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二者的手掌与拳头在空中相撞,引发了一阵夸张的冲击波。身后的女猎人及布莱顿人,被晃得单膝跪地,狂风吹得秃顶的苦修士摇摇欲坠,吹起了他身上那件宽大的斗篷,露出了两条光秃秃的大腿。
但这些都比不上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他们震惊。
只见挡下那个足足有二十英尺高的金属巨像的狂猛一击的‘矮小’人影抓住巨像硕大的拳头,用力一拉,无俦的巨力让巨像不由自主的向前踉跄的走了两步。
看着失去重心的巨像,图尔卡抬起右腿,重重地踢在了守护者粗壮的左腿上。
只听噹的一声,巨像的左腿夸张的从应该的膝盖的部位断裂、向后飞了出去,撞落在十多米外的地面上,咚噹滋滋的响个不停。
而失去左腿的巨像也彻底向左倾斜并倒了下来。
面对十数吨重的守护者巨像,图尔卡丝毫不慌,巨龙的心脏如鼓一般的跳动起来,吐出的气息灼热而沉重,他抬起右膝,狠狠的撞在了倒下来的守护者那呆板的头像上。
结果又是噹的一声,守护者的头颅被这狂暴的一击给撞得头都仰了起来,金属扭曲与断裂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咔嚓,噹啷。
一个巨大的金属头颅从巨像的身上飞了出去,掉落在地面上,撞击声在空寂的锻莫遗迹里回荡不休。
女猎人和布莱顿人眼睛瞪如铜铃,下巴垂到几乎脱臼。
而苦修士也没好多少,他苦涩的笑着,低声的念诵着什么。
啊,图尔卡甚至有些怀念起这种感觉。你难道不知道,在此之前,我是一名战士么?图尔卡对冥冥中的某些存在嗤笑道。
但是守护者其他的锻莫守卫都是一种机器造物,它们不需要呼吸,也没有恐惧、怯懦、患得患失的心理,只要能源核心不被破坏,即便构建它们机体的全都损毁,它们也不会‘死去’。
失去了一条腿和头颅的锻莫巨像扭转右手的那个炮口,伴随着齿轮的不停轮转、蒸汽嘶嘶的叫着,一道亮眼的红光猛然喷向了图尔卡·阿拉卡诺。
在这一瞬间,此前图尔卡在触发锻莫的机关时的那种神奇的状态又出现了。世间万物的活跃与流动变得迟缓如泥潭中的蚁蝇:他看到,红卫人强撑着伤势,站了起来;看到苦修士念出了最后一个咒文,一道金光笼罩住了所有人;看到布莱顿人手指亮起念动术的绿光——
又来了,这种感觉。
如果有人此时看到图尔卡·阿拉卡诺的眼睛,就会惊讶地看到,这位半神细如丝线的瞳孔开始慢慢变化,两端变粗,中间变细,形成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图尔卡甚至清楚的看到第一缕火星由无到有,由细到猛如洪水;他看着红光大炽、浑身蒸汽萦绕的金属巨像,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躲闪,而是任由火焰吞没了他。
“不——”女猎人悲恸的喊声戛然而止。
在熊熊的火光中,一道巨人般的身影兀地出现,他迎着锻莫守护者那熔铁烁金的迅猛攻击,伸出硕大的双手,抓住了巨像胸前那刻满了魔法铭文的厚重装甲,用力的一撕。
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几乎令所有人失去了听觉,伊斯拉恩他们痛苦的捂住耳朵,低下头,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与想吐。
“很遗憾,但这个就归我了。”
图尔卡·阿拉卡诺一把抓住藏在厚厚的魔法铠甲后的灵魂石,用力一扯,将其从这具高达二十英尺的巨像胸膛中扯了出来。
第262章 缠绕的丝线
老农夫竭尽全力扑向敌人,他只希望自己还有足够的力量和速度跑完这段距离。他用肩膀撞在了拿着钉头锤的那名敌人胸膛上,把他撞飞了出去——那名弃誓者脸上的愤怒与惊愕清晰可辨,但挥舞武器需要的空间与时间成为了他失败的原因。
头晕眼花中,老农夫咆哮着,将撞在门墙上反弹回来的敌人举了起来。
“啊啊啊!”
