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鼓荡气血,体内金丹运行至右拳,一拳击在大梁尾端,这根大梁发出沉闷的破空声,从黑山奶奶庙长长的院落中呼啸而过,冲向正殿!
陈实身后,仅存的两只白胡须长老顾不得追击大梁,齐齐向陈实杀来。
这二鼠如人站立,宛如精研武道攻伐的大家,举手投足皆有宗师气度,攻伐之间,手、足、肘、膝、尾,皆化作武器,向陈实攻去!
最为危险的便是它们的尾巴,鼠尾长达丈六,破空声刺耳,如同长鞭,尾尖甚至撕裂空气,发出震耳的音爆!
长尾每次落下,地面无论山石还是青砖,纷纷炸开,豆腐般脆弱。
它们的神胎坐在脑后神龛之中,祭起金丹,在空中来去如电。
那金丹四周皆是一道道血色毫光,长不足一尺,纤细如毫发,但却是剑光。
因为它们吃人,吃血食,又吸食月华,导致金丹驳杂不纯,剑气也跟着不纯粹,所以泛着血色。
毫光围绕金丹,分为三层,每层毫光之间还有半尺距离,形成一个环绕金丹直径四五尺的血色光团。
金丹在空中滚动,时而贴地而行,时而绕行飞舞,紧随陈实。
那血色毫光所过之处,墙面,地面,柱子,皆出现一道道细小的孔洞,被毫光击穿!
奶奶庙的院落里,还有些鼠人的石雕,被长尾或者金丹掠过,便自粉碎,碎石乱飞。
陈实脚踏北斗七星步,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瞬间,便围绕院落奔行一周,甩开两枚金丹。
后方,两只白胡须长老的速度也是不慢,紧随其后,一道长尾飞舞,叮的一声点在他的头顶。
好在有铁帽子,否则这一击就算不能贯穿他的头颅,也会让他昏睡片刻。
铁帽子凹下一块。
陈实脚下步法陡然一变,天玑步化作天璇步,又从天璇步化作天枢步,正是北斗七星的勺底到勺尖的三颗星,尤其是从天璇星到天枢星,是从最底端到最顶端的跨越。
陈实脚踏天玑步时,身躯几乎是贴着地面奔走,待到天璇步时,左脚便自跨出,踩在空中,化作天枢步时,他的身形已经来到丈余高的空中,右脚跨出,头下脚上,仿佛在天空中行走。
脚底星光炸开,团团簇簇,星光流动,形成天枢星符。
陈实几乎与一只白胡须长老头碰头,双手重重拍在它的双耳上,剧烈的震荡之下,那白胡须长老的双眼几乎从眼眶里跳出来。
他脚步落地,冲向奶奶庙正殿。
此刻,朱红大梁呼啸冲入正殿,直奔庙堂之上的黑山奶奶神像而去!
那黑神像的四周,青气和黑烟翻翻滚滚,突然向黑神像内部涌去,好像它的内部藏着无量空间!
眼看朱红大梁便要将黑神像砸得粉碎,那黑神像的脸突然凹陷,整个脑袋仿佛只剩下一层外壳,头部范围以内全是黑漆漆的洞!
黑洞表面,是亮晶晶如同米粒的牙齿,细密无比,沿着黑洞表面一直往内部铺去,不知铺了多长,望不见尽头!
这是一张大口,无底洞一般。
难怪路过黑山的修士,都说庇护黑山的黑山奶奶不像干娘,更像是邪祟。
朱红大梁向这张大口中落去,哪怕是陈实绘制的数十种雷符,也不能伤到黑山奶奶分毫。
就在她即将把朱红大梁完全吞下之时,陈实自殿外奔来,手掌探出,抓住大梁尾端,自身所有真气,不要命的涌入大梁之中。
“不要啊——”
那尊黑神像突然站了起来,高约丈六,一条条黑色的臂膀活动开来,手臂八九尺长短,五指细长,如同八爪蜘蛛,向陈实抓去,压迫得陈实几乎喘不过气。
“不要啊!”
