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请容我给你介绍一下在下这些亲信。”李世民介绍身边的人。
指着一个表面看来文质彬彬的儒服书生,此人白哲清秀的脸上挂着一丝似是胸有成竹的笑意。
李世民道:“这位是长孙无忌,也是在下的郎舅。”
“在下长孙无忌,见过沈兄。”长孙无忌微笑行礼。
沈浪也微笑还礼。
李世民又指着另一个高挺雄伟的壮硕汉子,“这位是李靖。”
李靖道:“李靖早闻沈兄大名,今日才得以相见,实在荣幸。”
沈浪神情变得认真,因为听说红拂女的容颜极美。
与李靖还礼后,便问道:“听闻策府上将中有位女侠,其兵器是一根红拂,被称之为红拂女,可有此事?”
“回沈兄的话,红拂女便是在下的爱妻,原来沈兄早有听闻,日后定会介绍给沈兄认识。”李靖微笑着道。
沈浪抱拳行礼,“李兄大义,在下深感佩服。”
此外还有个叫突利的突厥人。
都介绍完后,李世民道:“一些时日不见,想不到沈兄一到洛阳又做了一件大事,实在是让小弟大开眼界。”
“什么大事?”沈浪疑惑问道。
李世民低声道:“听闻和了空有近五十年交情的王薄,突然发武林帖予各方人马,说和氏璧被你盗走一事,并明言若三日后的子时前你若不归还宝物,他将不择手段置沈兄你于死地。”
闻言,沈浪愣了片刻。
了空这大和尚做事不地道。
居然通过好友王薄,把事情公然抖出来。
认真回想后,沈浪想起来了,这两天,师妃暄曾提到过这事,还问他同不同意。
他当时忙着修道,便随口答应。
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快就传出来。
这看似鲁莽冲动的一招,实是深思熟虑下的高明策略。
此计甚妙,一下子就把沈浪变成“不法之徒”,且成为各方势力的公敌。
其次则是借此把一向心仪慈航静斋的白道门派,统一在一个共同目标之下。
师妃暄乃方外之人,自不宜直接卷入尘世的纷争中,于是通过放弃争做皇帝的王薄来联络白道的各股力量。
到时候,只要找回和氏璧,再经她赐与被拣选的人,势必更为哄动。
有的女人在床上容易情乱意迷。
而有的女人在艾草时,心里还能想着别的事情。
师妃暄明显就属于后者。
虽然知道有人要追杀自己,但沈浪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仔细算起来,好像还是自己亲口答应的。
说不定有人会因为想要夺得和氏璧,而对自己献妻献女。
随口笑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李世民疑惑道:“莫非和氏璧真在沈兄手中?小弟没别的意思,只因当下的武林中人,包括在场的宾客均摩拳擦掌,誓要从你手中夺取宝物,若是沈兄需要,小弟可动用一切人力物力把你送出洛阳去。”
“难道世民你对和氏璧不在意?”沈浪问道。
李世民当即道:“沈兄误会,我对和氏璧并无任何的觊觎之心,和氏璧是碰不到的东西,送我我也不敢要,而且论当今天下,试问谁能从沈兄的手中抢到和氏璧?”
“不说这些事情,我们先吃东西。”沈浪道,“虽万千人吾往矣。”
“沈兄豪迈。”李世民给他倒了杯酒,道:“请。”
“请。”
喝了酒,李世民又低声给他介绍今晚的宾客。
沈浪留神听着,发现期间还有欧阳希夷,以及要抓捕他的王薄。
还有来自吐谷浑的伏骞王子,据说此人乃不世之才,不但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还谋略过人,野心不下于其父伏允。
以及王世充的长子和次子,分别叫王玄应和王玄恕。
除这些人外,沈浪还发现个特别吸引他的女人。
此女如万绿丛中一点红般,极为惹人注目。
是个颇具姿色的年青少妇,娇小玲珑,神情却是出奇地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特别有股冷艳的成熟韵味。
看着她那种凛然不可冒犯的孤傲,让人很想征服她。
李世民见他看向此女,便低声说道:“此女来自龟兹,名为玲珑娇。”
“确实人如其名。”沈浪赞同地点点头。
心里想着一会儿是要先去跟荣姣姣打招呼,还是跟玲珑娇打招呼。
李世民又指着一个身材矮胖,身穿道袍,手持尘拂的老者。
“此人名叫可风道长,乃是王世充麾下的武林高手,另外那个壮汉名叫陈长林,同为王世充招揽而来的高手。”
可风道长的眼耳口鼻都朝肥脸的中央挤聚,看着本该惹笑,可他半眯的细眼芒光烁闪,隐隐透出一种狠辣无情的味道,却绝无半分滑稽的感觉。
陈长林则是个二十七八岁许的壮汉,身形雄伟,虽比不上跋锋寒等的高挺俊拔,却是脸容古朴,肤黑扎实,自有一股强横悍霸的气度。
沈浪随口问道:“欧阳希夷不是隐居多年吗?怎么会出现在王世充的府上?”
李世民道:“自然是来帮王世充争夺天下,否则怎么会来到此处?”
“原来如此。”沈浪点点头。
李世民又道:“听闻沈兄与瓦岗寨的沈军师关系匪浅,不知沈兄是否有意逐鹿天下?”
