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到自己和孙少红相依为命的这么多年，还有孙少红的病情，他答应了警察的请求，但同时也希望孙少红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能够过得舒缓一些。
其实到现在孙文斌都不能理解孙少红为什么会选择将那张支票给撕掉呢？
无论那张支票是谁寄来的，有了那一笔钱，他们就能够替孙少红治疗，说不定还能够让孙少红多活几年。
可是现在，孙少红自己放弃了活命的机会，并且还直接选择了自首。
到如今，好像孙少红也没有其他的希望。
孙文斌作为孙少红的儿子，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够替孙少红做的。就是乞求警察，这边多给一些时间和空间，能够让孙少红在医院接受治疗。
如此，也不枉他们母子一场。
李子园没有想到，孙文斌最后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但他转念一想，又理解了孙文斌这样的请求。
毕竟孙少红能够这么多年活下来，也全靠孙文斌在这边支撑着。
“具体的我不能直接答应你，这要看孙少红这边说出来的内容有多么的详细，能够对我们有多么大的帮助。但是她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对于这一点，李子园对孙文斌也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带孙少红进警察局的时候，孙少红就已经因为昏迷被送往医院急救了。
医生那边也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如今，孙少红在警察局这边也不过是在强撑着拖延时间罢了。
如果在她死之前能够交代一些事情，将所有的事情犯罪经过都交代清楚的话，李子园自然是如此希望的。
纵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听到有人说自己的母亲孙少红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这一步的时候，孙文斌的情绪还是一下子就忍不住变得悲伤了起来。
眼眶变得酸涩，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一个大男人，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但哪怕他已经知道孙少红是人贩子，哪怕他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一个受害者，自己这样痛苦的命运都是孙少红造成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我知道了，李队长，我现在可以去见她了吗？”
伸手胡乱的将自己的眼泪抹去，孙文斌对着李子园轻声的问道，明显能够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
“可以了。”
感觉到孙文斌此时的情绪状态不太好，李子园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或许，让孙文斌以这样的状态去见孙少红，才有可能激发孙少红更多的慈母之心，对于孙少红，承认犯罪事实，说出犯罪经过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母子两人，又一次在审讯室里见面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陪同，孙少红自己坐着轮椅，在审讯室里静静的等待着。
“娘！”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孙少红的心颤抖了一下，然后才操纵着轮椅缓缓的转过来
看着眼眶红红的孙文斌，只是一眼，孙少红就知道孙文斌刚刚哭过了。
“对不起。”
定定的看着孙文斌好一会儿，孙少红终于开口。
并没有说母子感情什么的事情，她一开口就是道歉。
也就是孙少红的这一声道歉，让孙文斌的心更是咯噔了一下。
“娘，你打算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了吗？”
颤抖着声音，就这么问道，孙文斌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轮椅上，都是同样红了眼眶看着彼此。
在孙文斌如此悲伤目光的注视中，孙少红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
说到底，是我亏欠了你。你有权利在我生命最后的尽头，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
闭上眼睛，不去看孙文斌，孙少红一字一顿的开口。
她的声音同样的哽咽，紧闭着双眼有眼泪滑落出来。
她不敢睁眼，只要睁眼就能够看到孙文斌，而看到孙文斌，孙少红就会想到母子两个人曾经痛苦艰难度日的日子。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做错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已经走过的路，再也无法回头了。
“你应该记得咱们现在所住的这个小区里边，有一位老妇人，她非常喜欢求神拜佛。
小区里的人都说她神神叨叨的是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丢了儿子。
这么多年，她求神拜佛，只是为了寻找她的儿子。
那个求神拜佛的老妇人，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第190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震惊，无措，茫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孙少红，孙文斌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眼前的人，她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认识，但偏偏组成了一句话，这句话里的含义，太过于沉重了，让孙文斌实在不敢相信。
嘴唇颤抖，孙文斌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这样看着孙少红，看着对方懊悔痛哭的眼泪，莫名就觉得这是否就是鳄鱼的眼泪？
理智跟情感相互拉扯，身体疼痛，心灵上的疼痛更加让人备受折磨。
孙文斌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不太想面对孙少红了。
