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龙大致翻看一边,带着赵闵柔来到后院,只见一位白发老者正在凉亭中奋笔疾书,凉亭的檐下则挂着一张张符箓、符篆。
乡下的符箓往往构造简单,但这老者所画的符箓却极为复杂。
所谓符,指的是法术的象形文,多以图案为主,少有文字。
所谓箓,指的是神魔等强大存在的名讳,多以神秘文字为主,少有图案。
所谓篆,指的是记录的神魔之语,往往拥有强大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三种精通其一,便可在符师中大有名气,有些人研究一辈子,甚至未必能做到精通其一。
这白发老者所写的内容,竟然包括符、箓、篆三种,而且都精妙无比,蕴藏莫大力量!
“二叔,我想请你出手,去乡下杀一对爷孙。”
白发老者抬起头,气势陡然间变得无比恐怖:“什么人?”
“黄坡村,陈实,陈寅都!”
“我去去就回,晚上给我留饭。”
赵彦龙目送白发老者离去,他知道,这位二叔是玄英府境界最高实力最强的人,若非恋家,玄英府主的位置也不可能落在他老爹的头上,他就也不可能继承玄英府主之位。
“二叔此去,一定手到擒来,也算为闵柔报仇了!我也该准备一下,去搜寻真王墓了。”他心中一片热切。
……
白发老者姓赵,名存义,脚步极快,待到傍晚便来到黄坡村,虽是赶路,但依旧步履从容,神态悠然洒脱,路上向村民打听陈实家的方位,很有礼节。
他虽是白发苍苍,却身体健硕,脚步沉稳,即便是从省城走了三百多里来到乡下,也丝毫没有疲惫。
待来到陈家,只见大门没关,赵存义走入院中,赞道:“山水田园,闲庭雅致,倒是惬意。”
院中只有他一人,无人应答。
赵存义不以为意,四下打量,但见这户人家院子不算大,但也有一亩地,分为前厅,东厢,西厢,正堂。
正堂是三间,两间住人,一间会客。
古怪的是,此时的正堂居然布置成灵堂,摆着灵位,点着蜡烛。
还有一个身穿寿衣的高大老者,背对着他站在灵堂前,身上阴气很重。
赵存义微微一笑,悠然道:“我八岁修行,十二岁县试,考中秀才,成为童生,位列全县第三名。十六岁,我参加乡试,中举人,省考虽未中魁,但也位列前十。十九岁时,我精读符法宗师乾阳山人所著的《符箓统编》十二卷,书中记载所有符箓,我烂熟于胸。我在符箓上造诣,虽不敢称新乡省第一,但料想舍我之外,再无他人。”
高大老者背对着他,肩膀耸动,像是在吞咽什么东西。
“陈寅都,你孙子得罪了府主,府主让我亲自来处置你们爷孙。”
赵存义抬起双手,看着自己洁白的手掌,微笑道,“转过身来,我不喜欢在背后杀人。你我都是符师,我很期待与你进行一场符师间的巅峰对决。”
这时,吞咽东西的高大老者停顿下来,抬起头,像是在怔怔出神。
“《符箓统编》?朝廷还在用它做教材?”
高大老者转过身来,疑惑道,“我编撰这套书的时候,还是四十多岁。上面的东西,应该早就过时了才对。”
赵存义心头大震,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你是乾阳山人?你还活着?”
他瞪大眼睛,突然醒悟过来,“你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孙子!老东西,你借乾阳山人的名头吓唬我!”
他不假思索,袖筒中一道道符箓滑出!
下一刻,数十道符箓飘浮在空中,神光流转,灿烂非常!
他所动用的符箓,皆是《符箓统编》中记载的上品,其中最为厉害的当属北斗遣神箓,北斗五雷符,南斗生死符!
这些符箓蕴藏着神秘的力量,遣神箓可以调动神灵,五雷符调运天雷,生死符借幽冥之力,皆非寻常修士所能抵挡!
一个强大的符师,爆发出的战力,完全可以超越修成元婴的高手,达到元神的层次!
