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从袖兜里摸出几万两银票,都是万三钱庄的通票,在手上拍了拍财气,道:“要多少?”
晴儿吓了一跳,心道:“不是说老爷是乡下来的符师么?没见过女人,没见过钱,很容易便上套。怎么如此阔绰?难怪看不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到家好些日子,连人家的手都不碰一下。”
“老爷,修缮和重置院子用不了许多。”
晴儿从他手里抽出两张银票,笑道,“这些就足够了。”
陈实又抽出十几张给她,道:“这些你拿去,给你们做工钱。我日常不在家,偶尔来一趟,免得亏待了你们。”
晴儿摇头道:“老爷,农庄那边有钱,日常开销和工钱都可以应对,用不着这些。”
“那就给你们添些新衣裳。”
陈实想了想,道,“还有,我也要添些新衣裳。我最近长高了,原来的衣裳有些短了。城里哪个布庄的裁缝手艺好?”
晴儿抿嘴笑道:“老爷何须去布庄?我去打听谁的手艺好,让裁缝上门便是。”
她打量陈实,只见陈实的衣裳果然有些短了,应该是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个头窜得很快。
她这时才注意到,这位老爷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带几分稚气,嘴角已经有些绒毛窜出来,还是透明的,娇娇嫩嫩的嘴唇,鲜红而纤薄。
只是个头与她一般高的大男孩,但很稚嫩。
晴儿脸色羞红,心道:“崔老爷不当人,这位小老爷明明还是个孩子,就让人家色诱他。人家的那些调情手段,哪里能安排到他的身上?”
陈实又道:“黑锅,我兄弟也,你们要伺候好了。黑锅,你要新衣裳不?”
“汪!”
“黑锅说,给它做几套坎肩和裤子。要花一些,不要黑色的。”
晴儿惊讶的看了看狗子,又看了看陈实,心道:“他是怎么听懂锅老爷的话的?”
她慌忙去操办,陈实则来到后院,对身边的黑锅埋怨道:“城里花钱如流水,我这一日花的钱,便相当于我们黄坡村一年花的钱。以我之见,这宅子我还是退回去,就算几位官老爷送我千亩良田,我也住不起。我还是回黄坡村,那里有干娘,有朱秀才,还有沙婆婆他们,花钱也少。”
黑锅疑惑的看了看他,陈实解释道:“我的确有十几万两银子,但爷爷说,银子是精怪,是邪祟,有自我意识。银子会自我择主,有的人赚了一大笔钱,驾驭不住,银子便会跑掉。想要驾驭银子,须得有这方面的学问。”
他叹了口气,继续住在城里,自己那十几万两银票说不定哪会儿就会拍拍翅膀飞走。
“爷爷没有这方面的学问,所以他是穷光腚。我就怕我随他,也驾驭不住银子,变成穷光腚。”他忧愁道。
黑锅懒得理会他,张口吐出一卷鬼书,坐在凳子上看书。
毕竟这是富人的烦恼,与它无关。
它刚坐下,立刻有侍女端来一些肉脯和水果,放在狗子旁边。
黑锅张口,侍女半蹲半跪在一旁,捏起一条肉脯放在它的口中。
黑锅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阅读,突然想到自己这清爽的日子好像就是银子堆出来的,若是陈老爷没钱,自己这享福的日子只怕就要结束了。
不过,赚钱这事它不在行,还是让陈实头疼去吧。
陈实本就是少年心性,也将忧心事抛在脑后,继续修炼八极金阙神章。
八极金阙神章比三光正气诀多了很多内容,尤其是此次陈实与裴书生对决,催动这门功法时,发现这门功法与金丹力场结合,在力场中确立八极,竖起八座金阙。
神章中说,混元无物,寂悄无声,万象以生,五行以成。生者有极,成者有亏,生生成成,湛然不移。
金丹力场铺开,便有这种混元万象,生生成成,通透寂然的感觉!
