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奶奶拄着拐棍站在她身后,她也看出陈实要走,却没有出言挽留。
黄坡村的街道上,每家每户都有人走出来,望向陈实离去的方向,目送他出村,也不曾出言挽留。
“他已经照顾我们很久了,不要强留他,留下他会害了他。”玉珠奶奶道。
陈实带着金红缨、李天青和黑锅,来到黄土坡,金红缨正欲上坡,突然脸色顿变,急忙停步,惊疑不定的看向这片土坡。
陈实回头,诧异道:“金姐姐不上来么?”
金红缨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去看李天青,只见李天青竟也登上土坡,甚至连那条黑狗也上了坡,毫无异状!
但是只要她抬脚,便天旋地转,自己脚下一片虚空,巍巍黄天向自己压来!
她汗水一滴滴滚落。
上坡,可能会死!
“这个黄土坡,有古怪,有很大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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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蒙塔幸存者
“漂亮女人真是古怪。”
陈实摇了摇头,“让她上来,她偏偏浑身流汗,还打摆子,不愿意上来,就喜欢在下面呆着。”
李天青深有同感:“所以我活了一十二年,到现在都不了解女人的想法。”
陈实颔首:“我都十一岁了,也不了解女人。”
二人长吁短叹,觉得这是一片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
“两个小东西,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胡思乱想什么?”金红缨的声音从土坡下传来。
李天青小声道:“我牵过我娘的手。她在李家洗衣服,手很粗糙。”
陈实道:“我也摸过玉珠的手,没有我的手有力气。”
他们来到歪脖子老树下,陈实给石碑干娘上香,低声道:“干娘保佑,让我们平安度过这场魔变,保佑乡民平平安安。”
石碑上有青光飘动,像是云霞之气,但除此之外,再无特异之处。
李天青则在打量着面前的歪脖子老柳树,颇为诧异,道:“小十,村外别的树都变成了瓷树,为何这株老柳树没有瓷化?”
陈实怔住,不由看向这株老树。
他对这里的一切太熟悉,故而没有留意到老柳树并未瓷化,此刻仔细观察,只见老柳树非但没有任何瓷化的迹象,甚至郁郁苍苍,比从前茂密了许多。
他也是大惑不解:“难道这株柳树也吸收了香火之气,用不凡之力凝聚了相?可是,这两年来为何我没有看到它的神相?”
如今山野之中,村庄之内,也多有灵物可以抵御瓷化,因此陈实也只是略感诧异,并未深究。
他给朱秀才也上了九炷香,从前都是一炷香,这次因为要离开黄坡村,暂时不能回来,所以多上几炷。
“小十,你们要离开黄坡村?”朱秀才一边嗅着香气,一边问道。
陈实点头道:“不得不离开。邪菩萨在四处搜寻活人,留在黄坡村,很有可能会被邪菩萨一锅端,走出去才有可能活下去。”
他迟疑一下,道:“秀才,你要去阴间么?我可以帮你解下上吊绳,让你不必挂在这里。”
没有了上吊绳,朱秀才便可以摆脱束缚,恢复自由。
朱秀才脖子挂在绳索上,斜着脑袋往下看,冷笑道:“我吊死在此,是为了去阴间吗?我吊死在高处,是为了看这狗日的世道可以糜烂到什么程度!我吊死在这里,是要看大明的山河在那群混蛋手中烂掉!我吊死在此,就是要看那群王八蛋不得好死!”
他骂咧咧的,口中说着之乎者也之类的怪话。
陈实知道他素来愤世嫉俗,因此也没有再劝,与李天青一起走下黄土坡。
此次上坡下坡,金红缨再看陈实的眼神,便有了些躲闪和敬畏。
“你干娘在上面?”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实点头:“是啊。”
“小十很孝顺呢,哈哈,哈哈哈!”
金红缨干笑两声,道,“小十的干娘,能否介绍妾身认识一下?”
