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不多?”
路香主想起陈实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符法,笑道,“你太自谦了。你若是有空,可以去演法堂指点堂中兄弟几手符箓即可。也用不着多长时间,学符箓很难的,你教一两个符箓,都够他们学几天了。”
陈实大为不解:“学符箓这么难么?”
他从来不觉得学符箓有多难,爷爷教他的时候,他都是学一遍就会画。
而且,就算爷爷不教他,他在一旁看爷爷画一遍也就会了。
路香主叹了口气,道:“难?何止难!这些东西没人教,怎么学得会?学会的都视若珍宝,谁肯外传?不是每个人都能拜得起师的。玉堂主创建红山堂的目的,也就是符师之间相互帮助,相互学习。”
陈实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玉天城玉堂主肃然起敬,心道:“此人胸怀甚大。”
他离开红山堂,只见黑锅和木车守在红山堂的门外,黑锅打着哈欠迎上来,忽然警觉地打量陈实,凑到他跟前嗅了嗅,一脸狐疑的看着陈实。
陈实将红山娘娘放出来,黑锅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它察觉到危险。
“狗子!”
红山娘娘又惊又喜,扑了过去,抚摸狗头。
黑锅呲牙,它敏锐的从这个红衣少女身上察觉到邪祟的气息。
不过,红山娘娘撸了会狗头,黑锅牙齿便不呲了,很是受用,勉强接受了这个女孩。
陈实带着一狗一车和一位娘娘,行走在街巷之间。
天色已经大亮,拱州城内弥漫着烟火气息,包子铺的伙计掀开笼屉,热气腾腾,白色的热气混着肉包子和葱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扫去一夜的昏沉,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食指大动,肠胃大开。
红山娘娘如今是神相的状态,凡夫俗子看不见她,就算是修士,只有动用了天眼符或者炼成天眼,才能看到她。
这位娘娘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年纪,与陈实差不多大,此刻已经来到包子铺的旁边,翘着脚往笼屉里张望,然后转头眼巴巴的看着陈实。
陈实上前:“伙计,多少钱一屉?”
“六文一屉,六个香葱大包子!”
“来四屉。”
“好嘞!”
那伙计慌忙取来荷叶,把包子倒入荷叶中,飞速包好,前后四包。
陈实递给红山娘娘一包,黑锅一包,自己留一包,剩下一包则给了木车。
那伙计收了钱,正在数铜板,还未数好,瞥见那狗子人立起来,一爪托着荷叶一爪拿包子塞入口中,不由呆了呆。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到另一片荷叶飘浮在空中,其中一个包子也飘浮空中,突然少了一块,脸色便有些苍白。
“咔嚓!”
那辆木车喷出白烟,车身张开血池大嘴,红肉白牙,利齿比虎牙还要大四五倍,把荷叶连同包子一起丢入口中,而后伸出长长的舌头恋恋不舍的舔了舔车框。
木车猩红的舌头还待去舔蒸笼,被陈实拍了一下,连忙缩回去。
陈实看到那店伙计的神情,连忙道:“黑锅,干活!”
黑锅目光扫过去,店伙计像是走神了,晃了晃头,露出疑惑神色,自言自语道:“一切都很正常,是我看花了眼……我还以为闹邪祟了呢。哈哈,红山堂外面怎么可能闹邪祟!”