“我对逐鹿天下并无兴趣。”沈浪道,“那不是我的强项。”
他只善于交友,善于取而代之,善于‘母妃别回头,我是父皇’之类的绝活。
李世民若有所思点头。
正说着话,王世充在荣凤祥的引领下与众宾客逐一招呼。
二人收回话题。
聊不上几句后,这群掌握万民生死的政治军事家和巨富,便三句不离本行地谈起货币的问题,可见此事有关天下民生经济的首要之务。
只听有人道:“现在人人私铸,以代替旧朝五铢钱,但新币质劣,逐形成米、布等日用品价格大涨,令人束手无策。”
王世充道:“若是出自官炉的钱币,品质上绝没有问题;问题是出在民间的私炉钱上,这些劣钱连钱上的字样都模糊不清,简直只得一个轮廓。”
李世民旁的长孙无忌叹道:“官炉钱却产生另外的问题,自汉以来,金银铜铁铅汞等矿产,已渐归官营。但旧朝为了保证有足够的铢钱流通市面,同时更要保持质素,故必须大量开矿。”
“杨广便曾在武陵等十二个县内开辟二十多个金场,役民达六十万,死伤无数,却只采得五十多两黄金,废地百里。采矿之官,变成戕民之贼,未见其利,先见其害。”
或许只有像王世充、李世民这类长期管政治民的人才会思索到这方面的问题。
而不少义军只是为了造反而造反,跟流寇一样,对平民百姓举起屠刀,又抢夺他人钱财,掳人妻女,毁人屋田。
长孙无忌不负智士之名,说出来的话发人深省。
来自突厥的突利亦非常用心聆听,因为要治理广阔的土地,实非以游牧起家的民族所能胜任,而且大多只通过由他控制下的中士人来进行侵略。
所以突厥人一方面掠夺中原的财物子女,另一方面则支持有作为的义军。
李世民插入道:“现在的所谓新币,不外是把旧朝的五铢钱熔掉改铸;而民间的劣币,则是于在熔掉的五铢钱内加上其它铁质杂物,于是一文钱可化为几文钱,在有利可图下,更禁之不绝。”
他掷地有声地道:“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天下重归一统,通过一个强大有力的中央,杜绝此风,像现今的情况,谁都一筹莫展。”
沈浪正一边听着这些人的闲聊,一边喝酒。
忽而有人仰天长笑,登时吸引大堂内所有人的注意,“贵主若幸得天下,会否似杨广的好大喜功,向西域炫耀示威,扩展国土?”
厅内立时肃静,连侍候众客的婢仆都停止走动,只余乐音悠悠,可见这几句话的震慑力。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说话的正是来自吐谷浑的伏骞。
而问话之人则是李靖。
听到伏骞的话,即便是突利、王世充也在侧耳恭聆,似乎要看李靖如何回答。
这问题本该由李世民亲自回答最妥当。
但李世民并非太子,若抢着回答,就摆明他要与其兄李建成争夺皇位的继承权。
而且这更牵涉到李世民的抱负,李靖答与不答,都同样不妥当,若言词闪缩的话,只会令伏骞瞧不起他。
李靖从容一笑道:“不论谁得天下,也该明白汉胡之别,是在于地域习惯风土之殊,其情实一也。人主者只患德泽不加,而不必猜忌异类;盖德泽洽,则四夷可使成一家,猜忌多,骨肉也不免为仇雠,伏王子以为然否?”
这番话连消带打,众人都听得由衷赞许。
伏骞再发出一阵笑声,连叫了三声“好”。
沈浪并不关注他们在聊什么,目光在人群里搜寻。
很快便发现云玉真和白清儿居然也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去打招呼,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与董淑妮入席并排而坐的荣姣姣身上。
只不过那一席是设在中央四主席之一,差不多坐满人,包括王玄应、王玄恕两兄弟在内,全是年轻一辈,人人抢着向两女大献殷勤。
但两女的目光却不时朝沈浪飘来,似对他很有兴趣。
沈浪想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时,身边已有人低声与他打招呼:“敢问可是沈浪沈兄?在下侯希白。”
转身一看,这人身型高挺笔直匀称,相貌英俊,儒生的打扮,更显得他文采风流,而且手里还摇折扇,说不尽的倜傥不群。
“正是沈浪。”沈浪点点头,又道:“不过你这身打扮好骚包。”
侯希白怔了怔,苦笑道:“这个词听着似乎不是什么好词。”
“我们都是男人,难道你要让我各种赞美你?”沈浪反问他。
侯希白笑道:“沈兄果真如妃暄说的那样,行事风流不羁,令人不可捉摸。”
“你小子是不是没打什么好心?”沈浪眉头皱起,“听说你没事就喜欢给人画像。”
侯希白道:“沈兄切莫误会,在下与妃暄并无任何事情,而且我今日来此,是因为此处有阴葵派的妖女。”
“谁?”
侯希白凑近些许道:“就是那穿云南蜡染的绝世美人儿,全场只得她一人穿这种衣服,显是非常爱出风头。”
沈浪疑惑问道:“难道是衣作蓝红间色的女子?”
侯希白哑然失笑道:“正是这女子,沈兄真不愧博学多才且风流倜傥,一眼便认出来,只是不知此女的身份是何人?”
沈浪道:“她是王世充的外甥女,不过你说错了,阴葵派的妖女不是她。”
侯希白愕然道:“沈兄如此肯定?难道阴葵派的妖女另有其人?”
沈浪目光从荣姣姣的脸上扫过,道:“其实我已经心里有数,待会儿我就找个机会好生拷问一番。”
话才说完,荣凤祥的笑声便打断各人的谈话,接着他情意殷勤的招呼众宾客入席。
能与荣凤祥同席者都是有份量的人,包括李世民、突利、王薄、伏骞、欧阳希夷等人,可风道人和另三位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不见荣凤祥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