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车熟路,引领陈实、李孝正等人穿过船上的楼阁。
陈实四下看去,这艘楼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甲板上停放着一辆辆巨大的弩车,箭矢有胳膊那么粗,箭头脸盆大小,箭尾拴着黑铁链,链子倒是很纤细,在弩车上盘绕得很是厚重。
如此恐怖的箭矢,不知是用来射什么猎物的。
李天青带着他们快步进入一栋楼宇,穿过一段向下的楼梯,走了几道折弯,他们便进入船舱之中。
这船舱两旁是水手和大明将士居住的地方,一间间房屋,中间是一道下场的走廊,走廊上到处都是石人,千姿百态。
李天青快步向前走,从石人之间穿过,陈实跟上他,匆忙间向那些水手和将士居住的房间看去,不由一怔:“内部空间这么大?”
映入他眼帘的房屋,内部空间大得出奇,与他家的院子差不多大。
不过从两个相邻的房间来看,内部空间也就是一间房屋大小,稍显逼仄,而他实际看到的,却是十倍左右大小!
陈实随手在一间房屋拍了一下,顿时房屋内壁上隐匿的符箓显现出来,赫然是一个巨大的饕餮图案,在屋顶张开大嘴,嘴巴恰巧是水手房间的门户!
“原来如此!”
陈实醒悟,饕餮是传说中的一种贪吃凶兽,只吃不拉,肚子里藏有无量空间,可以一直吃下去。
大明的符师在船舱中刻绘饕餮符,将原本狭小的空间扩大,如此一来便可以居住更多人!
“小十,快点跟上!”李天青回头道。
陈实快步跟上他,前方突然开阔,像是一个议事大厅,长宽各有十八丈,高四五丈,中间挂着一张巨大的白虎毛皮,两旁有七个座位,七把交椅摆放整齐。
那七把交椅乃是石头雕琢而成,高大无比,他们走过去,还没有椅子腿高。
交椅背后,挂着一幅幅星图。
“当心虎皮!”
李天青飞速道,“不要与虎皮上的眼睛对视,否则白虎复生,虎首人身,修成元神,刚猛无比,下来便会杀人!若是触动白虎神,那些交椅上便会出现神兽白虎下辖的七天星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大开杀戒,谁也逃不出去!”
陈实没有抬头看白虎皮,而是借眼睛余光四下扫去,但见地上有许多石化的残肢,以及啃过的痕迹,想来是曾有人来到这里,结果触发猛虎,死于非命。
李天青带着他们穿过西宫白虎堂,又进入东宫苍龙堂,堂上挂着龙骨,不知是真龙骨还是假龙骨,堂中也有七把交椅,应是东宫星宿。
陈实心道:“有东西二宫,必然还有南北二宫,从其他路上过来,多半会遇到这两座大堂。”
他们不敢探究,从东宫苍龙堂穿过,又经过一片菜地。
没错,在大明宝船内部,竟然还有一片菜地!
陈实瞪圆眼珠子,只见这片菜地郁郁葱葱,竟然还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
菜地有百余垄,一拢宽三尺六,长五六十丈!
陈实摘下一颗红彤彤的番茄,咬了一口,又酸又甜,滋润味蕾辅生唾液,十分清滑爽口。
这田地里的蔬果,竟还能吃!
他仰头看去,但见这片船内空间上方,竟有一尊巨大的元神脑袋挂在空中,燕尾胡须,头发四面八方怒张,双眼如同两轮巨大的火球,照耀着这片菜田,以取代日月。
“过六个时辰,元神双眸便会化作月光,会极为凶险!”
李天青飞速道,“被这元神头颅的月眸照耀,恐有邪化的风险!”
菜地过后又是一片庄稼地,里面种了玉米蜀黍、马铃薯、麦子、水稻等物。
他们奔跑过去,又听到鸡鸭牛羊猪马的叫声,却是来到一片养殖场,养着许多牲口,这些牲口竟然依旧存活!
这几处地方带给陈实的震撼,比路上遇到的苍龙白虎二宫,还要震撼百倍!
