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师伯眼珠子乱转,只见巨犬越退越远,心道,“逃啊!快点拔出双腿逃啊!逃命,不丢鹿……”
它想逃,但是却没有勇气逃走,两条腿在拼命地抖,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巨犬退到一定距离,低着头,突然迈开脚步向前呼啸冲来!
“它打算撞我!”
梅师伯瞪大眼睛,心道,“是了!我先前偷袭它,撞在它身上,又将它挑起来甩飞!它记仇,报仇来了!没事的,没事的,它没长角,没事……”
黑色巨犬呼啸冲来,像是一座大山平移过来,脑袋撞在梅师伯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巨响,梅师伯翻滚着飞出,两只鹿角从脑袋上脱落,翻滚着飞出十多里,插在岩浆中。
而梅师伯飞出数十里,不知死活。
黑色巨犬冲过去,对着梅师伯便是一阵踩踏。
片刻后,黑色巨犬拖着两根鹿角冲出阴间。
而在天空中,十绝阵爆发,霎时间滔天的杀气席卷天空,二百五十六尊神祇结阵,化作一场浩瀚杀劫!
那庆云乃是太华青宫的掌教,赐给玉灵子的护身之宝,乃是一件异宝,有着绵柔无处着力之称。
此宝曾经多次救过他性命,然而十绝阵扫荡过去,顷刻间庆云破灭,眼看便要将他吞没,突然十绝阵散去,陈实踏前一步,扣住他的脖颈,将玉灵子拎起,喝道:“哭不哭?”
玉灵子万念俱灰,心道:“梅师伯怎么还没来?梅师……”
这时,黑锅从阴间冲出,带来两根巨大的鹿角。
玉灵子道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哗啦破碎,眼圈一红,忍不住眼泪落下。
陈实将他掼在地上,喝道:“刚才你是怎么说的?再背一遍!”
木车好奇的张开大眼睛,围绕着那巨大的梅花鹿角转动,梅师伯的鹿角上长着梅花,一朵一朵的,红红的,很是鲜艳。
车子也很好奇,长出六条臂膀,抬起鹿角,插在车上,一边一根。
玉灵子看着车子插着两根鹿角,在驿道上四条轱辘一弹一弹的跳来跳去,模仿蹦跳奔行的麋鹿,像是梅师伯,便不由一阵酸楚,泪如雨下。
驿道上,响起磕磕巴巴的声音。
“我六岁开始修行,十岁县试第一……相当于站在天上看你,如仙人看着凡人……”
“我……炼成太真道体……所谓如意,便是如我心意,我心意一到,任何道法、攻击,都不能近我的身……”
“我凭借太真道体行走西牛新洲……你对上我,便似你家的狗对上我太华青宫的梅花鹿……”
……
他说到这里,悲从中来,嚎啕大哭,深深伏在地上。
“再背一遍。”陈实道。
玉灵子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刚才,陈实帮他接上咽喉处的断骨,又从他身上翻找伤药,让他服药疗伤,不至于死了,然后便逼迫他背诵所谓的“玉言玉语”,不背便打。
黑锅见状,心道:“小主人跟大主人学坏了。跟老主人学好需要两年,跟大主人学坏,只要两天。”
它深深地叹了口气。
四岁的狗,带十三岁的孩子,太难了。
陈实逼迫玉灵子把玉言玉语又重复一遍,心满意足,心道:“原来陈棠让我背诵的时候,他心里这么爽。”
他如今也很爽。
他带上木车和黑锅,返回西京城,没有再理会玉灵子。
玉灵子哭了半晌,这时,阴风阵阵,一只体型庞大的梅花鹿艰难无比的催动法术,努力爬回阳间,挣扎着爬到他的身边,这才散去法术,趴在地上呼呼喘气。
玉灵子呆住,随即大喜。
“他没杀我!”
“狗子也没杀梅师伯!”
“大善人啊!”
他欢喜无比,抱着大鹿脖子大哭,死活不撒手。
梅师伯喘着粗气,脑袋光秃秃的,原本长着鹿角的地方,留下两个血坑。
第283章 陈寅都的道侣
第283章 陈寅都的道侣
玉灵子悲喜交加,好不容易稳住心神。
他师父教过他,大喜大悲,容易伤到元气,折损修为。修士在遇到类似的情况,一定要云淡风轻,不要被情感困扰。
玉灵子挣扎起身,催动元神,帮梅花鹿接上一根根被黑锅踩断的骨骼。
他的元神身处虚空之中,探出手,便可穿过梅师伯的皮囊,深入血肉之中,找到断骨,将断骨重连,而不会增加新伤。
道门中多有神医,比如药圣孙思邈便是道门中人,玉灵子身上也有各种灵药,用元神送药,可以直达伤口深处。
适才陈实为玉灵子疗伤,便是用自己的元婴,将伤药送到他的伤口深处,促进吸收。
他被打断的喉骨,经过陈实的治疗,此刻也没有什么大碍。
没多久,梅师伯的断骨便被他悉数接上,五脏六腑的伤也给了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需要修养两三个月才能痊愈。
玉灵子的伤势也不轻,元神遭创,轻易间很难痊愈。
他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前来寻找陈实。
突然,他想起一事,挣扎着往回走,把那些变成树木的天听者身上的法术解开。
天听者从树木飞速变回人身,恢复如初,拍着大大的耳朵飞走了。——若非必要,他不愿伤人。
“这些天听者,到底是监听我的,还是监听陈实的?”
玉灵子张望,四周的天听者数量太多了,从前也有天听者监听他,但从未有过这么多天听者!
而且,他解开这些天听者身上的变木法术后,天听者飞走的方向,分明就是西京。
显然,陈实才是天听者们重点监听的对象!