“没有做到一念成符,你怎么敢称第一?”
高大老者心中念头一动,赵存义四周顿时出现符箓纹理。
那符箓并不复杂,是最简单的火符,最基础的符箓之一。
然而这火符却无人画符,也没有用黑狗血,更没有用朱砂,直接以心念画符!
赵存义骇然,烈火从他的体内开始燃烧,顷刻间将他吞没。
“你是乾阳山人!”
烈火中传来一声凄厉惨叫,接着他整个人在火焰中化作灰烬,很快火焰消散,只剩下骨灰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乾阳山人不是名号,而是籍贯,我没有留下真名。笨蛋。”
爷爷摇了摇头,取出簸箕,把地上的骨灰扫入簸箕之中。
“干我们这行的,留下真名只会死得很快。”
西厢里,正在努力对抗瓷化的李金斗目瞪口呆。
“他是乾阳山人,给朝廷编撰《符箓统编》,创出《天心正气诀》的乾阳山人?”
——今天
第51章 但此半生,已成传奇(求订阅!)
李金斗震惊莫名,自身瓷化又在加剧,侵蚀他已经恢复的肉身。
他还有两条腿尚且是瓷器状态,眼看便要蔓延到大腿和腰身,急忙稳住心境,全力对抗瓷化,但心中还是掀起惊涛骇浪。
乾阳山人是西牛新洲的传奇,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的字号。
他所开创的天心正气诀,被西牛新洲几乎所有的私塾通用,是一门最易上手,最容易捕捉到气感,最容易筑基,和最易得到真神潜降赐予神胎的功法。
天心正气诀朴实无华,可以修炼到神胎境,看似普通,但打下的根基最扎实。
它配合真气使用的法术很简单,名叫子午斩邪剑,一共六式,都是最简单的剑招,远比不上各大世家的功法。
但有一点却是公认,那就是子午斩邪剑是所有的基础功法中,威力最强的那个!
甚至有人说,完全可以在子午斩邪剑的基础上增加变化,开创出威力奇大,招法精妙的法术,比那些世阀之家打基础的法术更强。
但凡修行此功法的人,对乾阳山人都极为崇拜,尊其为师。
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来到乡下,借宿的这户人家,这个不太起眼的老者居然就是乾阳山人!
乾阳山人更为传奇的是《符箓统编》,所有从事符师的修士都必读的一本书,这本书更是所有修炼法术的人必读之物!
因为,符法不分家,符箓符篆,看似需要朱砂黑狗血黄纸等物才能画符,画出来后才有威力,但实则符箓即是法术。
符箓的结构,便是法术的结构!
比如太上八卦护身箓,画在纸上便是护身符,而当做法术催动,便是一门了不起的功法!
《符箓统编》中记载着万千种符箓,也即是说记载着万千种法术,也可以说是一本法术大全,岂能不被修士重视?
即便世阀之家,有志于修行的人,也是必读。
“我竟然能被乾阳山人打伤,真是三生有幸!”
李金斗既是震惊又是欢喜,心道,“我也学过符箓统编,要不要待会给他磕一个,表达我的崇敬?不行,太着于痕迹了,我不能表现得如此崇拜他。我得矜持……对了!他如日中天的时候,怎么突然消失了?”
他大惑不解,乾阳山人名满天下,却突然间销声匿迹,再无人知晓其人的动向,就像是死了一般。
但此半生,已成传奇。
令无数人敬仰。
“李天青这小家伙呢?让他替我多磕几个,表达我的崇敬之情。奇怪,这小子跑哪里去了?一整天都不见人,也不来关心关心爷爷!”
