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叮怀抱琵琶,匆匆从皂角镇的街道里穿过,向镇外奔去。
待来到树下,只见陈实纵跳如飞,已经顺着这株参天大树来到高空之上!
她仰头看去,陈实沿着树枝疾行,越走越高,竟似要到云端一般。
那些扑来的四面鬼首,往往还未来到他身边,便被飞舞的人头大枣挡住,只有一条条带着滚滚黑烟的火舌喷来喷去。
突然,一只四面鬼首侵入枝条之间,张开血盆大口,将陈实一口吞下。
丁叮惊叫一声,却见那鬼首的脑壳被掀飞,陈实从脑壳中一跃而起,在一根根枝条之间纵跃如飞,避开那些鬼首的攻击,飞速向高空中的青衣秀士接近!
“公子好生凶猛!”
丁叮松了口气,突然空中传来一个悲愤的声音。
“你不能走!你还欠我二十两银子!”
丁叮不禁莞尔,心道:“公子还是对那二十两银子念念不忘。”
陈实已然来到枣树的树冠之上,脚下的皂角镇只能看到一众青黑色的瓦房,街道也变得细小起来,行人如蚂蚁。
此等高空,掉下去绝对会摔成齑粉!
陈实视而不见,一跃而起,向空中的青衣秀士扑去。
青衣秀士的身躯一半是牵丝虫,虽未长有翅膀,却在空中移动自如,三十多双手臂踩在空中,猛然发力奔行,避开陈实扑击,身体如蛇蟒般抬起上半身,一条条手臂挥舞,利爪如锋利倒钩,向陈实身上挥砍过去。
他的手臂有一丈七八长短,利爪骨骼在外,坚硬无比,挥砍下来,便如巨人挥起镰刀,收割凡人性命!
而且一条手臂五根爪子,便相当于挥起五把巨型镰刀。
牵丝虫虽是六品造物符箓,但近战之下,依旧非同小可,等闲修士只会在短时间内被切得粉碎。
尤其是在空中,青衣秀士如履平地,陈实却不可能如他这般飞行。
无论神行符还是甲马符,都无法在空中停留。
但下一刻,陈实脚底星光炸开,天璇星的星符瞬间变得极为耀眼,团团光芒沿着他的周身流动,他竟在空中停顿,挥拳如风,迎上青衣秀士的攻击!
“咔嚓!”
青衣秀士的一条手臂被陈实一拳击穿,巨大的臂膀折断,呼啸着从空中坠落下来。
他的伤口洒着绿血,惨叫一声,但在此时,陈实已经落在他的背上,沿着他的背向上狂奔!
数十只鬼车旋转着向上飞去,扑击背上的陈实,然而已经来不及。
“嘭!”
血葫芦炸开,青衣秀士辛苦炼就的宝血统统散落,化作一道血幕。
陈实从血幕中窜出,一拳打在青衣秀士的后脑,随即拳化为掌,重重拍在青衣秀士的双耳之上,接着身躯猛地下沉,双手如刀,插在青衣秀士的腰下双肾之处!
他的身后,向他飞速扑来的鬼车符怪纷纷炸开,化作腥臭的血雨从天而降,不过从下方往上看去,仿佛一朵朵红色的烟花,极为绚烂。
“你先别死!”
空中,陈实用力晃着青衣秀士的脑袋,大声道,“三合村的钱,你还没有付!你醒醒,醒醒!”
青衣秀士脑袋垂下,歪在一边,牵丝虫的身躯也开始炸开分解,化作绿水飘洒下去。
两人身形坠落,陈实纵身落在枣树上。
却见遮天枣树开始收缩,插入天空的枝条越来越细短。
那一颗颗人头大枣也越来越小,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红枣,挂在树上。
陈实脑后小庙的神龛中,大胖娃娃小枣看着庙外的这一幕,眼角不觉流下两行泪水。
它没有保护好三合村的村民,不是一个好干娘。
但今日,它总算借陈实之手,为这些枉死的人们报了仇。
陈实跨出一步,从枣树上轻飘飘落下,看着青衣秀士摔在地上身体,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还欠我二十两……”
丁叮看到青衣秀士身上滚出一个钱袋,急忙用树枝挑起,打开扫了一眼,又惊又喜道:“公子,这里面有好几千两银票!”
