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合上书,天色恢复正常,耳畔鬼神的声音消失,驿道上嘈杂的人声出现,前方一辆辆车辇迎面而来,险些撞在木车上,车夫急忙躲避。
还有不少纵马狂奔的人们,险些撞在木车上。
木车与众车辇和疾驰的骏马擦身而过,那些车夫手忙脚乱,气得一个个探出头,向陈实问好:“早日投胎去呀!”
陈实连连致歉,心中诧异:“难道我刚才被鬼书带到了另一个时空?”
“黑锅,你打开一本鬼书。”
黑锅又取出一卷鬼书,翻开阅读,四周没有出现任何异状。
陈实再度翻开鬼书,适才的情形再度出现,阴风呼啦啦吹动。
他合上书,四周又恢复正常。
陈实微微皱眉,他的本意是弄懂鬼书上的内容,帮黑锅参悟,让它修炼得更快一些。不过这鬼书极为奇特,好像有着特殊的能力,阻止其他人翻阅,只有特定的人物才能阅读。
“自古有仓颉造字,鬼神泣血的传闻。仓颉造字后鬼神为何会哭?朱秀才说,因为文字出现,造化不能藏其秘,鬼怪不能遁其形。人类有了文字,便可描述鬼神的奥妙,将修行的知识代代传承,威胁到鬼神统治,因此鬼神泣血,觉得丢失了权力。”
陈实思索,“这么说来,鬼书应该是鬼神记载其道法的书……黑锅所过之处,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人都被影响,这种能力,很像鬼神领域,难道说鬼神记载的道法,就是鬼神领域?若是这样的话,我从八卦中参悟出鬼神三变,其实也是领悟了鬼神的道法!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可以记录,可以传承!”
他精神大振:“黑锅,你平日是怎么修炼的?”
黑锅在车前头跑,闻言停下,疑惑的看了看他:“汪?”
“确认!”陈实重重点头。
黑锅便坐了下来,双腿盘坐,两只前爪搭在胸前,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以身为种,天地为炉,呼应自然。
狗子渐渐飘在空中,木车行驶,它便也飘在空中跟随木车而行。
它的气场笼罩范围越来越广,所过之处,阴阳两界的界限渐渐变得模糊不清,陈实低头看去,只见木车仿佛行驶在一个无比光滑的透明平面上,可以看到九泉之下便是阴间!
此刻,木车和驿道上往来的人们正行走在阴间的天空中,甚至可以看到阴间的山川!
倘若眼力更好的人,便是连鬼怪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木车在向前走,黑锅也在向前飘去,驿道上不断有人走入它的鬼神领域,又走出鬼神领域,恍若无觉。
他们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黑锅的领域,是一种模糊领域,让众人模糊认知,蒙蔽思维,甚至连阴阳两界的边界,也变得模糊了!”
陈实露出惊容,他原本以为黑锅的领域只能影响思维认知,现在看来,这种鬼神领域只怕更为可怕!
“难怪船夫父女这两尊鬼神都会被蒙蔽,从阳间跌入阴间!这种领域太可怕了!”
陈实定了定神,黑锅如今的鬼神领域长短不过四五丈距离,超过这个距离的人便不被影响。而暗算了船夫父女的那个同类,远远的在黑暗中注视,便可以影响到船夫父女的判断!
其实力,只怕要超过黑锅很多。
“不知道黑锅多吃异兽,是否能快点成长?可以一试!”
他心中暗道,“近期,不能随便采黑锅的血了,得让黑锅多补一补。”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只见驿道两旁多了许多大耳朵天听者,有的拍打着耳朵飘浮在空中,有的落在田埂上,有的落在河岸边,有的站在田间坟头的树杈上,都手持纸笔,侧着耳朵,准备记录。
驿道两旁的树木上突然啵啵作响,生长出木耳般的耳朵,数量很多。
河堤两岸,也有一只只大耳朵生长出来,甚至来往的车辇上也长出脸盆大小的耳朵,马匹的侧腹也有耳朵飞速生长出来!
陈实立刻注意到,黑锅的鬼神领域飞速缩小,竟然被另一种奇特的领域压制!
“天听执事、尊者,只怕都在附近!甚至说不定还有尊王,否则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压制黑锅的领域!”
他心头怦怦乱跳,“难道我巧夺黑铁棍子的事情,被庄无咎知道了?”
他刚想到这里,突然心有所感,转头向一侧的田野看去,但见空中隆隆作响,一颗颗炮弹从数十里外向木车所在的方位轰来!
那些弹丸一边高速飞行,一边大五雷符爆发,拖拽着道道雷霆,向木车轰落,顷刻间距离驿道只有十数丈远近!