老农夫的手是如此的有力,肌肉虬结的两条胳膊如同钢铸的一般,那名弃誓者被他勒得呼吸都无法呼吸,脸色涨得紫红。老农夫狠狠的一掼,将头顶的敌人摔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那名弃誓者的脖子来了个九十度的弯曲,倒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此前滚做一团的那两名弃誓者终于爬起来了,他们大声的诅咒着,愤怒的咆哮着,挥舞着冰冷的杀人剑刃与匕首,冲向了老农夫,要为同伴报仇。
另外,被椅子开了瓢的第三名敌人也摇晃着脑袋,站了起来。
手无寸铁的的唐迪思·萨维乌斯看了一眼妻子,面露一丝释然与不舍,然后他转过头,发出了回应的怒吼。看哪,老农夫的眼神里冒着火一般的战意,声音洪亮如钟,常年务农保持下的身材高大而壮硕,两条胳膊上的肌肉虬结如钢。而诺德人的脚下更是躺着一具被折断脖子的敌人尸体,为其平添了几分气势。
拿着长剑和匕首的那名弃誓者最先冲过了客栈的大门,他凶猛的当头一剑,然后趁着剑势未老,又狡猾的一个滑步,下劈的长剑改削,另一只手的匕首更是隐晦而迅捷的刺向了老农夫的腰腹。
而另一名敌人更是紧随其后的贴着墙壁,绕过了两人,从他的身后发起了攻击。
但老农夫曾在帝国军中服役,战术素质同样不低,他此前故意发出挑战的怒吼,但当双持着剑匕的敌人冲上来,他却狡猾地就地一滚,避开了前后的夹击,顺势摸向了掉在地上的那把钉头锤。
舒尔保佑,唐迪思·萨维乌斯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他来不及辨认,抓起来便朝那名双持剑匕的敌人膝盖挥了过去。
敌人惨叫着,摔倒了。
可即便如此,唐迪思也被敌人右手的长剑划了一记,一道长长的口子从他的右肩直到左肋。
剧痛及熟悉的火辣让唐迪思·萨维乌斯知道,他受了重伤。
但战场最忌分心,而且生死一瞬间的激烈战斗让他的肾上腺素急飚,老农夫半跪着,大喊着舒尔的圣讳,挥起钉头锤,重重的砸到了敌人的脸上。而他的人也失去重心的扑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手持剑匕的那名弃誓者连临死前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便被狰狞沉重的钉头锤给砸烂了面孔,连脑髓都被砸出来了。
第二名弃誓者大怒的疾走两步,长剑毒蛇吐信般的刺向了老农夫的后心。
而手持重斧的那名弃誓者也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他狞笑着,不顾满脸的鲜血,大步的跑向了客栈。
在老农夫妻子的尖叫声中,克莱铂从一旁窜了出来,先是一剑格挡住了第二名弃誓者刺向老农夫后心的那一剑,然后飞起一脚,踢在了这名弃誓者的膝盖上。
这名弃誓者吃疼,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左歪倒。
“小崽子,看看谁才是主人吧!”旅店老板怒吼着,一剑削掉了这名弃誓者的脑袋。
这时,手持重斧的最后一名敌人终于赶到,他哇哇的大叫着,口中胡乱的念叨着海尔辛和娜米拉的圣讳,一斧劈向了旅店老板。
然而,一把匕首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插入了他的喉脖。这名弃誓者丢下斧头,双手无助的捂住被捅穿的喉咙,血浆与泡沫不断的从他唔唔叫着的嘴里流了出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这样死去。
但最终,生命之光还是从他没有闭上的眼睛里散去了。他摔倒在老农夫的旁边,一动不动,任由粘稠的血液慢慢地浸湿了地板。
“做的好,看来平日你们丢飞刀的游戏没少玩。”旅店老板对奥拉瓦道,这名打手从桌椅堆中爬了起来,摇头晃脑的,憨憨的笑着。他腰间的小匕首已经不见,那是他和波依平日里吓唬人用的‘小玩意’。
“老板,我们该把门堵上。”奥拉瓦咕哝着,推开身上的桌椅,走了出来。“外边那么乱,跑出去更危险。”
旅店老板的妻子从后厨跑了出来,“为什么……你没事……大家没事……太好了……”她的怀中抱着小约恩,死死不肯松开。两人的眼中噙着惊恐的泪花,语无伦次。
克莱铂扶起老唐迪思,关切的问:“如果你还没收到苏恩的召见,我希望你能站起来……哦不,该死,那瓶治疗药水在哪,他需要它!”
