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五大湖六君子,几乎个个都是犯了阴间律法的匪众,自那之后,阿拙就渐渐与众人疏远了。
“我成为阴帅的那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阿拙黯然道,“青羊,死了。”
陈实身躯微震,低声道:“青羊叔,死了?”
阿拙轻轻点头。
地府那一战中,青羊拼杀最猛,伤势最重。阿拙将众人送回阳间后,青羊独自离去,躲着众人。
过了半年,陈寅都寻到他时,发现老伙计已经死了。
——他的伤势太重,断了生机,濒临死亡,自己跑回乾阳老家,挣扎了一段时间,还是咽了气。
陈寅都把他尸体挖出来,晒了月亮,又用李代桃僵之法,让他顶替一尊村神,冒充村神吸收香火,不至于真的变成邪祟。只要香火不断,他虽是邪祟,却可以存活。
五大湖六君子,先后死了两个,一个是天狐。天狐寿元耗尽,老死了,陈寅都造鬼神领域为他保命。青羊战死,陈寅都李代桃僵,用香火为他续命。
阿拙看了陈实一眼,见他内疚自责,摇头道:“青羊之死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我们都受过你爷爷的恩情,与他又是朋友,自然会舍命相帮。我们是帮他,不是帮你。”
陈实道:“我爷爷欠下的恩情,我会帮他还。”
蜂车驶入阴帅府邸,邋遢道人薛道人,此刻便被挂在府外,阴风吹过,随风飘摇。
陈实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心道:“石矶娘娘没有被挂在外面,可见阿拙叔叔疼我。”
他们进入阴帅府邸,过了片刻,石矶娘娘被一众蜂虫押上来,见到陈实,连忙道:“我真的与你们小主是一伙的!”
陈实看向阿拙,阿拙命蜂虫为她松绑。
石矶娘娘连忙钻入陈实脑后的小庙,这才松了口气,叫屈道:“上使,他们给我下毒不说,还拿鞭子抽我!”
陈实道:“我曾经告诫过你,让你吸收白骨山时慢一点儿,你偏不听,偏说自己天下无敌了。你被抽也是活该。”
石矶娘娘道:“不是你让我吸收南溟白骨山,恢复实力的么?”
“你别说话!”
陈实心惊肉跳,偷偷看了四周的蜂虫一眼,好在对话发生在小庙中,这些蜂虫没有听见,否则定要治他一个教唆之罪,皮肉之苦少不了。
石矶娘娘道:“上使,你是阴帅的侄儿,这里的小主,你能否跟他们说一下,让妾身吸收南溟的白骨山。反正放着也是没用。”
她循循善诱道:“妾身的实力提升了,就是上使的实力提升了。少几座白骨山,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实不理会她的蛊惑。
所谓事死如生,一个人死后,其衣食住行也要如生前种种,南溟海下的白骨山,是死者的骨骸。
石矶娘娘把骨骸吸收了,罪责不啻于刨坟,把尸骨从坟里拿出来砸碎了,极为损阴德。
陈实先前不知阴间规矩,所以才会纵容石矶娘娘,现在知道了,自然不会容许她这么干。
但不得不说,石矶娘娘此次的确修为大进,坐镇在神龛上,陈实只觉真气勃勃然,近乎无穷,元婴运炼,也更加如意!
他此次跟阿拙回来的目的,便是接回石矶娘娘,于是便向阿拙请辞。
阿拙将他送出阴间,回到大南湖上,道:“悬岩是史前的残留物,我和你爷爷他们曾经去看过,上面有一座圣庙,你既然来了大南湖,何不去看看?”
陈实称是,询问道:“阿拙叔叔,那座残留物到底是什么?”
阿拙摇头:“不知。我和你爷爷等人研究了很久,认为残留物中有东西,应该曾经破土而出,但真王时代的时候,被人封印了。上面的圣庙,便是用来镇压它的。不过圣庙中的神祇也早就不存在了。”
陈实长揖,向他作别。
阿拙迟疑一下,唤住他,道:“当年第三次下阴间,我虽然没有看到你,但那尊大杀四方的无上鬼神,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我成为阴帅后也曾见过他,他来追捕我。”
陈实怔住:“追捕你?”