“娘，你刚才说了什么，能够再说一遍？”
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孙文斌的右手已经狠狠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出了青紫的印记来。
他看着孙少红，声音中带着梗咽就这么问了出来。
他不敢相信，却又执拗的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我说，你经常碰到的那个老妇人，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或许是已经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说出来了，有一就有二，第一次说出来有些艰难，第二次说出来的时候，孙少红的语气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看着孙文斌，说的认真。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的亲生母亲，距离我这么近的距离。
你当时提议要搬到这个小区里租房住的时候，是不是就想着会有这么一天了？”
孙文斌觉得自己可能要崩溃了，他突然想到了当时为什么会搬到这个小区里住的原因。
这个小区的地下室环境其实非常差，在同等价位的情况下，他们其实有更好的选择，但当时孙少红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坚定的就要搬到这个小区里来。
孙文斌在这个小区跑了无数次，才找到了现在的这个房子。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就是觉得可能孙少红就是喜欢这个小区，觉得这个小区的环境好。再加上地下室那边有窗户，能够看到外边的风景，使得房间里面不是那么的压抑，所以孙文斌也就同意了。
可是现在仔细回想的话，他忍不住的猜测，搬到这里来，是否就是因为孙少红明知道孙文斌的亲生母亲在这个小区里，甚至那个老妇人，孙文斌无数次和对方擦肩而过。
从孙少红口中知道对方的情况之后，孙文斌也觉得对方神神叨叨，毕竟没有哪个老妇人说身上一股子香烛烟火的气息。
结果呢？
事实告诉他，那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样的事实，让孙文斌怎么接受？
“是，我知道她住在这里，我一直都知道。
让你带着我搬到这个小区居住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也非常忐忑，我也在担心害怕会不会有那么一下的时间，你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会因为血缘关系而认出彼此。
显然，你每日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去，哪怕和对方擦肩而过，也没有过能够相认的机会。
文斌，其实你应该自己早就有所猜测的。
搬到这里之后，我无数次的在你的耳边提起那位神神叨叨的老妇人，我说她烧香拜佛，我说她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儿子。
你只是感慨，并不做评价。
我其实有想点醒你的，但最终还是没有，真的。
这样做，是我对不起你。
如今，我这副身子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你不用再受我的拖累，你可以去寻找你的亲生母亲了。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道歉，其实很是空白，因为我弥补不了你什么。
你的人生，甚至因为我已经毁掉了。
但是在我生命最后的时候，我也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不奢望你的原谅，就这样子吧，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不会再见你，你也不用来看我。
好了，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去找李警官了！”
话说到这里，孙少红也不想继续再和孙文斌说什么了，她的情绪同样有些崩溃。
眼泪沾满了脸庞，用手胡乱的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孙少红控制着轮椅转过去，背对着孙文斌，朝着审讯室的门而去。
“娘，不管怎么样，我也感谢你将我养大！”
在孙少红的背后，孙文斌迟迟不语。
最后，在孙少红即将走出审讯室的那一刻，孙文斌的声音终于响起。
听到这样的回答，孙少红的眼泪落得更快了，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没有再说话，母子两个人就这么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审讯室里面的一切，让孙文斌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崩溃，他重新走回会议室里的时候，就看到李子园坐在那里，面带同情的看着自己。
“李警官，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悲哀？”
不是故意想要这样开口说话的，但确实孙文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此时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别人对自己的同情了。
“我很敬佩你，真的，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依然还能够冷静的坐在这里和我对话，已经很厉害了！”
对于孙文斌，李子园确实是同情的，但更多的是除了同情之外，他是敬佩的。
孙文斌在他的身上，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可以说，孙文斌整个人的人生都发生了变化。
虽然孙文斌颓废茫然失措，但他并没有说真正的精神崩溃，而是依然很理智，保持着自己的那份理智，可以和自己这些人正常的沟通。
这一点真的就已经很难得了。
“孙少红说，我的亲生母亲，就住在那个小区里。就是那个神神叨叨，天天烧香拜佛的老妇人。
李警官，你知道吗？
我和那个老妇人曾经无数次的擦肩而过，我甚至闻到她身上的香烛烟火味儿，我就觉得她真的有病。
毕竟，走丢的孩子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了，要能找到的话早就找到了，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