“这弹丸直径二尺有余,是大将军炮!一炮下去,可轰穿炼虚境强者的道场,轰碎其人元神!”
陈实目力极强,顷刻间便将圆坨坨的炮弹上的符箓看得仔细,他毕竟曾做过广积库的大使,对各种火炮和弹丸的了解很深,立刻判断出这几颗炮弹若是砸下来,这条驿道势必化作雷霆和纯阳烈火的海洋,方圆数十亩,休想有任何人能活下来!
“咻!”
陈实手掐剑诀,连连刺出,一颗颗巨大的弹丸凌空爆开,顿时雷与火四面八方倾泻!
同一时间,木车上的华盖飞起,凌空悬浮,飞速旋转,在一瞬间便扩张到数亩大小。
华盖下两千四百道符箓亮起,化作两千四百尊神祇的虚影,华盖下神光动荡几乎凝聚成实质,神光珠联璧合,灿灿耀眼,宛如一座金碧辉煌的天庭随着华盖张开而浮现!
倾泻下来的雷光和纯阳烈火轰击在华盖之上,雷霆攒动,劈在华盖上便被崩得四下乱窜,火焰如同水流,撞击在华盖表面,随之而四面流淌!
华盖恰恰将爆炸的炮弹威力挡在驿道之外,驿道上的人们惊恐地抬起头,却只能隐约看到团团雷火在华盖外外炸开的景象,华盖下却一片风平浪静。
“陈贼受死!”
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发出唳啸,突然向陈实冲来,脚步落下,便跨出数丈,同时身躯开始飞速变化,竟有佛光透体而出,化作人首鸟身的迦楼罗,高三丈有余,翼展五丈六尺,振翅狂风便起,风刃如无形快刀,所过之处,驿道上众人身首异处,残肢乱飞!
然而就在这迦楼罗冲入华盖笼罩范围的同时,一道寒光刺穿小太监的元婴力场,刺入迦楼罗的眉心,随即绕动,围绕迦楼罗脖颈旋转一周。
迦楼罗呆住,随即肉身崩溃,元神瓦解,脑袋跌落下来,依旧变成一个小太监。
与此同时,驿道另一侧的庄稼地中不计其数的飞剑直奔此地而来,如同一道涌动的雪白色的大浪,所过之处,玉米地被犁为平地!
田垄地头,一切破碎在剑光之中!
“笃!”“笃!”“笃!”“笃!”
一口口飞剑相继撞在华盖覆盖下的空间上,明明空无一物,却如同刺入铜墙铁壁上,被钉在空中。
一口口飞剑剧烈颤抖,幅度不大,但频率极快,饶是如此,依旧不能前进分毫。
“为公子报仇!”
田野中,一个青衣道人头戴道冠,向这边飞速奔行,几步之间腾空而起,在空中狂奔,速度越来越快,元神力场铺开。
青衣道人在空中,猛然双手掐剑指,两手并在胸前,大叫一声,向前奋力刺出!
他的元神被他这般祭起,如同一口利剑,带着元神力场轰然与那千余口飞剑撞在一起!
青衣道人两道剑诀刺在前方,举过头顶,身躯平行于地,投身飞来,以身为剑,以神化剑,惨烈无比,撞击在华盖形成的铜墙铁壁之上。
千余口飞剑顿时被他骁勇无匹的气势带动,深深刺入华盖之中!
千剑、元神、肉身,炼为一体,如同一口无上大剑,嗤的一声破开华盖形成的空间,剑尖锋芒毕露,来到车前!
陈实坐在车上,迎着巨大的剑尖一拳轰出,一口口利剑噼里啪啦爆碎,剑上的符箓纹理,剑中的不凡之力,悉数瓦解!
他的恐怖力量传达到青衣道人的元神力场,元神力场顿时被无数倒飞而去的飞剑碎片刺穿,元神千疮百孔,四处漏风。
青衣道人人在空中,身躯大震,被自己的飞剑碎片贯穿头颅,噗通一声跌落在地。
“杀了狗官……”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头一歪便气绝身亡。
陈实另一只手连连指出,空中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赫然是大将军炮远在数十里外轰来的炮弹在空中相继炸开!
袭击他的人远在六十里外,十尊大将军炮,七十人的作战小队,测风向,定方位,装药,塞炮弹,引火,清理炮膛,再装药,七人一组,配合得密切无间。
除了这七十位将士外,还有一人身披甲胄,站在空中,足踏祥云,遥望六十里外的景象。
只见空中一颗颗炮弹不断炸开,非但没能射中目标,反而爆炸的炮弹距离这边越来越近!