而力场的八极方位,八座金阙矗立如门,分作八门,乃一气分判而成。
八门形态便如同朝天阙,是门形,上面有檐有角,有斗拱相承,有雕龙绘凤,有指路仙人以及各种屋脊瑞兽。
门户金光灿灿,门中神力激荡,汇聚,成金色圆球,似乎被门户拉扯。
陈实催动功法时,八座金阙中金光涌注到金丹之中,淬炼金丹,金丹同时围绕他周身游走,淬炼他的发肤。
忽而又从他的头顶天门处落下,进入他的体内,沿天门、玉枕、大椎、身柱、至阳、腰阳,至尾闾。
再走会阴、关元、神阙、中庭,沿喉管而上,跃十二重楼,顺舌尖上入鼻渊,再从天门中跃出。
待到金丹围绕身体又淬炼一番,又入天门,此次流转方位便又有所不同,沿奇经八脉而走,至手足而归。
八门金阙神章,走的是大五行和小五行的行功路线,又分内周天和外周天。
小五行是五脏六腑,大五行是四肢和头颅,内周天是体内运转,外周天是体内并体外运行。
八门淬炼,比三光正气的北斗淬炼来得迅猛很多,对肉身的提升极大。
陈实察觉到自己气力血脉筋骨,无不在飞速提升之中,金丹中的庞大力量被炼入体内,乃至发丝!
他的一根发丝,甚至坚逾钢铁,韧比蛮牛大筋,哪怕是利刃砍在上面,一刀两刀也休想砍断!
“难怪神章的歌诀中说,可以百日炼金丹为元婴。”
陈实心道,“我的金丹九转,只怕半个多月,就可以炼成!”
选择一门正确的功法对修行来说至关重要,一是修行快,二是根基稳,陈实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哪怕他坐拥真王墓的功法宝库,在修行上若无石矶娘娘这样的存在指点,也会走很多弯路。
陈实用心修行,八天之后,金丹顺利进入中宫黄庭,由绿转碧,修成第八转。
只消再进一步,便是金丹九转。
他的七返八变九还,早已将身体炼成圣胎法身,炼金丹,种黄芽,乃是水到渠成,无须其他修士还有采炼灵丹妙药,用外药做大药!
他的金丹,他的气血,他的肉身,便是大药!
“神章中说,返本归元,归根复命,则万神汇聚,化作婴儿,与道合真。与道合真之后,便是道在我身,修成道体。”
陈实不觉生出一丝遐想,神章中说道体法用,举手投足,便是法术,便是神通。真是令人向往!
“修成元婴,真的可以炼就道体么?”
他躬下腰身,捡起园子里的一朵枯败的花,心中思索,“道体与先天道胎相比,孰强孰弱?”
那朵业已枯萎的花在他手中渐渐变得鲜艳起来,鲜花烂漫,沁人肺腑,仿佛获得新生。
鲜花之中,竟有种子生成,飞速生根发芽,抽枝,很快枝繁叶茂,生长成一株半人来高的芍药,长出花儿三朵。
芍药绽放时,花朵竟又化作三只小红鸟,振翅而走。
陈实手中的芍药也飞速枯萎,像是耗尽了精气。
那三只小红鸟在树丛间飞来跳去,突然其中一只小红鸟猛地脑袋一晃,小山般大小,扑击走来的丫鬟晴儿,险些将那丫鬟一口吞下!
晴儿吓得险些魂飞魄散,突然那只袭击她的小红鸟暴毙而亡,身体飞速腐烂,化作朵朵花瓣飘散。
其他两只小红鸟向陈实飞来,落在他手中时,也自身躯溃散,化作两朵芍药花。
陈实将两朵鲜花随手递到惊魂未定的晴儿手中,摇头道:“我的法术,还是不能做到称心如意,所化之物难免会邪化。”
晴儿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意,连忙道:“老爷,巡抚徐大人求见,在前堂喝茶。”
陈实心中微动,向前堂走去。
前堂乃会客之地,晴儿捧着花走在前面,突然想起花儿是小红鸟所变,自己险些被小红鸟吃掉,连忙把两朵芍药花随手插在墙角的花瓶中。
她刚刚将花儿插入花瓶,便见两朵芍药花飞速枯萎,崩散,化作点点灵气飘散在空中。
晴儿怔住,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陈实见状,心道:“没有修成道体,我还做不到炼假成真,始终有所欠缺。”
他走入前堂,巡抚徐坚正坐在那里饮茶,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陈实笑道:“徐大人请坐。”
晴儿从一侧的丫鬟手中接来新茶,送到陈实手边。
陈实道:“大人,是否有消息了。”
徐坚迟疑一下,道:“陈老弟,上次一别,我回到府衙便立刻分作两路,一路让几个机灵的修士前往浴都,打探公子的来历和消息,一路则是我用千里音讯符,联络族老,询问他们是否知晓公子的来路。你也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消息十分灵通,你一日三餐吃什么,跟哪个丫鬟说什么话,我都知道。”
陈实轻轻点头,道:“你比我门外的天听者知道得还多。”
徐坚仿佛没有听懂他话中的讽刺,继续道:“我派出去的那几个修士,都是能人异士,懂得的手段不比天听者少。他们到了浴都没多久,便与我失联了。”
陈实扬眉。
徐坚道:“我让府衙的符师用招魂符,为他们招魂,试图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陈实问道:“魂魄没有招来?”
