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这天,殿试开始。
中极殿内外,重兵把守,神机营将士换上碗口铳,神枢营布下阵势,五军营守在外面。
翰林院、国子监、六部、内阁、三公、三孤、太子三师、太子三少等一众大员济济一堂,内阁出题文考,再行武试。
大考三天。
文试上公子文章书就,满天华光,字如珠玑,竟浮现在天空中,灿若星斗,引得西京民众纷纷仰望诵读。待听到是公子的文章引起的异象,更是激动莫名。
第三天,武试,众多进士纷纷拜服,不敢与公子比试。
至于榜眼探花以及一众二甲三甲,也在进士的武试中早有定论,不过走个流程。
内阁首辅张甫正长长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沉声道:“殿试结束,今日的武试第一是……”
“谁说武试结束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惊动西京的一众大员,纷纷循声望去。中极殿地势颇高,众人居高临下,但见天地间正气如虹,自远处而来,连绵百余里,直达西京,而在那天地正气的尽头,一个少年正向中极殿这边走来。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个年轻的举人,有男有女,个个龙马精神,气势贯长空,连接天地正气。
数百位举人穿过长长的街道,街道两旁是西京的百姓,向他们投来惊愕好奇的目光。
人们震惊万分,这些注定已死的人,陷落阴间长达一个月之久,竟然活着回来了!
曾经,这些陷落在阴间的举人牵动人心,后来被一只猫代替,但这些注定已死之人,怎么会活着出来?
举人的气势磅礴,三百多人走来时,众志成城,竟给人以千军万马临京师的压迫感。
他们的步履暗合阵势,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守在内城的五军营将士面对这些举人,被杀气所激,不由自主纷纷亮出符兵,严阵以待。
神机营的将士也不由得抬起碗口铳,瞄向这些举人。
金红缨大怒,一脚踹翻一个士兵,又一拳打翻一个,喝道:“举枪干什么?老娘叫你们举枪了么?那是举人,你们要造反么?放下,都给老娘放下!”
神机营的将士放下枪。
五军营的几个把司纷纷回头,看向五军都督夏放鹤夏收鹰,然而两位都督此刻在中极殿,他们得不到指示。
夏放鹤夏收鹰脸色也阴晴不定,这个时候倘若一声令下,诛杀这些举人,定可为公子扫清大患。
可是,下令杀举人,而且是三百多位举人,他们俩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兄弟二人纹丝不动,即便水轩志连连注目二人,他们也装作没看见。
陈实率领举人大军长驱直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午门,天地正气皓如日月悬空,给人一种天地间正气长存的感觉。
这内城缠绵已久的阴霾,也仿佛被一扫而空!
陈实与三百五十位举人,登上中极殿的台阶,步步向上走去。
“学生陈实!”
中极殿前,西京文武群臣看着石阶,只听石阶下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声音不算大,却传遍西京全城,里里外外,清晰分明。
“月前罹逢大难,与众举人坠入阴间,跋山涉险,战鬼神,诛鬼僧,荡平魔氛,厮杀万里。历经艰险,今日回京,参加殿试!”
陈实的面容映入官员们的眼帘,接着是上半身,全身,然后是一个个举人的面孔,年轻,朝气蓬勃。
陈实目光越过文武百官,落在跪在中极殿下的公子身上,声音震荡,有如金铁交鸣,难掩杀气。
“未与我一战,谁配称状元?”
第308章 天生杀手(大章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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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武试时辰已过,不宜再节外生枝!”
兵部尚书任嚣上前一步,躬身道,“文试武试都已结束,请内阁定下状元之选!我兵部五军、神机、神枢将士,都在等待大人颁布文武二试结果!”
张甫正面色微沉,瞥他一眼,淡淡道:“任大人,你越界了。你调动不了五军,也调动不了神枢、神机,威胁不到内阁。神机营、神枢营归掌印太监管。没有西王玉玺,谁能调动?”
任嚣看向夏放鹤夏收鹰两兄弟,夏放鹤夏收鹰站在文武百官之中,纹丝不动。
任嚣心中一惊,目视神机营提督马为民。
马为民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张甫正淡淡道:“任大人不要弄错一件事情。五军营,京卫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司,卫指挥使司,千户所,招讨司,所有看似你这个兵部尚书能掌握的兵马,都归内阁调度。你所能调度的,是通过五十省的都指挥使调动边军,但都指挥使,也都是十三大姓的人掌握。”
他没有再看任嚣,目光落在公子身上。
公子跪伏在地,面无表情。
他原本等待接旨,成全状元之名,不料陈实挟三百五十位举人,伴随天地正气而来,惊动西京,誉满京华,将他多日来积蓄的声望名气,统统扫了去。
他若是不能击败陈实,就算得到这个状元,也会被人说成没有与陈实一战,才夺得状元。
张甫正道:“公子,你要的是势,要的是名。无名无势,你要这状元何用?”
公子心中生出一股怒气,站起身来。
水轩志急忙向他连连摇头,示意让他不要起身。
公子无视他的示意,转过身,目光与殿外的陈实目光相触碰,声音震荡:“诸位大人,陈实等人在会试中陷落阴间,如今从阴间活着归来,无过有功,他们当为进士。我以为,殿试,他们也理应参加。此次殿试,倘若不能败天下群雄,我这个状元,也名不副实!”
水轩志等人暗暗咬牙。
公子绝不该出面答应,这个时候应该让文武百官去扯皮,去拖时间,拖他十天半个月,陈实的威风就慢慢的拖没了。
西京的人们从敬仰陈实,变成平视陈实,把他的义举当成饭后谈资。
那时,他们有各种理由和手段来操弄陈实,给他个榜眼,就算开恩了。
但现在公子此言一出,便让这件事平白多了许多变数!
“好!”