黑锅打起精神,一边吃着包子,亦步亦趋的跟着陈实。
街巷里的居民们情绪稳定,俨然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偶尔有小姑娘惊讶的发出刺耳尖叫声,面色恐惧的向他们指去,但随着黑锅眼神一扫,小姑娘便也是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见怪不怪了。
红山娘娘人小胃口大,早晨的闹市全都是卖吃的,没有卖其他东西的,她拉着陈实一路买过去,吃过去,还是兴致勃勃。
陈实第一个吃饱,黑锅第二个。
再后来,连木车都吃饱了,她还是兴奋的往前钻。
“我要吃这个!”她回头脆生生道。
“红山堂的兄弟们,到底把这位娘娘饿了多久?”陈实腹诽不已。
红山娘娘吃穿了三条街,吃得陈实兜里兑换的银子和铜钱见底,只好取张百两银票去钱庄兑换些银子和铜钱,才能继续满足红山娘娘的口腹之欲。
早市过后,其他店铺也都开了门,热闹劲儿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加热闹。
红山娘娘牵着陈实一路走来走去,对每一种东西都很好奇,拱州城比新乡县城热闹繁华很多,做各种生意的都有。
每一个摊位,每一个店铺,她都会跑过去,或者蹲下来,或者凑到跟前,好奇的看店家如何吆喝,如何卖自家的货物。
很快,她便把货郎的摊位上所有的玩具统统买下。
这姑娘手里抓着风车,另一只手抓着糖人,手不够用便又长出一条手臂,抓住风筝,再长出一条手臂抓住拨浪鼓……
那货郎的摊位上各种玩具多达数十种,这姑娘便长出数十条手臂,抓住各种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别人看不见她,只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玩具飘浮在空中,风车呼啦啦旋转,风筝飞起,拨浪鼓左摇右晃咚咚响个不停……
“黑锅!”
陈实颇为紧张,连忙道,“能压得住么?”
黑锅比他还要紧张,竭尽所能控制这条街上的所有人的心态,累得张着嘴巴,哈哒哈哒的喘气,舌头吐在外面。
它全力控场,要控制这条街上几百号人,不免就忘记了干扰陈实的认知。
自爷爷过世后,陈实一直被狗子干扰,此刻突然神智恢复,立刻回过神,惊讶地看向黑锅,心道:“我家狗子好像有些不对劲……嗯,本来就不正常。随它去吧。”
狗子是爷爷留给他的,算是他最亲近的“人”,就算不正常,陈实也没有抛下狗子的打算。
黑锅努力控街,艰辛万分,街上每个人的意志力强弱不同,还有修士不断从附近经过,想要做到让所有人都意识不到异常,极为考验它的本领。
但好在红山娘娘很快便对这些玩具失去兴趣,看中了其他东西。
陈实跟着她东奔西跑,还未到中午,一百两银子花了近半,后来进入布庄,找到绣娘给她做新衣裳,过几日再来取。
终于一百两银子花完。
陈实愁上心头,秀才老爷虽有些家私,但也禁不起这样花钱,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便要喝西北风了。
“我来红山堂是赚钱的,现在分文未赚,反倒搭进去不少。”
他想着还有什么赚钱法子,不过来钱快的法子,好像都记录在大明的王法里,普通人干不来。
陈实突然想到自己在山君庙得到赑屃壳,卖掉赑屃壳赚钱的事情,或许可以在红山娘娘出世的地方,寻到什么遗迹,再大赚一笔,询问道:“娘娘,你当年是自何处出世的?”
红山娘娘道:“我出世的地方就在横公山的烟霞岭,出城向南走四十里地就到了。”
陈实询问道:“能否带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
陈实跳到木车上,把她拉上车,黑锅将罗盘还给陈实。
“黑锅,你也到车上来。”陈实道。
黑锅爬上车,坐在后面,陈实控制罗盘,向城南赶去。
还未出城,只见前方人山人海,堵住道路。陈实站在车上,向前张望,却见是十几个缺胳膊少腿的乞丐堵住了道路,这些乞丐男女老幼都有,沿街向那些商户乞讨,不给钱便堵住不走。
街上的行人也过不去,被堵在这里。
“是天姥会的人。”
红山娘娘努力张望,道,“天姥会的人不事生产,名义上是靠天吃饭,其实是靠乞讨吃饭的。他们堵住这条街,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咱们绕道过去。”
陈实绕行,不过旁边两条街也被天姥会的人堵住,只好绕到东城门。
天姥会总坛就在东城门旁不远的地方,也是一处占地十余亩的大宅,远远的,陈实便看到天姥那巨大无比的头颅矗立在屋舍之间,时不时旋转一下,看向四面八方,嘴巴轻微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天姥会的总坛中正在大兴土木,像是在盖一座殿堂,但规模比正常的殿堂大了许多倍,想是供奉天姥的地方。
突然,天姥看到了陈实,目光阴鸷,露出恶毒之色。
陈实心中凛然,急忙离开。
“天姥会最近很是兴旺,会众越来越多,香火也越来越强盛,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能追上我。”
红山娘娘有些忧心,道,“如今我还能压制住她,倘若有一日压制不住她,只怕我们红山堂便要吃亏了。”
陈实询问道:“娘娘,天姥会只靠乞讨为生么?”