阿拙点头,道:“幸好我是活阴帅,可以离开阴间,返回阳间,躲开他的追捕。但我听阴间的鬼神说,这几年,阴间很多大人物失踪了。还有,那尊无上鬼神出手大杀四方时,手掌会变成青色。”
陈实的心脏突突跳动起来,只觉心口隐隐作痛。
他心窝处,那只虚虚握住他心脏的青色手印,似乎在缓缓收缩,渐渐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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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开漳圣王
“青色鬼手,是否与那尊无上鬼神有关?”
陈实告别阿拙,向悬岩走去。
鬼手主人,是否便是那尊无上鬼神?
他有些惆怅,当初爷爷看到他站在那尊无上鬼神的头顶,到底是眼花还是真实发生过?
倘若真实发生过,那么他为何会站在无上鬼神的头顶?
无上鬼神又是谁?
他与陈实是什么关系?陈实是他的囚犯,还是共犯?
爷爷后来又去了七次阴间,都是搜寻陈实的下落,难道他其实是在搜寻这尊无上鬼神,伺机从鬼神的手中夺回陈实?
爷爷将陈实夺回时,无上鬼神为何会拿捏陈实的心脏,时不时的把他捏死?
陈实捂着心口,他死过很多次,大部分是因为鬼手捏停心脏。
最近一年虽然这个毛病没有再度发作,但陈实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心脏在别人手里捏着,对方想让他什么时候死,就可以让他什么时候死。
“我在阴间八年,一定是被无上鬼神擒拿,做了他的囚徒。”
陈实黯然神伤,低声道,“我吃了太多苦……我一定得好好补偿我自己,不能再吃苦了,不能再被人暗算了!”
这时,沙婆婆的声音传来:“小十!小十!”
陈实停下脚步,真气运转,站在湖面上,脚下的水面凹陷下去一个平滑的圆弧。
木车向这边驶来,这次没有动用六条臂膀和舌头,而是四个轮子在水中转动,行驶很是平稳。
沙婆婆和黑锅在车里,黑锅见到他很是激动,张着嘴吐着舌头,用力晃着尾巴。
“黑锅,真像狗啊。”陈实心道。
木车驶到他的身边,陈实上车,这辆木车向南湖的悬岩方向驶去。
沙婆婆询问他这几日经历,道:“你被阿拙擒去,他没有为难你吧?”
陈实把自己遇到阿拙,与搬山宗的冲突说了一番,道:“婆婆不要错怪了阿拙叔叔,那些蜂虫乃是阴兵,屡次搜捕你,只是因为你违反了阴间律法,它们须得遵从阴间律法。每次搜捕你时,都是阿拙叔叔止住它们。”
沙婆婆冷笑道:“那小混蛋这么对你说的?他也就骗骗你,骗不过我这等老江湖!”
话虽如此,她面色缓和许多。
陈实道:“阿拙叔叔是上次与你们联手进入阴间寻我时,机缘巧合成了阴帅,这些年担心遇到你们便不得不履行阴帅职责,这才与你们疏远了。他很是关心你们。”
沙婆婆面色愈发缓和,冷笑道:“他就是嘴上说说,老身每次来大南湖,都会被他养的蜂子撵走,凶神恶煞的。”
她笑道:“不过老身不会与他计较。阿拙还好吧?”