他心中纳闷,李天青一向听话,总是跟在他的身边,现在却像是变成了撒欢的马骝,不知踪影。
乾阳山的一处山谷中,陈实和李天青在捉马骝。
两人合作,已经抓到了四只马骝。
李天青的法术精准无比,每次玉轮飞出都可以精确命中马骝所在的参天大树,马骝便和树枝一起从空中坠落。
刚刚落地,便被陈实一步跨出来到身边,单手摁住,另一只手便拴绳子捆绑起来。
陈实把马骝交给黑锅看管,马骝個头高大,站起来有成人那么高,比成人强壮,但在黑锅面前便很老实,乖巧的坐在地上,不敢逃走。
山谷中还有其他年轻人,是来自桥湾镇私塾的学子,也在捉马骝,见他们捉了这么多,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捉马骝,既可以锻炼法术,也可以补贴家用。陈实也打算多捉一些,卖掉了可以存一些钱去镇上读私塾。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到了中午,已经捉了六只。
“今天捉够了,咱们去镇上卖掉!”
两人兴致勃勃,带着黑锅和马骝到了集市上,六只马骝卖了三两银子,虽然不多,两人都很是兴奋。
二人一狗在集市交织如梭的人群中穿梭,街道两边是琳琅满目的食物,鲜香可口,香味扑鼻,陈实先在肉铺买了两斤异兽肉交给黑锅,又带着李天青去逛摊,每一个摊位的美食都弄一点,不多,刚好够两三口吃完。
两人一个又一个摊位逛过去,从集市东头吃到西头。
李天青吃得肚子滚圆,满手满口流油,有些不安道:“咱们吃得太多了,钱花完了吧?”
陈实笑道:“三两银子,才花了不到一半,而且大头还是黑锅的两斤异兽肉。两斤异兽肉,便要一两银子。”
异兽肉之所以比较贵,是因为肉中蕴藏大量灵力,书生需要这种肉来修行。陈实曾经给黄坡村每户人家挂上十几斤灵兽肉,便相当于送了每户人家七八两银子。
两人一狗都吃得饱了,李天青打算走路回家,陈实止住他,拦下一辆回村的牛车,付了十文钱,两人一狗躺在牛车里,仰面朝天,听着牛车轮毂骨碌骨碌的声音,很是惬意。
李天青仰面望着湛蓝的天空,舒服的伸个懒腰,笑道:“好想一直都这么过下去,无忧无虑。可是,我得快点长大,才能照顾娘亲和爷爷。”
陈实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一边晃着一边道:“我也要快点长大。我还要照顾爷爷,我觉得爷爷越来越虚弱了。”
李天青侧着身,看着他认认真真道:“小十,我觉得你爷爷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虚弱。”
陈实叹了口气,道:“你刚来我家,跟爷爷接触的少。我爷爷最是要强,装作很坚强的样子,但其实很虚弱。大人都是这个样子。”
李天青点了点头:“大人是这个样子。我娘在我面前,便表现得很坚强,但我好几次看到她在偷偷抹眼泪。”
陈实见他伤心,连忙改变话题,笑道:“明天,我带你去钓大鲧怎么样?明天去买根粗点的绳子,这样就不担心被大鲧咬断了!”
李天青眼睛雪亮,激动道:“好啊好啊!你在我背上拴大鱼钩,我要做鱼饵!”
一旁的黑锅翻了翻白眼,这两个小家伙,大概是没上过学,不知道死字有几种写法。
“不是用你钓,我们把铁钩绑在黑锅身上,用黑锅钓。”
……
乾阳山南麓,玄英府主赵彦龙率领着玄英府的精锐,在此地暂时停下歇脚,赵彦龙仰头看着天外的太阳,现在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
他收回目光,已经有赵家的管事吩咐下去,让众人各自佩戴桃符,车上也要悬挂桃符。
还有符师正在分发符箓,但凡是赵家子弟,无论亲疏,皆有一张金钟符、辟邪符和护身符,这些符箓是保命之用,足以在邪祟到来时保住子弟的性命。
至于锦衣卫,也有佩戴辟邪符。
“人马分为三拨,第一拨祭出神龛,用龛中神光照耀四周。第二拨第三拨休息。过半个时辰,第二拨祭出神龛,第一拨第三拨休息。如此轮替!”
赵彦龙见管事安排妥当,挥手道:“入山!”
玄英府四十八位赵家子弟与二百六十位锦衣卫浩浩荡荡,走入乾阳山,向着窑厂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