红山娘娘摇头,道:“乞讨只是他们一部分产业。天姥会靠造畜为生,我听小城说,他们还有采生折割的生意。”
陈实听不懂,操控木车驶出城,一路向南,直奔烟霞岭而去。
横公山是一条西南东北走向长达六七千里的大山脉,严格来算,乾阳山也从属于横公山脉,是其中比较宏伟的分支。
他们一路行驶到烟霞岭,却见四周变得荒凉起来,地面没有任何草木,更别提庄稼。
放眼看去,一连十多里,到处都是大地熔化又凝固后形成的平整如镜的地表。
陈实从木车上跳下,行走在镜面般的大地上,镜面下有着如龙般的骨骸,匍匐绵延,长达里许。
他向前看去,烟霞岭突兀的出现在镜面般平整的大地之上。
这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大战,战斗熔化了大地,将很多古老无比的东西,封存在地下!
红山娘娘带着他来到烟霞岭,但见烟霞岭从中间裂开,山的另一边便是大海,能够嗅到咸咸的海风。
红山娘娘指着大裂谷,道:“我便是从这里出世的。我听小城说,当年一场大地震,震裂了这座大山,然后我便从地底出现了,血肉往上爬,变成了邪祟,死了很多人。”
陈实向裂谷中看去,但见谷中的崖壁上,有一座破败的庙宇,贴着崖壁而建,是一座悬空的庙宇!
陈实让黑锅和木车留在烟霞岭上,带着红山娘娘寻找道路,来到谷底,又从谷底攀岩上去,这才来到那座悬空庙。
陈实辨认悬空寺倒塌的门楣上的字迹,认了半晌,又寻到几块门楣碎片拼到一起,这才认出庙宇的名字。
“妈祖庙。”
第148章 采生娃娃
2024-09-03
“妈祖,也是从华夏神洲过来的神祇么?”
陈实站在庙门前,向外望去,大海被裂开的山峰挡住,只能听到浪涛声,看不到海面。
不过他观察到对面的山峰不像是近些年裂开的,因为对面的山峰很多礁石,像是从海中钻出来的。
而妈祖庙所在的山峰,看似与对面的山峰是一体,然而崖壁却显露出饱经风吹浪打的痕迹。
“两座山其实并非一体,其实妈祖庙所在的山峰,是朝向大海的。”
陈实推测道,“只是某一天,海中有山峰升起,将妈祖庙所在的山峰挡住,合并成一座山。妈祖庙便与这座山一起沉寂,直到有一天地震,将两座山震开,妈祖庙才显现出来。”
这座庙宇破败程度极为严重,还在当初的山君庙之上,山君庙只是残砖断瓦比较多,前殿后殿基本完整,而且有古老的杏树遮住阳光,天外真神注视不到那里。
而妈祖庙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庙宇倒塌了大半,陈实回想自己在崖顶见到了大地被熔化凝固的情形,妈祖庙应该就是决战的中心!
“我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
红山娘娘来到悬崖边,探头向下张望。
陈实也来到悬崖边,探头看去,尽管过去了很多年,还可以看到庞然大物爬行在山石上留下的痕迹。
“娘娘,你对妈祖庙有没有印象?”陈实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