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结果如何，一切还要等明日再说。
这一夜，清河县城的很多人都没有睡着。
城墙之上，柳云鹤和敖勒崇云三人，更是带着一众守城的兵勇守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雪已经彻底停了，整个清河县城之外的荒野之中白茫茫一片，一望能看很远。
甚至连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分毫。
柳云鹤此时满眼血丝，望着眼前荒野，不一会儿就见两个人影正从远处狂奔而至，速度堪比战马。
正是刚刚出城查看的崇云和敖勒二人。
两人顺着绳梯上了城墙，神色惊愕，眼神之中满是震惊。
崇云面色肃然，当下抱拳向柳云鹤说道：
“柳师，已经探查完毕，那些邪教乱民妖人起码留下了上万具尸体，整个驿村周围，全都是埋在雪底下的人！”
“郡守宋大人麾下的三千平妖营……已经尽没！”
柳云鹤不由“呼”的一声站起来，双目瞪圆。
他之前曾经想过各种结果，包括平妖营战胜，再次前来县城之中屠城，或者平妖营战败退守县城，唯独没想过这三千平妖营竟然能死绝！
而且那些邪教妖人，竟然死了几万人！
如此死战不退，这根本不像是普通的乱民叛军。
而宋开达带着三千平妖营竟然也不突围，就那么硬生生耗死了最后一个人。
难道都疯了么！?
怪！
实在是太怪了！
这根本不像是宋开达的风格。
宋开达对自己麾下这三千平妖营极为爱惜，毕竟这都是他的精锐私兵，完全就是心头肉一样的存在，怎么会舍得如此损耗？
柳云鹤皱眉片刻，说道：
“这么说，宋大人应该已经逃回郡城了……这些邪教乱民之中，定然有个高手。这样也好，起码清河县城的这十几万百姓算是安全了。”
崇云和敖勒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敖勒说道：
“宋大人的尸身，就在那驿站之前，已经被人用大力撕成了两片，只有头颅相连。”
柳云鹤的眼睛不由瞪得更大。
死了！？
死得好！
只是随后心头又被一层阴云笼罩。
宋开达在相党之中也算是个新星，五十岁左右，就已经做了郡守，而且还有平妖营这等精锐。
他死在了清河县地界上，而且是被数万邪教妖人乱民围杀，连麾下的三千平妖营都已经全军覆没。
这对于清河县的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很可能会成为相党继续借祟案屠城的借口！
柳云鹤正想着，就听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全副披挂的申屠云在一众义子的簇拥下，已经上了城墙。
远处的荒野之中，此时一个身影在积雪之中仿佛一辆战车横冲直撞，带起一片片雪雾，大踏步狂奔而来。
这身影来到城墙之下，根本连停都不停，就这么沿着城墙狂奔而上，一个翻身，落到申屠云面前，单膝跪倒。
正是他的大儿子燕朝云！
燕朝云迅速说道：
“义父，孩儿已经探明，郡守宋开达宋大人战死，三千平妖营全军覆没，邪教妖人共留尸两万余！”
昨晚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在申屠云的授意之下，率先潜出城外，进入那驿村周围的战场探查一番，此时带回的消息比敖勒和崇云还要精准。
申屠云的目光如电，眼神之中难掩笑意，口中悲声道：
“这些邪教妖人，着实可恶！可怜宋大人清正廉洁，一心为民，最终却死在了这些妖人乱民手中，可悲，可叹！”
他等的就是宋开达被击败，又或者遭受重创铩羽而归，却没想到结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
宋开达死了！
当下转头向牛麻说道：
“宋大人一死，郡城之中必定一片混乱，为父要先回郡城探明情况，尽一份力，麻儿，你且先留在这清河县城之中收拾残局，为父定当为你表功！”
随后看向不远处的柳云鹤，目光变得森然，缓缓说道：
“切不可让司天监的人抢了头筹！”
说话间，已经纵身一跃，落到了城墙之下，翻身上了一匹早就准备好的骏马。
“驾！驾！”
申屠云此时一刻也不想等，策马扬鞭，带着几名义子出了县城，朝着郡城方向而去。
宋开达已死，他现在反而最有机会成为新的郡守！
至于这清河县城，留下牛麻坐镇，后续请功也好说。
自己这个义子倒是一员福将，给他带来不少好运。
与此同时，看到申屠云急匆匆离开，柳云鹤当下也对崇云和敖勒叮嘱几句，都来不及回去准备，同样骑马离开清河县城，朝郡城而去。