她发出凄厉惨叫,一只手掌抓住陈实的脖子,将他拎起,其他几只手掌有的扣住陈实脑袋,有的抓住陈实脚踝、手腕,便要将他撕开。
突然,那朱红大梁之上,绘制的金龙游动开来。
龙吟激荡,无比庞大恐怖的气息爆发开来,黑神像黑洞般的脑袋嘭地一声炸开,四分五裂。
龙吟声震耳欲聋,震得那只冲进来的白胡须耗子双眼一翻,昏死在地,陈实也被震得头晕眼花,只见这座大殿在金龙飞舞之下分崩离析,不断倒塌。
片刻之后,黑山奶奶庙被荡为平地,那金龙盘踞在废墟之上,气焰滔天,猛地一声长吟,震彻山谷,荡碎所有不凡之力,倏忽间没入朱红大梁之中。
没有头的黑神像,八条手臂犹自抓着陈实,突然,神像破碎,碎成粉状,落了一地。
陈实落地的一瞬间,转身反手,一道剑气从神龛中飞出,将昏死在地的那只白胡须长老砍成两断!
他这才松了口气。
伐山破庙,岂能不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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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我本俗人
“这杆大梁真是好宝贝!”
陈实脚尖垫在朱红大梁下,抬腿发力,大梁的一端飞起。
他轻轻抚摸这根庙宇横梁,顺滑无比,上面的鎏金大龙栩栩如生,仿佛刚才幻化真龙只是黄粱一梦。
然而却是真实发生。
陈实之所以扛着这根朱红柱子来伐山破庙,正是因为它汲取了山君庙不知多少年的香火之气,可以压制住黑山奶奶的法力。
他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真气灌注其中,目的便是激发这根大梁中的不凡之力。
只是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不凡之力竟显现金龙,将黑山奶奶撕碎,震成齑粉,甚至毁了这座庙宇!
“好宝贝儿……”
陈实爱不释手,很想就此昧下此宝,但想到自己在山君的神龛前上香,许下诺言,只得作罢。
“待回去后,便请工匠去山君庙,修缮前殿,将这根大梁放回去!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说不得将来还有再借用此宝的时候。只要多借几次,不就相当于是我的了么?”
他想到这里,身心舒畅,站在黑山奶奶庙的废墟上向下看去。
只见山下早已乱作一团,人们四散而走,惊慌失措,还有些附近的修士正在向这边赶来,应该是察觉到这里发生的战斗。
只是不知他们是来支援黑山奶奶庙,还是来支援陈实的。
黑锅则守在山下,正在田间地头道路上窜来窜去,将一只只逃走的耗子咬死。
这黑山上耗子多如牛毛,徒子徒孙无数,此刻黑山奶奶一死,则树倒猢狲散。
黑山上大部分妖修高手死在陈实手中,剩下的则大半死在黑锅嘴下,被它咬死了一地耗子,个头小的有十来斤,个头大的有百十斤。
“黑锅灵活的不像正常的狗。”
陈实张望,心中愈发狐疑。
这家伙虽然干着狗拿耗子的事,但实在凶猛,等闲乡下的土狗遇到这种大耗子,只怕连与之一搏的勇气也没有,只会被咬死。更何况,这些耗子中还有些吸食月华,开了灵智,能说话能修炼,还会法术,就这样还是被黑锅咬死!
“爷爷说黑锅是捡来的,但是没说到底从哪里捡来的。”
陈实心道,“可惜爷爷现在去了阴间,如今谁也不知道狗子的来历……它是越来越不掩饰自己了。”
他扛起朱红大梁,向山下走去。下山时,突然脚底一滑,急忙站稳。
只见山路石阶上都是血浆,走路时须得收紧腿根肌肉,否则可能摔倒。
陈实小心翼翼下山,山路上横七竖八倒着耗子尸体,他每走过一处,左手剑诀便微微一动,脑后神龛中便有一道纤细剑气飞出,钉入耗子尸体的头颅之中。
随即又是一道剑气飞出,割掉耗子尾尖。
子午斩邪剑并无这等细腻的控剑手段,不过陈实精神强大,施展出细腻的剑招也只觉理所当然。
子午斩邪剑虽然没有,但并不意味着不能有。
这门剑法只有六招最基础的剑招,留白很大,便像是水墨山水,有着大段留白,让人体会意境。
很多人修炼子午斩邪剑,都只是学会而已,至于剑法中的留白和意境,他们却从未想过。
陈实走一路,补一路,到了半山腰,只见那些修士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多数应是私塾的学子,模样清秀,神态稚嫩,也在向山上走。
双方相遇,那些修士连忙立在山道旁,侧着身子,为首的私塾先生祭起神龛神胎,备好法术,但没有轻举妄动。
双方一言不发,陈实轻轻点头,扛着千余斤的横梁从他们旁边经过。
待他走过,私塾先生这才率领其他人匆匆向山上跑去。
陈实继续补剑,收割耗子尾尖,不知不觉间来到山脚下,黑锅已经将能找到的耗子统统咬死,拖着放在一起,排成排,铺满了方圆两三亩的地面。
陈实放下朱红大梁,上前将耗子尾尖割下,然后又与黑锅一起上山,将刚才割下的耗子尾尖逐一收起。
最好的尾尖便是那五位白胡子长老的尾巴尖,当真是如美玉一般,既柔软又坚硬,是上品中的上品。
那私塾先生带着一众学子和修士在山上找来找去,像是在找什么人,几次路过他们身边,欲言又止。
陈实和黑锅收好耗子尾尖,走下山,心中有些欢喜:“这次没白来!这些耗子尾尖,可以卖好多钱!”