徐坚轻轻点头。
陈实食指轻叩茶桌,过了片刻,道:“徐家的前辈怎么说?”
徐坚道:“我联络的人是五叔。五叔徐不凡在我徐家地位颇高,曾经进入过户部做侍郎,掌管大明的钱财,消息灵通,与我关系颇佳。我向他打听居住在郑王府的那位公子,原本好好的,突然他的语气就变得严厉起来。”
他看着陈实的双眸,轻声道:“五叔让我不要瞎打听。”
陈实心头一跳,道:“连徐家也忌惮公子么?”
“我也有此疑问,以此询问五叔。”
徐坚道,“五叔说,徐家不惧公子的势力,但也不想招惹公子。他说,公子的事,牵连甚大,不是我所能打听的。他还问过我,为何突然打听公子。陈兄弟。”
他定了定神,饮了口茶,放下茶碗,起身道:“这世上有些人,是禁忌,提都不能提。陈兄弟你是禁忌,公子也是禁忌。你们之间的事,是你们的事,我招惹不起。留步,告辞。”
他不等陈实相送,匆匆离去。
“禁忌?我什么时候是提都不能提的禁忌了?”
陈实惊讶,喃喃道,“公子什么档次?竟与我一样并列为禁忌。既然如此……我亲自去一趟浴都!”
第200章 活祭
2024-09-28
陈实换上新做的衣裳,里面是白色搭护,外面是紫襟浅绿圆领襕衫,脚上一双白底黑面翘头皂靴,头上戴着小巧的金冠。
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几套衣裳,有红黑两套绣飞鱼的飞鱼服,配着不同颜色的翼善冠,还有淡红、淡绿道袍各一套,以及直腰裤数套,发带五条,都放在木车里。
狗子身着红色金丝绣桃花绿叶的裤子,上身坎肩也是红色,背绣甲马符,较为宽松,站起来时,倒是人模狗样。
陈实还给狗子买了一幅叆叇,玳瑁做的镜框,两个深蓝色琉璃镜片,用丝带穿过镜框,拴在狗脑袋的耳朵后面。
这样直视阳光就不太刺眼。
“对了,还有人送了我一辆彩云辇,乘坐木车,总没有乘坐车辇威风。不如乘坐彩云辇去浴都。”
陈实打算换车,忽然木车张开血盆大口,将彩云辇整个吞入腹中,只好作罢,继续乘坐木车出行。
木车迈开轮子,走出陈宅高高的门槛,越过台阶,来到外面。
晴儿道:“老爷,我陪你一起去,也好伺候你的饮食起居。”
陈实摇头道:“你去了没用,好生在家呆着。”
晴儿道:“老爷不要在浴都久留,明年四月就是入京考进士,西京路途遥远,切莫耽误了。”
陈实点头,道:“去西京前,我还要回来一趟。”
他上车,木车骨碌骨碌行驶而去。
陈实向黑锅道:“住大宅真麻烦,还有女人管着你,不如在黄坡村自在。”
浴都在新乡西南,拱州正南,路途较远。
他们沿着省驿道走,第一天傍晚走出新乡省,来到海岸边军驿站,只见巨大的城墙沿着海岸线高高耸立,城墙每隔里许距离,便有一个边军卫所,是个塔楼,建在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