终于,他们进入大明宝船的中枢,船舱内部的一座古老庙宇之中。
船中古庙,巍峨壮观。
他们走在庙前的石阶上,只觉自身渺小。
陈实跟着李天青快步登上石阶,来到庙宇前,仰头看着庙门上的门楣。
“石矶娘娘庙!”
他定了定神,跟随李天青走入庙中。
庙里的正殿便是供奉石矶娘娘真身的地方,还未踏入其中,陈实便不由自主闷哼一声,神魂战栗,真气暗沉,思维几乎也被冻结僵化!
一股无比恐怖震撼的神魔气息自庙中传出,让他瞬间只觉真神伟岸,眼前的古庙中的神魔至大至伟,而自己则是神魔面前的沧海一粟,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地步。
如何坚固的道心,在这种天渊的差距面前,也会被冲击得粉碎!
这时,李孝正的气息覆盖下来,帮他们挡住石矶娘娘的气息,陈实这才心态恢复正常,不过看李孝正的脸色,他承担来自庙中的压力,也不太好受。
众人踏入殿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大殿正中的神龛上供奉的美人头。
陈实先前听李孝正描述时,脑海中已经有了印象,认为是一颗雕琢成美人面目的石头,但亲眼见到,才发现居然这么大!
那是一颗桌子大小的石头,摆放在神龛的中央,前方有,眉目清晰,如同书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她的头饰是远古时期的风格,用手帕挽了发髻。
只是石头有着被灼烧的痕迹,表面有些斑驳脱落,破坏了美人的面容,但若是细看,依旧可以看出当年必是极美。
而在石矶之首前方,地面散乱着一些石化的尸体,支离破碎,不像是石化后被人所杀,而像是踏入殿内,死于法术之下!
陈实示意众人停下脚步,打量四周,但见这座大殿的各处,都绘制了符箓。不像大明宝船的符箓那般庞大,这些符箓极为细小,仿佛工笔画,用纤细的毫,画在大殿的各处。
有些是符,有些是箓,有些是记录神魔之语的篆。
无数复杂至极的符箓篆珠联璧合,形成一个整体,触动任何一个,都会遭到灭顶打击!
适才他们踏入殿中,已经激发了这些符箓篆,但见大殿四壁,以及穹顶和地面,皆有符箓篆亮起,许多黄符状的光芒竖在空中,符文朱红,与黄光相映衬。
众人耳边渐渐传来神魔的低语,一时间脑中杂念丛生。
陈实目光巡视一周,这是爷爷留下的符箓大篆,各种符箓都可以找到!
不过,有些符箓篆已经被破,出现残缺。
“给我一刻钟,我可以破解。”
陈实放下书箱,蹲下身子,取出小刀,黑锅连忙上前,让他取血。
李天青帮忙研墨。
陈实持笔,李天青捧着墨,两人前行一步,陈实打量面前飘浮的符箓篆,突然身后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只见十多个徐家子弟抬着一顶竹轿向这边快步走来。
轿子里坐着一个白发老翁,正是徐长生,陷入梦乡之中,旁边还有个年轻女子手持一根耗子尾尖,时不时在白发老翁的脑门上揉一下。
“我卖掉的耗子尾尖!”
陈实怔住,耗子尾尖与徐家的云梦大法,简直是天作之合!
徐长生陷入梦乡,白云袅袅,这老者元神笑呵呵的,大袖飘飘,脚踩云气,托着众人飞行,向庙中而来。
这时,又有镜光照耀,飞速闪动,镜中站着六七人,随着镜光来到庙前!
张家族老张文叔带着张家几人落地,捋着胡须哈哈笑道:“听闻孝正贤侄困在这大明宝船之中,我心如刀绞,特率领张家子弟,前来搭救!不曾想……”
他目露凶光,召来张家的洞虚镜,面色悲恸道:“贤侄却死在宝船之中!”
“轰隆!”
大明宝船倾斜,滑入德江,船上立着许多面巨大的木牌,木牌上绘着风符,风符激发,一面面船帆被风灌满。
宝船顺着江水行驶,前方群山扑面而来,江水涛涛,水中大鲧开路,在船前行驶。
德江之水奔流,直奔一道贯穿山崖的地下河道而去。
而在河道上方,便是真王墓所在。
第132章 这个简单!