陈实诧异,不明白她为何前倨后恭?
“干娘就在上面,你想见我干娘,上去便是。”陈实道。
金红缨却不敢,甚至连抬脚踏上土坡都不敢。
她像是对这片土坡充满了恐惧。
“小十的干娘很了不起呢。哈哈,哈哈!”她笑得有些心虚。
陈实不知道她笑什么,没有理睬她。
过了片刻,金红缨打消上去的想法,一瘸一拐的向乾阳山走去,凶巴巴道:“快点跟上来,咱们离开这里,尽快入山!”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转身,不由分说将陈实和李天青扑倒在地,压低嗓音道:“别动。邪菩萨来了!”
陈实和李天青被她压在身下,嗅到一股女子独有的体味,像是清香又不太像。
两个少年心脏突突剧烈跳动,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好像被软绵绵的肉压在身上。
好软。
这时,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黑锅也早已躲了起来,不敢作声。
这股震动来得很快,是从山中走出,到了黄坡村停顿了一下,随后渐渐远去。
金红缨松开两人,慢慢站起,悄悄向外张望。
突然,邪菩萨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头颅转动一下,一双眼睛炽烈无比,蕴藏熊熊火光,向这边看来。
金红缨急忙蹲下。
邪菩萨目光巡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脚步踩得地面微微晃抖,逐渐远去。
待到它走远,他们这才出来,陈实飞奔来到黄坡村,只见黄坡村男女老幼,悉数化作瓷器,无一幸免。
这次若非金红缨胁迫他们,逼他们跟她离开,只怕陈实、李天青和黑锅也是同样的下场,无从逃脱。
“陈实,走啦!”
金红缨呼唤道,“我们去找萧王孙,对付邪菩萨,须得有萧王孙手中的那件宝物才行。这厮夺我神机营的宝物,真是该死!”
陈实走出村子,又回头望了望,道:“金姐姐等一会儿!黑锅,黑锅,借你点血用用!”
他放下书箱,黑锅来到跟前,被他取了小半碗的黑狗血。
陈实研磨朱砂,在村口就地画符,他画的是桃符和驱邪符,以及五岳镇宅符,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朱砂耗尽,前后画了几十张符。
他把这些符箓贴在村口,贴在每家每户的门头,也给村里的干娘贴上一张驱邪符。
李天青上来帮忙,两人忙活,很快贴完。
“即便我们离开一段时间,邪祟也不敢进入村庄,侵扰村子了。”陈实舒了口气。
他怕有邪祟闯入村庄,把变成瓷器的村民打破,这样就活不过来了。
金红缨笑道:“你倒是有情有义。咱们快点走吧。”
陈实询问道:“金姐姐,伱见多识广,你觉得除掉邪菩萨后,他们还能复生么?”
金红缨一瘸一拐的往山里走,道:“或许可以吧。我只经历过一次魔变事件,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
陈实精神振奋,跟上她的脚步,询问道:“金姐姐经历的魔变事件,是怎么回事?”
金红缨道:“那时我还小,只听人说古塔魔变,持续了很久。具体是怎么回事,便不记得了。”
她有些郁郁不欢,不想多谈此事。
李天青神情微动,道:“古塔魔变?我在书上看到过这场魔变,书上记载的是二十三年前,蒙塔城地震,从地底冒出来一座古塔,几个寻宝的修士进入古塔,结果这是一座镇魔塔。镇魔塔被他们破坏,就发生了魔变。这场魔变非常惨烈,蒙塔城的人几乎死绝,后来有几個怪人进入魔域,将魔变解决。相传,蒙塔城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他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低。
书上记载只有一人存活。
金红缨说她是亲历者。
那么这个幸存者是……
金红缨展颜笑道:“我可以在古塔魔变中存活下来,自然也可以在这场邪菩萨魔变中存活下来!老娘是天生的气运之子!”