她还是忍不住询问道:“八年前那次下阴间,是他把我们背回来的。他也受了重伤,他以前跟着我们跑,没有干过这么危险的活儿,从前都是让他放风的……”
陈实道:“阿拙叔叔应该快要修成大乘了。”
沙婆婆舒了口气,笑道:“他天分高得吓人,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一悟就通。突破到大乘境也是理所当然。当年陈寅都把他带过来的时候,我还吓一跳,长得就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陈实脸上挂着笑容,听她说起往事。
那时是三十年前,沙婆婆还没有被丈夫向云飞抛弃,还是个美貌妇人,在魂魄上已经有了惊人成就。胡小亮还没死,只是天天犯愁自己的寿元大限将至,杜怡然还在走街串巷,给人刻墓碑。
那时的青羊喜欢跟着杜怡然,四处啃坟头草。
那时的造物小五被群殴过后,伪装得很好,做陈寅都的助手。
阿拙看起来蠢笨如牛,但众人却被这个十岁的小家伙吓了一跳,他的天分实在太高了,除了太老实这个缺点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
甚至造物小五屡次想对阿拙下手,研究研究他的脑子构成,只是被总是怀疑他的杜怡然打断,没有得手。
他们去搜寻失落的华夏诸神,试图破译真王时代失传的符箓篆,搜寻这些符箓篆中隐藏的奥秘。
他们遭遇了很大的凶险,很多次险些丢掉性命,阿拙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冒险和历练中逐渐长大,修为实力也越来越强。
从前他们把他当成小男孩,后来渐渐的就成了他们的一员。
陈实眨眨眼睛,道:“婆婆,阿拙叔叔说,五湖五大恶人中没有他,婆婆你在五大恶人中。”
沙婆婆冷笑道:“他告诉你的?五大恶人都是男的,我一个女的,肯定说的不是我。阿拙骗你,你不要被他忠厚的外表骗了。”
她叹了口气:“青羊可惜了。他的年纪小,原本还有一千多年寿命的……我都告诉过他了,不要啃坟头草,不要啃坟头草!他不听,偏啃!”
她气得咬牙,冷笑道:“结果把自己交代了!活该!”
说话之间,来到悬岩下方。
陈实想起阿拙的吩咐,顺着黑色铁链,攀上悬岩。
木车上不去,和黑锅一起留在下面。沙婆婆虽然年纪大,但是灵巧得很,跟着他来到悬岩上。
悬岩是一座方圆八九百亩的悬空岛,像是从大南湖中飞出来的一般,被神魔用锁链拴住,免得它飞到天外。岛上到处爬满了青苔,即便是树木上也到处都是青苔,很是湿润。
行走在悬岩上,空气清新,放眼看去,山清水秀。
这里居然还有一些人砍柴,不过木柴很难带下去,因为锁链上也有青苔,很滑,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陈实很是疑惑,他们的柴怎么运下去?
沙婆婆道:“他们是住在这里的人。这里不大,但有六七个村子呢。”
陈实惊讶道:“他们住在这里?他们怎么下去?”
“不方便下去,索性就不下去。”
沙婆婆笑道,“官府的衙役也很难上来催缴税赋,因此也能活下去。”
陈实认认真真道:“官府很难上来,但邪祟就很容易上来了。他们如何应付邪祟?”
“你跟我来便知。”
沙婆婆带着陈实来到悬岩上的庙宇,悬岩上的一个个村庄,居然是挨着这座庙宇而建!
庙前摆着供桌,点着香烛,香火之气袅袅,向庙里飘去。
这座庙,是悬岩上所有村庄的干娘!
陈实大是惊讶,他见过的干娘有好几百个,但把一整座庙宇当做干娘的,还是头一次见!
庙门外的墙壁上画着符箓,陈实走上前去打量片刻,便确定符箓是出自爷爷的手笔。
这符箓是一种驱散生灵、鬼怪的净坛符,人也不能靠近,近了便会跪地退回去。
当然,这种符箓防的是没有修为的人,遇到意志坚不能摧的人,便没有多大用处。
沙婆婆打开庙门,带他走入庙中。
陈实来到院落里,四下看去,只见这座庙宇规模颇大,占地有十多亩的样子。庙宇院子里栽着一株大树,树冠笼罩了六七亩大小,四周角落里有几株树木,规模较小。
这几株大树,恰恰将这座庙宇遮挡,让阳光照不下来。
陈实仰头上望,虽然可以透过浓密的树叶看到阳光,但真神的目光应该无法注意到这里。
庙宇恰恰在这座悬岩的中心位置,而拴住悬岩的锁链,也恰恰埋在庙宇的四个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