船上众人浑然不知这艘船正奔向真王墓。
宝船之中,石矶娘娘庙外,一声大笑传来:“文叔老兄,你莫要吓唬孝正,当心把他真的吓死了!孝正虽然不仁,但毕竟是我夏家的姑爷。”
这个声音正是红叟的声音。
李孝正心中一紧:“红绿二叟与夏正公也回来了!难道他们也认出我了?”
这时,外面又有一声冷笑传来:“红绿二叟,你们把他当做姑爷,人家未必愿意认你们夏家这个亲家!”
李孝正心头微震:“马家,马光霁!这老东西挑拨我与夏家的关系!”
又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蕴藏怒气,道:“孝正贤侄玩了一手,让我们严家也很是难做。我们以为姑爷死在船上,冒着性命危险来救,没想到姑爷却是诈死,先让我们做炮灰。寒了自己人的心啊!”
这个声音是严家的严济世声音,让李孝正暗暗叫苦。
严济世在严家的权位颇高,与族长的关系不错,听他的语气,显然也对自己颇为不满。
这时,另一个女子声音响起,叹道:“李家想要独吞宝船,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枉我们费家千辛万苦来到乾阳山搭救,葬送了十几位费家子弟的性命,没想到却只是李家的探路石。令人寒心。”
李孝正额头冒出冷汗,说话之人是费家的费萋萋,最是有名的毒嘴。先前这些人还只是把罪名安插在他的头上,但费萋萋开口,便说是李家作恶多端了,摆明了是往李家身上泼脏水,让李家成为众矢之的。
西牛新洲十三世家五十省,十三世家根深蒂固,控制着五十省的方方面面,虽然西牛新洲名义上是大明的,但实际上是十三世家的。
除了他们之外,虽然还有许多小世家,但远不能与十三世家抗衡。
虽说十三世家家大业大,各大世家之间关系盘根交错,利益牵扯很深,但倘若有机会变成十二世家,他们还是乐得落井下石。
费萋萋显然就是想把李孝正这件事,弄成这样的机会!
突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笑道:“萋萋姐真是说笑了,孝正是我弟弟,他绝无利用各位的想法。我李家得知孝正失陷在石船上,也是心急如焚,命我前来搭救。幸好,孝悌不辱使命,救出了孝正,只是忘记通知各位。还望各位海涵。”
李孝正松了口气,说话之人是他的三哥李孝悌,李家也派来了高手探索这艘大明宝船。
“孝正,你何不出来,见过诸位叔伯姑姨?”李孝悌的声音传来。
李孝正来到殿门处,躬身道:“孝正鲁莽,陷落在石船中,累计各位叔伯姑姨前来舍命搭救,甚是不安。孝正在此,给诸位赔礼了!”
说罢,他叩拜于地,向众人叩首。
李孝悌面带笑容走到他的身边,压低嗓音道:“孝正,你切不可再自作聪明了。你是聪明人,但其他世家又岂是傻子,随意被你愚弄?”
李孝正站起身,躬身道:“多谢三哥。若是没有三哥,恐怕我此次便算是栽了。”
李孝悌道:“此次大明宝船,我李家留不住,必须与其他大族均分。因为你自作聪明,我李家损失不小,回头你的巡抚之位只怕不保。”
李孝正垂头称是,心中黯然。
此次的事情一出,李家只怕会将他打入冷宫。
李孝悌看向陈实、李天青和黑狗,大是诧异,悄声道:“这两人是……”
李孝正没有隐瞒,道:“那个是天青,咱们李家的。另外一个是西京屠夫的孙儿,旁边的是他的狗。”
李孝悌心中凛然:“五十省第一的孩秀才?”
李孝正轻轻点头。
“原来,真有办法逆转生死啊。”
李孝悌看向陈实的目光火辣辣的,宛如在看一件精美无比的艺术品。
陈实手中握着朱砂笔,站在诸多符箓之间,笔毫挥动,每每点在空中浮动的符箓篆上,或点,或抹,或挑,或压,宛如书法大家。
每一张符箓篆被他点过之后,便纷纷黯淡下来,或者落回地面,或者隐入墙壁,或者消失在天穹之中,隐匿不见。
“好厉害的符箓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