老农夫的妻子一听几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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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由黑色岩石筑造而成的堡垒悬挂在一条除了曾经的迪贝拉神殿所在山峰外第二高的大裂谷崖壁上方。一条小型瀑布在马瑟尔的照耀下,如同一条白银的丝带,从逐达奇山深处,流经此处,落到了下方的深潭中。溪流蜿蜒,贯穿了整座马卡斯城,而在溪流的后半截,高耸的熔炉及灯火通明的铁匠铺正切夜不眠的熔炼着希达纳矿场中源源不断挖出来的银矿及其他矿石,将之锻造成银锭和一些武具。
堡垒由角楼和箭塔保护着,它们都岌岌可危地斜倚在骇人的绝壁上,巨大的岩石支架是整个堡垒世界的骨骼。厚重的晶石稳稳根植于崖壁之中,只有足以毁灭迪贝拉神殿那样的力量才能令其崩裂。
加布里埃拉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阶梯和长长的廊台,对下方那些凄厉的惨叫和疯狂的厮杀声熟视无睹。无休无止的狂风带着疯狂的呼号攀上城市的高墙,撕扯着她的斗篷,将她银色的长发吹向后方。但她对此毫不在意。当她加入兄弟会的那天起,危险和疯狂就是她们的领域,死亡是她们的归宿,根本不值得她关注。
啊,是的,是的,加布里埃拉是一名丹莫,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黑暗精灵,她的身材纤细而近乎稚嫩,像苇草般矮小柔弱。她的头顶刚到普通诺德女性的鼻尖,至于略为高挑的女性,连双肩都会凌驾于她的头顶之上。
但如果你因此而小瞧她,那么你一定会付出致命的代价。
尽管体态轻盈,加布里埃拉却活力四射。她瘦小的身躯中充满与她的身形并不相称的精悍力量和致命敏捷。她面颊容长,却不失秀美。一双火红色的眼眸,闭阖间甚至有着某种奇异的风情。
然而正是这么一名美丽的女士,却是谋杀了马卡斯真正主人——老霍夫迪·安多,现任领主伊格蒙德·安多的父亲的凶手!
加布里埃拉走到回廊尽头,转向内侧,踏上支持着这栋堡垒的岩体腹地的宏大阶梯。外面刺耳的风声迅速变小,变成遥远而深邃的低吟,咝咝作响,挥之不去。她回头望了一眼下方城中的各种悲惨画面,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女刺客扶住细剑剑柄,沿着螺旋状的黑色台阶进入上方一间昏暗的大厅,一座位于城市中心的阴影殿堂。
微弱的月光照亮了雕有棱纹的墙壁,墙壁上赤色的条纹向上延伸,构成了几个古锻莫文字——林德尔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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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失败了!”
哈拉尔·银血站在一个延满了锻莫风格的客厅中央,背后的壁炉在他身前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他的面容阴沉,眼睛里透着令刺客也心悸的凶芒。
“并不完全!”丹莫刺客恭谦的向雇主弯了弯腰,然后站直了,冷静而不失礼貌的道:“一号目标死了!毫无疑虑!二号目标……唔,他是一名术师,您认为几率会是百分百吗?至于三号目标……好吧,兄弟会向您致歉,”她又歉意的鞠了一躬,“我们皆小觑了一名魔法大师对阴谋的敏锐,他觉察到了事态的不对,抢先破坏了我们对付三号目标的计划。但我们本该可以避免的。”
“如果不是仓促的对零号目标下手,我们能更好的协调对目标下手顺序的连锁进行,但遗憾的是,神降之夜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没能来得及……”
“够了!”哈拉尔·银血阴鸷地打断了她的发言,“那是我们都不想的意外!”他想到了报告中出现的那个神秘的巨人,总觉得心烦意乱。特别,哈拉尔还从某些渠道得知,自己的女儿还参与了其中,“但你们原本应该能做得更好——可结果呢?”他恶狠狠的瞪着刺客。
加布里埃拉叹了口气。她总觉得,兄弟会接下这个任务是个错误,眼前的局势证实了这点。事情根本不像‘雇主’说的,只是谋划权力的变更——城中的杀戮完全超出了复仇与叛乱的范畴——大量的无辜者死去了,也不知阿尔凯的殿堂会不会被今晚消逝的灵魂填满。
但这到底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刺客露出一个微笑,“那么,您需要我追杀他们么?就当是兄弟会对您的补偿好了。”
银血族长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这个提案的必要性,“不许再失败。”他阴鸷的对刺客道,“如果卡塞莫觉察到了什么,那就不能再留他的性命。”