他的将士刚刚射出炮弹,从飞出六十里炸开,渐渐变成飞出数里炸开!
“不好!贼状元好生厉害!”
那甲胄将士猛然身躯坠落,暴喝一声,催动元神力场挡在众将士身前!
“嗤——”
一道无形剑气刺入他的元神力场,即便隔着六十里远近,势头依旧未减,穿透他的元神力场,将他身后的一尊大将军炮刺穿!
那尊大将军炮轰然炸开,火浪和雷暴四下倾泻,镇守这尊大炮的七个将士悉数葬身在火海和雷暴之中!
那甲胄将士又惊又怒,祭起元神立在空中,遥遥看去,只见六十里外的木车上,陈实抬手抓起华盖,咻的一声向这边掷来!
那华盖收缩,束成一把合拢的大伞,在空中猛然振翅化作一只羽翼数丈的金鹰,振翅破空而来!
“给我将那只鹰轰下来!”甲胄将士高声叫道。
其他九尊大将军炮立刻调转炮口,向那金鹰轰去。
“轰轰轰!”
一连串炮声传来,那金鹰在空中或上下左右飞行,或猛然旋转,避开一颗颗炮弹,转瞬便来到六十四人作战小队的上空。
金鹰头朝下,振翅飞来,身躯旋转,忽然羽翼张开。
羽翼张开的刹那,金鹰化作华盖,华盖散发出的神光遮天蔽日!
六十四人小队立脚不住,身不由己被吸上空中,向华盖下跌去。
那甲胄将士修为高深,试图逃走,刚刚遁出元神,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游龙剑穿过,将元神斩杀!
他身躯跟着其他将士飞入空中,落入伞内。
华盖合拢,化作一柄大伞,伞中鲜血碎骨如潮水般流了出来。
驿道的木车中,陈实抬手,华盖飞回陈实抓住把柄。把柄上没有任何血迹,却是他在华盖上贴了净符的缘故。
木车从他手中接过华盖,依旧插在自己身上,然后从车厢里翻找出香火,给自己和华盖上了几炷香。
“黑锅!”
陈实唤了一声,黑锅此刻已经停止修行,将自身领域散发开来,在驿道上跑来跑去,很快驿道上的人们便将此事忘记,继续各忙各的。
“难道是公子的余党袭击我?”陈实微微皱眉,驱车赶往西京。
那些天听者也纷纷振耳飞起,各自离去。
陈实看向这些天听者,只见天听者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前行不过十余里地,只见一辆麒麟辇停靠在路边,庄无咎站在车旁,身旁站着几个天听者,庄无咎手持文书阅读,又抬眼看了经过的陈实一眼。
木车的行驶速度不慢,本应该很快便将庄无咎和那辆麒麟辇远远甩开,但不知何故,木车从庄无咎和麒麟辇旁驶过后,前方还有一个庄无咎和麒麟辇。
木车再度驶过,前方又有一个庄无咎和麒麟辇。
而道路上其他行人却依旧是正常行驶,只有木车所在的空间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此等道法,高深莫测!
陈实扬了扬眉,轻轻拍了拍木车。
木车停下。
陈实下车,看着庄无咎,心潮起伏:“十一年前,庄无咎被绝望坡的高手带到新乡县。十三世家都说自己没有得到我的先天道胎,那么我的道胎会不会在庄无咎的身上?”
庄无咎将文书塞到一旁的天听者手中,向他走来,道:“孩秀才,我将要回山了,临行前特地来见一见你。”
陈实目光落在那卷文书上。
庄无咎见状,笑道:“你听我解释。我一直想知道你是否重新获得先天道胎,你不肯展示给我看,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恰巧公子手底下有一些人,受了公子的大恩,他们很想除掉你。我让天听者挑选出三人。
“这三人,一位是神枢营的把牌,修炼的是公子传授的大五雷心术。一位是东厂小太监,修炼的是不空变神真言。还有一位是百炼堂的堂主,修炼的是变化宝真诀。公子收买他们,传授给他们的功法也是因材施教。”
他微笑道:“神枢营把牌惯于玩弄雷火、火药,因此传授他大五雷心术。东厂小太监没有了男女之事的烦扰,修行佛门功法最是合适,因此传授他不空变神真言。百炼堂的堂主精于炼宝,适合修行变化宝真诀。
“这三人地位不高,不是世家子弟,但资质不凡,无缘得到更好的功法。公子根据他们的身份,传授给他们最适合的功法,因此让他们三人感激涕零。这些小人物不是辅正阁的大人物,但更有气节,愿意为公子报仇而舍弃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