陈实朗声道,“那么,我就在外面等你!”
张甫正看向内阁其他十二位大臣,众大臣迟疑一下,各自默许。
公子如今骑虎难下,他需要名望,如今陈实占据了名望,他就算成了状元,也会被人说闲话。如今想得到名望,只有击败陈实,正大光明的夺得状元。
“月前,会试遭逢剧变,以至于举人临难,失落阴间。今陈实率领三百五十位举人,重返西京。内阁决议,陈实三百五十一人,入选殿试。
张甫正走出中极殿,声音沉重,在西京上空轰隆隆炸响,“公子任沐,为当前殿试文试武试第一人,百官见证,没有异议。公平起见,其余三百五十一位举人,当决出第一人,与公子任沐决出状元归属。”
他话音落下,殿外三百五十位举人,包括张悠、郭道子、玉灵子等人,纷纷道:“陈实第一!无须对决!”
张甫正道:“既然如此,那么便由陈实,对决公子任沐。任沐已经决胜三百人,陈实长途跋涉,两位进士都需要休息……”
陈实摇头道:“我不用休息。”
公子走上前来,摇头道:“我也不用休息。”
张甫正回身,环视一周,笑道:“诸位大人,既然两位进士都这么说,那么今日,便在这中极殿外,让两位进士决胜。你们意下如何?”
文武百官纷纷点头。
张甫正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两位进士一决高下。范围不得超过文华、武英、华盖、中极、文渊、东阁、正义、谨身、建极等真王九殿。”
文武百官走出中极殿,撤出真王九殿。
午门下,冯太监笑道:“陈棠大人,你站在午门下,莫非等待令郎战败,在午门外斩首?”
陈棠面色如常,道:“冯大人莫要开玩笑。”
冯太监收敛笑容,认认真真道:“会试之时,你说令郎那时战胜公子把握不大,但一个月后,公子必败无疑。你还是如此确定么?”
“确定。”陈棠道。
冯太监舒了口气,笑道:“那么,我的掌印太监和东厂督主之位,便稳了。”
陈棠看到官员们从中极殿走出,神情微动,道:“冯大人需要准备一下,小儿与公子一战之时,只怕场面并不平静。”
冯天焕微微一怔:“什么不平静?陈棠,陈棠!你去哪儿?”
他急忙转动轮椅,只见陈棠快步离去。
“这小子,跑这么快!不知道我这双腿是你爹打断的么?还跑……”
冯太监诧异,嘀咕道,“奇怪,不过是争夺状元而已,又不会出人命,怎么会场面不太平静?”
突然,他心头微震,面色苍白,双手哆嗦一下。
陈棠快步来到陈府。
陈实的木车还停留在府门外停车之地,老老实实的窝在墙角。这些日子,陈棠和黑锅深入阴间,搜寻陈实下落,没有带着木车,木车便一直停在此处。
不过,陈实有过安排,每天早晚,会有红山堂的人带着异兽肉前来,投喂木车,因此也不用担心木车饿死。
陈棠靠近,突然木车警觉地动了一下,车框隐隐裂开,露出森然的大嘴巴,里面透露红光。
木车上插着的华盖也从闭合状态,化作撑开状态,伞下华光流转,幽泉游龙剑在伞下穿梭。
“我,陈实爹。”陈棠小心翼翼的说道。
木车的车框长出大眼睛,注视着他,口中红光稍稍黯淡一些。
陈棠慢慢靠近,他知道父亲开创的造物符箓都很古怪,其中很多符箓造物出的东西,更像邪祟,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子来理解这些东西。尤其是这些家伙吸收了月光之后,很容易便失去控制,变成纯粹的邪祟,四处作恶。
他走到跟前,木车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他这才放心。
陈棠在木车里翻找片刻,果然在一个犄角旮旯的杂物堆里,找到了西王玉玺。
陈棠愕然,反复打量几遍,他也不认得西王玉玺,不敢确定是否便是这东西。
此物实在太珍贵了,往年神机营镇守此宝,但神机营也没有使用权,只有掌印太监才拥有使用权。但动用西王玉玺,哪怕掌印太监也须得有极为重大的事情,才有资格动用此物。
有时候,十年二十年,此物都用不了一次。
“我儿,果然有造反之心!”
他想了一下,将西王玉玺依旧放回木车,走入陈府。
过了片刻,他提着一个木箱走出陈府,径自向内城午门走去。
他手中的木箱不大,长约二尺,宽一尺三寸,高七寸。
看着是普通的檀木,刷黑色大漆,完全遮住原来的木色,又用朱砂和异兽之血在木箱的表面绘制复杂至极的纹理,勾勒出神魔形态。
箱子没有锁扣,只有一个提手,若是外人见了,定然不知该如何打开木箱。但是落在精通南派符箓的符师眼中,此物通体就是一个精密无比的锁,需要专业的开锁手法。设计此物的符师,会在里面加上令人难以捉摸的小结构,若是开锁人错了任何一步,箱子都会在第一时间吃掉开锁人。
至于破坏箱子,并不能得到箱子里的物品,反而会激怒箱子,箱子会变成邪祟,把破坏者吃掉。
若是实力高明,把箱子打得粉碎,也同样不能得到箱子里的物品。箱子碎掉,里面空空,除了一堆血肉再无他物。
打造箱子的人,只需要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箱子,打开箱子,里面的物品便还在那里,不会丢失。
这种箱子怪,很得南派符师的喜欢,不用担心丢掉。
陈棠提着这个箱子,心里踏实很多。
他穿过午门,走过太和殿,向九殿走去。
户部尚书崔百和与左侍郎蒋陌迎面走来,二人目光闪动。
崔百和笑道:“陈棠老弟,你何时回来的?这些日子你一直没有上朝,也没有去户部,你有渎职之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