一个郡守的空缺，值此多事之秋，无论是相党还是清流一党，都会努力争取。
眼看申屠云和柳云鹤都已经离开，城墙之上的众人不由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谁发号施令。
一时间，这城墙上官最大的反而是牛麻，只是牛麻毕竟是宣政院系统，这些司天监的人，还有捕快衙役们，根本不会听他的。
就在这时，李炎一脸睡意朦胧地走上城墙，朝众人愕然道：
“大家怎么都在这里愣神儿？发生了什么？郡守宋大人到了么？柳师呢？”
第182章 焚尸者万
看到李炎出现，众人反而全都是松了一口气。
李炎这个司天监监师，本身在职权上能够调动县衙的一众捕快衙役，因此更适合在此事之上发号施令。
一旁的牛麻此时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上前说道：
“小……李大人，刚才已经探明，在驿村周围厮杀的那些邪教妖人乱民，留下了两万多具尸体，已经仓皇而逃……三千平妖营，已经全军覆没，郡守宋开达宋大人……战死！”
听到这话，李炎不由全身一颤，眼神之中满是惊愕之色，喃喃道：
“怎地……怎地会如此惨烈！？”
他的面色此时变得煞白，随后咬咬牙说道：
“柳师呢？还有申屠大人呢？”
敖勒此时迅速说道：
“柳师和申屠大人都已经往郡城而去，郡守宋开达战死，想来……想来会有不少纷争……小李哥，我们怎么办？”
李炎叹息一声，说道：
“死了这么多人，要先把尸首处理了再说，这里面如此多的邪教妖人，若是任由这些尸体留在野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闹祟……好在现在是寒冬腊月，倒是不必担心尸体腐烂发臭引发瘟疫的问题……”
听到这话，城墙上的众人全都下意识地点点头。
这么多的尸体聚在一起，一旦生邪祟，那绝对是惊天大邪祟，指不定能把什么邪神给引来。
大齐的历史上，就曾经有过类似的记载。
到时候这清河县必然是生灵涂炭。
李炎随后看向一旁的牛麻，面色肃然，说道：
“牛大人，值此惊天变故之际，还望牛大人放下门户之见党派之争，勠力同心，共渡难关。”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无论你我之间是否有所龃龉，我等都是清河县人，也当为本地的父老乡亲做些正事。”
牛麻微微点头，同样正色道：
“请李大人放心，既然是我清河县逢此大难，本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我二人之事，等此间事了，再做清算。”
随后朗声道：
“灭祟缇骑听令！暂听司天监监师李大人调遣，带队出城，清理尸体！”
在他的身后，一众清河县宣政院的灭祟缇骑百户总旗立刻齐齐应声：
“喏！”
牛麻随后深深地看了李炎一眼，眼神之中闪过激动之色，随后带着一众灭祟缇骑下了城墙。
看到牛麻的眼神，李炎心中不由打了个突。
牛牛这眼神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难道是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心里惦记的还是自己那些建筑材料。
当下亲自率领数百名捕快，又在城中招募了数千民夫，在全城范围内征集了大量马车驴车，还有拉柴用的木板车，浩浩荡荡出了县城，朝着驿村方向而去。
等到了驿村看到眼前一幕，众人不由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就见厚厚的积雪之下，是一个个在荒野之中凸出的人形。
每一个，都是一具尸体。
放眼望去，几乎漫山遍野都是！
就连牛麻和之前出来探查情况的敖勒崇云等人，此时也再次感觉到深深的震撼。
“发财了……这下发财了……这朝廷得发多少烧尸银？”
看着眼前一幕，赵青山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按照以前在义庄的规矩，烧一具尸体，起码要有三钱银子的烧尸银。
眼前这些尸体最少也有两万多，就算取个整只算两万，那加起来也得有六千两巨款了。
绝对是大大发了一笔。
这次出来收尸，赵青山他们这些义庄出身的亲随也都跟了出来，毕竟接下来主要工作就是焚尸，少不得要用到他们。
只是随后赵青山从专业角度评估了一下，不由面露难色：
“大人，这……这也太多了，咱们义庄里面才几个炉子？哪怕全县所有义庄加班加点，连着烧一年，这也烧不完啊，炉子都得烧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