“如您所愿。”
丹莫刺客第三次弯下腰。
第263章 上古红龙
这是一件黑暗魔法的产物,是吸取生命、偷窃灵魂的工具。这个容器被铸造成一个雕像的模样,莫拉格·巴尔的雕像。它不断向外界释放着邪恶:尖尖的双角弯曲着,一直蔓延到颈部;满嘴的獠牙与长长的苔舌;面孔扭曲、痛苦,令人望而生畏;一声血红色的眼睛如同两个无尽的深渊,旋转着,吸引吞噬着周围一切的希望和灵魂。
虚幻的灵魂在一个红色迷雾形成的螺旋中挣扎。他们的眼睛是两个空洞,嘴里发出凄厉的歌声。所有灵魂都在拼命地冲向那两个血红色的漩涡,形成了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浪涛。但他们最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回去,把哭喊的鬼魂重新卷入旋涡。
灵魂容器悬挂在半空中,由三根扭曲的钢梁撑住,每根钢梁都有术师的腰那么粗。三根钢梁在巨大圆顶的议会大厅中心组成了一个三角锥的形状,把灵魂容器的重量分散到石头地板上。容器下面的地板是一块由各种颜色的玻璃组成的大圆镜。墙上火把的光线被玻璃镜反射到灵魂容器上,使这个黑暗仪式的核心沐浴在一种怪诞而污秽的光芒波动中。
术师恭敬地跪在祭坛之上,念诵着邪恶而具有强大魔力的祷文,独特的建造理念和巨大的石块及金属,隔绝了门外激烈的战斗同时也让念诵声不停的在圆顶的议会大厅中回荡,并逐渐的越来越响亮。
终于,门外的战斗趋于平静,而诵祝声也越来越大,祷文赞美了莫拉格·巴尔的伟大,在邪恶的诵祝声中,无数虚幻的灵魂凄厉地惨叫着,被容器吞噬。笼罩在圆顶大厅中的那份阴森惊惧的黑暗越来越浓郁,仿佛什么东西在凝结、在翻涌。
“赞美邪恶之主,赞美奴役与支配之王,愿您的国降临,成就您无上的荣光!”
随着这邪恶祷文的最后一个词的落下,雕像的两颗血红色漩涡反向的旋转起来,并越来越快。终于,在堕落术师狂热的呐喊中,一股恐怖的力量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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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要塌陷了吗?”
布莱顿人望向洞顶,不安的说。
图尔卡将那枚巨型灵魂石从守护者的胸膛中扯了出来,原本炽热火红的亮光逐渐熄灭。庞大的巨像再度变回了冰冷的金属雕像。
但他的表情并未放松,而是回望那座雄伟的建筑,眉头紧锁。由于图尔卡隔绝了与湮灭大君的联系,致使他没能第一时间觉察到大厅中发生的一切。但如此恐怖的邪恶,却依然如同黑夜中的明星,炽烈而耀眼。
该死。他暗骂一声,紧紧的攫住手中那枚蕴藏着强烈灵魂波动的宝石。这是……
隆隆的雷声还在持续,而且声音愈来愈大,整个洞穴都在震颤。没等冒险者做出反应,雷声已经变成了裂骨重锤,所有人受到音波的冲击,摔倒在地上。
“小心!”
苦修士大喊,随着一声撼天动地的吼叫,大块的岩石从圆顶大厅东侧石壁上崩飞,所有人急忙躲闪、翻滚。在漫天的烟尘与轰隆的巨响中,整整一面的石壁变成一堆瓦砾。一股令人绝望、惊惧的威压压倒了洞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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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达·纳是一条红龙,他存在的年月早已失去记录,他身体绝对超过一百尺,长满骨刺的尾巴也有八十尺。他的身躯是如此庞大,必须撞毁一整面石墙,才能让他从容的从锻莫神圣的议会大厅中穿行而出。他张开的双翼,蹬着粗壮有力的后肢,如同蔽日的阴影,又似死神的呼吸,每一次扇动都犹如飓风骤起。
红色的火焰在他的黑眼窝中燃烧。浓烟从两排利剑一般的巨齿中喷出,“欢呼吧!恐惧吧!卑贱的凡人崽子们,你们的末日降临了!”红龙咆哮着,将硕大而狰狞的大脑袋对着在场的几人。
“Yol Toor Shul!”
伊斯拉恩四个人被恐惧钉在原地,只能用无助的眼睛望着这条远古传说中的活体。同时,包括红卫人在内,一股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那是一种超自然的能力,一种超越凡世的、如神般的能力——即便是最顽固的傲尔特莫,都不能否认,巨龙身上有着无法否认的优雅与力量。那是一种压倒一切的力与美,令凡世之民深感震慑而迷醉{最典型的便是拜龙教的诞生}。
他们不禁向后仰起头,视线随着巨龙那布满红黑色鳞片的狰狞头颅移动而移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下场。
图尔卡叹气一声,几乎在巨龙吸气的一瞬间,来到几人面前。他直视着巨龙的眼睛,再次念出了那个强大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