陈实扛起朱红大梁,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向德江走去。
如今天色将晚,他们须得在天黑之前过桥,否则德江中有些可怕的邪祟会跑出来,将人拖到江中吃掉。有人说江中的邪祟是水猴子,也有人说是淹死的人的怨念,还有人说是白衣女鬼,专门掳走书生,榨干阳气。
尤其是童男,往往最受女鬼喜欢。
若是在地上,陈实不惧那些水中邪祟,但是到了水中,他一身勇力施展不开,只怕不是水猴子或者女鬼的对手。
“阁下!”
后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陈实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那私塾先生率领着众人又匆匆从山上奔下来,几人脚下太滑,摔了几个跟头,身上沾满血污。
他们却依旧脚下不停,提着衣裳上的脏污,免得弄到身上,犹自向这边奔来。
那私塾先生奔到陈实前方一丈之地,连忙止步,双手作揖礼,躬身下拜,道:“阁下,黑山奶奶那邪祟,莫非是阁下除掉的?”
他神态激动,虽然惊异于陈实的年龄这么小,却依旧遵循礼数。
陈实点头:“是我打死的。”
“恩公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那私塾先生慌忙跪下,郑重叩拜,而在他身后,那些修士和学子也纷纷跟着跪下叩拜。
陈实大惊失色,急忙将朱红大梁放下,双手搀扶众人,道:“诸位快快起来!你们这是何故?我不过是个小孩子,岂可受诸位的跪拜?折煞我了!”
“恩公,我们黑山一带村落十八,镇一座,人口四千六百,被这黑山奶奶奴役蹂躏,早就苦不堪言!”
一位老年修士哽咽,落泪道,“我们早年也曾试图诛邪,杀上黑山,诛杀这邪祟,但被她杀了不知多少。也曾请人前来对付她,也被她杀了!这邪祟精通邪法,头如黑洞,吞噬万物,但有不从者,不顺她意者,都被她吃了下去,或者打個半死去喂老鼠!我们深受其害,又反抗不得,官府也不过问,幸得恩公大义,杀了此獠!”
说到这里,众人也都是义愤填膺,痛骂黑山奶奶的恶行。
看来黑山奶奶的确做得天怒人怨,不得人心。
那私塾先生道:“恩公留下姓名,在下等人必然宣扬恩公的大义,为恩公立生祠,日夜供奉!”
陈实脸色微变。
这时,又有许多百姓也闻讯跑过来,纷纷跪拜在地,叩首道:“请恩公留下姓名,我等也好日夜拜谢恩公的大义!”
陈实脸色大变,不由分说也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几个头,道:“你们不要拜我。我担当不起。我来杀黑山奶奶,并非为了大义,而是我说错了话,连累一个朋友送死,所以来杀黑山奶奶为他报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灵!我做的事,不是为你们,与你们无关!你们磕几个头,我便还你们几个头!”
他嘭嘭磕头。
众人见状,各自面面相觑,不敢再磕。
陈实起身,抹去额头的泥土,道:“天色已晚,诸位请回,免得遭到邪祟毒手。我也要回家了,明早还有要事!告辞!”
那私塾先生连忙道:“恩公,你对我们有大恩,为何不受我们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