玉灵子又回到梅师伯身边。
梅师伯太大了,他拖不动,而且受伤了,若是拖回西京,太华青宫的脸面便被丢尽了。
那时,只怕整个西京都知道,梅师伯被一条狗重伤,鹿角都被掰下来。
玉灵子取出千里音讯符,联络几位师叔。
太华青宫乃道门圣地,在西京有着自己办事的道观,方便联络圣地,交流消息。
千里音讯符燃烧,玉灵子刚刚叫了声师叔,便听得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急忙循声看去,只见几个男女道人嘻嘻哈哈的向这边走来。这几个道人都是青年,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模样,道骨仙风是没有的,反而有些流里流气,没有正形。
“廖师叔,韩师叔,越师叔!你们怎么在这里?”玉灵子慌忙拍灭千里音讯符,疑惑道。
走在前面的女道人便是他口中的越师叔,俗名越鸿音,又称鸿音道人,走上前来,笑道:“我们一直在附近。”
玉灵子面色乌黑似铁,脖子僵硬道:“一直在这里?”
越鸿音点头,笑嘻嘻道:“你过来找陈实,我们便跟过来了。”
廖道人笑道:“他打你的时候,你越师叔还拿出了一袋子葵花籽,我们还没嗑完,你就磕磕巴巴的背诵玉言玉语了。”
玉灵子脸色红得如同猪肝,结结巴巴道:“你、你们为何没有出手搭救我?”
“玉不琢,不成器。”
韩师叔走到跟前,抚摸他的头,“你这些日子跟着公子,人前人后光彩夺目,被万人吹捧,说伱是道子,把你吹得飘飘然,早就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越鸿音来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所以得好好敲打敲打你,但我们毕竟是你师叔,不能亲自动手敲打你。但其他人来动手敲打你,就不会伤到我们同门情谊了。”
廖道人道:“而且咱们太华青宫与陈实有点关系,他出手琢一琢你,也不算我们太华青宫丢人。”
玉灵子脸色更红,他这些日子跟随公子的确享受到不知多少吹捧,无论他做任何事,都会有人交口称赞,称赞他侠义,称赞他本领高强,称赞他为天下苍生。
虽然玉灵子每日三省吾身,但三省的结果就是,我果然很强。
他突然醒悟过来,道:“陈实与太华青宫有关系?什么关系?”
越鸿音道:“陈寅都曾经去过太华青宫,做过两年道士,还和青宫的一位老祖关系极佳。”
韩师叔来到梅师伯身前,一道法力涌出,将梅师伯祭起,躬身道:“师伯先回道观修养。”
梅师伯身不由己飞起,向西京城中的道观飞去。
“玉灵子,还能走么?能走的话,去见一见师门前辈。”
玉灵子忍着伤痛,跟着三人向高山县而去,心道:“不知道三位师叔要去见哪位师门前辈?”
天黑时分,他们来到高山县,径自寻到红山堂,通报姓名。
玉灵子狐疑,红山堂的名字他倒是听过,最近在京畿一带小有名气,是個符师互助会,四处诛邪除祟。
难道红山堂中有太华青宫的高手。
“老祖!”
越鸿音三人突然满面笑容,一股脑涌上前去,将红山堂一只晒月亮的青羊围住,叫道,“青羊老祖,弟子们终于寻到你了!”
“老祖何时回青羊宫?”
“你不在青羊宫,青羊宫的名字都改成青宫了!”
玉灵子目瞪口呆,正在错愕之际,越鸿音回头招手,唤道:“玉灵子,到这里来!给青羊老祖磕个头!老祖请看,这是青羊宫的徒孙,您就不挂念徒子徒孙了?”
玉灵子上前磕头,青羊打量他,疑惑道:“怎么伤成这样?谁敢伤我青羊宫弟子?”
玉灵子道:“陈实。”
青羊喝问道:“你做错了什么?否则他不打别人,为何偏偏打你?”
玉灵子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越鸿音三人好劝歹劝,一心让青羊返回太华青宫,青羊百般推诿,道:“宫里不快活,吃草都有人管,我不回去。我已经死了,做了邪祟,回去还要被你们欺负。”
越鸿音三人苦苦相求,还是不能让青羊改变主意,于是便在高山县城外寻找一个破庙住下,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们死皮赖脸的相求,老祖肯定会回心转意。”
玉灵子道:“越师叔,这位青羊老祖是怎么回事?”
越鸿音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也是听闻,当年陈寅都辞官之后,来到我们太华青宫求学,他悟性极高,很快便将我们道门的道法学了一遍,道门上下对他极为看中。我师父还跟他做了道侣,两人双宿双飞。但陈寅都不安分,觉得太华青宫的道法不过如此,就不做道士了,离开了青宫。”
玉灵子失声道:“琼阳祖师是陈实爷爷的道侣?”
琼阳祖师是太华青宫最厉害的存在之一,修为深不可测,门中弟子每当提起这位祖师,总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没想到,这位祖师曾经做过陈寅都的道侣。
越鸿音点了点头,道:“陈寅都离开后,琼阳祖师的脾气便不怎么好,原本太华青宫里谁都不敢提这件事。后来琼阳祖师因此勘破了情关,反而修为大进,一举成为道门最强的存在之一,便不忌讳别人怎么说了。”
玉灵子还是难掩震惊:“这么说来,陈棠陈大人,是琼阳祖师之子?陈实是琼阳祖师之孙?”
越鸿音摇头道:“以前有过这方面的传闻,但琼阳祖师否认了。陈寅都是个风流成性的人,陈棠是哪个女人生的,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