的几大家牢牢把持,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不过为兄这里,倒是有一些别的渠道,李兄若有兴趣,过几日我可带你去看看”
李存孝脸上恰到好处,流露窘迫:
“我自然是感兴趣,可此物必然贵重只怕财力不足”
何必豪气一挥手,“无妨”
“我颇有家资,李兄大可先用着,日后手头宽裕,再还不迟!”
成了!
李存孝目的达成心中喜悦,何必也为结交潜力股暗自满意,两人谈话越发投机。
后者也是好人做到底,干脆就提前叮嘱李存孝服用妖魔肉的禁忌,免不得就提起自己夜御十女的荒唐事。不过李存孝可不是来听小黄书的,趁着对方喝酒的空档打断道:
“何兄,你知不知道崔镖头是什么境界?”
“不好说。我曾听家中雇佣的一个武者讲,气血盈满,筋骨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