陈实笑道:“金姐姐运气好,我们也能跟着沾光。”
三人有说有笑。
黑锅冷眼旁观,看出金红缨在强颜欢笑,而陈实和李天青只是在转移她的关注点,将她从家破人亡的伤怀中引出来。
陈实又在转变话题,道:“金姐姐,萧王孙从你们神机营捡走了什么东西?”
“捡?”
金红缨气得磨牙,喝道,“是偷,是抢!也不怕告诉你,这厮偷走的便是西王玉玺,夷九族的死罪!老娘要是夺不回来,老娘也要被押赴刑场杀头,神机营将士都要换一茬,死一遍!”
李天青闻言,心中微动:“西王玉玺?莫非是五十州山河社稷图上打下烙印的那块西王玉玺?”
金红缨看他一眼:“天青小弟弟知道的倒不少。这玉玺一直放在我神机营保管,萧王孙原本也是神机营的人,是我的前辈。我素来敬仰他。前不久他不知发什么疯,夺走西王玉玺,若非西王玉玺事关重大,我也不会调动神机营来乾阳山埋伏他一手。”
她的埋伏一手,指的是把萧王孙引到雷击山上,调动近百尊红夷大炮轰山,险些把萧王孙轰杀。
若非金红缨被萧王孙最后一剑惊走,只怕已经葬送在金红缨之手。
不过,神机营也因此死伤惨重。
李天青猜测道:“萧王孙取西王玉玺,莫非想借此印打开真王墓?不对!他拿走玉玺的目的,不是为了真王墓,而是五十省的山河社稷图!山河社稷图是真王绘制西牛新洲地理,封禅各大名山名川,调动各地的城隍、村神,以及江河湖海名山大岳神祇和力量的宝物!”
五十省山河社稷图上有着西王玉玺的印记,因此得到西王玉玺,便可以收取山河社稷图!
虽然如今名山大川已经没有了城隍村神山神水神这些神祇,但五十省山河社稷图依旧拥有着莫大的威力。
陈实对此一无所知,听得津津有味。
“萧王孙要么是躲在镜湖山庄疗伤,要么是躲在无妄城。”
金红缨提起萧王孙,便咬牙切齿,恨得牙根痒痒,道,“咱们先去镜湖山庄,若是寻不到,那就去无妄城!逼他交出西王玉玺,再杀了老贼,你们吃肉,老娘喝血,生啖了这厮!然后咱们便用此宝打开真王墓,取出山河社稷图,灭掉邪菩萨还不是轻而易举?”
陈实询问道:“倘若打开真王墓,释放出比邪菩萨还要强大的存在呢?”
金红缨被他问住,有些迟疑道:“不太可能吧?”
李天青道:“窑厂仅仅是给真王墓烧制瓷器的地方,便有一尊邪菩萨,真王墓中肯定更为夸张。窑厂出现魔级,那么真王墓最低也是灾级。”
金红缨颓然,喃喃道:“这该如何是好?难道老娘真的要死在这个破地方?老娘还是花一般的年纪,难道就要和身边的两个小兔崽子一起死在魔域里?”
李天青道:“红缨姨……”
金红缨脸色顿变,探手掐住他的脖子,刚才还是病恹恹一副要死的模样,现在则杀气毕露,冷冷道:“你说什么?李天青,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李天青死到临头,突然福至心灵,道:“红缨姐。”
金红缨将他放下,又牵动身上的伤,疼得发抖,道:“我叫你弟弟,你就应该叫我姐姐。叫错了,杀了你!不管怎样,先去镜湖山庄。镜湖山庄中有老怪物,上次我便是在那里受伤,邪菩萨只怕也不敢前往那里。咱们先去躲两天,躲过邪菩萨的搜寻。”
三人入山,金红缨伤势较重,一瘸一拐,走的不快。
空中传来嘻嘻的笑声,几个飘颅垂下猩红细长的舌头,舌头下面挂着几个人,手舞足蹈,似在空中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