陈实心中微动,道:“多半是杀我的佣金!这笔不义之财……”
他犹豫起来。
爷爷说过,不能拿死人的钱财。
陈实咬了咬牙:“……就给镇上的人吧。刚才打斗,有很多房屋被烧坏了。修缮这些房屋,也需要很多钱。”
丁叮看着他,心底满满的感动:“不曾想,公子这么心善。”
陈实心中默默道:“青衣秀士,我至今还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丁叮带着钱袋进入镇里,去处理修缮房屋的事宜,陈实在镇外等候,他现在一身血,不便进入镇中。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向这边走来,远远的笑道:“陈实?黄坡村的陈实?”
陈实转身,直面这个中年人,疑惑道:“我是陈实。敢问阁下是?”
“新乡巡抚,李孝正。”中年男子笑道。
第125章 石船,女人头和爷爷
2024-08-21
“新乡巡抚?”陈实凛然,突然想到前几日赶集听到的传闻。
传闻中说,新乡巡抚李孝正前往乾阳山,探索石船,结果随行所有人,包括李孝正,统统葬送在石船上,无一生还!
倘若消息是真,那么眼前这个新乡巡抚李孝正又是谁?
“金蝉脱壳!”
陈实醒悟,李孝正只怕还是李孝正,他探索石船葬送在石船上,只怕是他故意散播出去的假消息!
“他的目的,是引诱其他人探索石船,他坐收渔翁之利!”
窑厂的邪菩萨事件,将方圆百里笼罩,化作魔域,也造成了爷爷不得不出手斩杀邪菩萨,道心被污染,迫不得已进入阴间躲避。
石船的凶险,对比窑厂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实心中紧张,李孝正假死,绝对是一件隐秘的事情,不可能让外人知晓,甚至说不定隐瞒妻子儿女。那么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告诉自己就是新乡巡抚李孝正?
“他该不会是亲自前来,找我报仇的吧?我在新乡县城,杀了他的儿子李天秀,又把曾先生的尸体送到省城李府,他怀恨在心,亲自来寻我报仇!”
陈实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个念头,分析缘由。
“青衣秀士说,自己是被人雇佣前来杀我,要逼我爷爷出手,试探我爷爷是否真的死了。难道买凶杀我的人就是李孝正?
“我刚刚杀了青衣秀士,他便出现,难道他要亲自动手?”
杀子之仇,乃是血海深仇,李孝正为了给李天秀报仇,亲自前来也在情理之中!
此人乃新乡巡抚,能够坐上新乡这个是非之地的巡抚之位,一定实力高深莫测,若是对他动手的话,只怕他在劫难逃!
李孝正灰衣白衬,看起来很是朴素,背后还背着一个陈旧的书箱,与中年落魄书生无异,径自来到他的身边,面色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他的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看出陈实心中所想,道:“陈小友不必那么紧张,我虽然妻妾不多,但也有九个儿女。你杀我儿天秀,我虽想报仇,但倘若利益足够,我还是可以放下报仇之念。”
陈实身体放松,但精神依旧高度紧张,随时准备暴起。
李孝正见状,摇头道:“你我距离极近,你做任何防备都没有效果,不必如此。”
陈实依旧随时准备暴起,道:“我不是做防备,而是随时准备杀人。”
李孝正失笑,他的眼睛笑起来如凤眸,双眼皮纹理很深,道:“你我差距太大,你不可能近身。”
他心念一动,陈实便只觉自己被牢牢束缚,无法动弹,甚至连金丹也无法运转!
“我与他的差距,的确极大!”
陈实想到这里,立刻精神放松,放弃一言不合暴起杀人的念头,面色和善道:“李大人前来寻草民,所为何事?”
李孝正察觉到他现在杀意全无,也不禁错愕,赞道:“名满天下的孩秀才,确非常人。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能死而复生,东山再起。我儿李天秀是我约束不严,得罪了阁下,我向孩秀才赔罪!”
他长揖到地,神态恭谨。
陈实脸色微变,侧身闪到一旁,摇头道:“李大人何必如此?”
李孝正诧异,直起腰身,疑惑道:“陈小友为何不受我的赔罪?”
陈实道:“我杀令郎,是因为沈雨生的神胎被夺,种在令郎身上。沈雨生的名字,甚至没有出现在秀才的榜单上,其人身份被抹除,仿佛不存在,令我兔死狐悲,所以心动杀意。”
李孝正轻轻点头:“十年前,孩秀才一鸣天下惊,却被人夺走神胎,死于非命。你遇到这种事情,义愤填膺也是理所当然。”
陈实继续道:“我与你李家交恶,是因为田怀义主考官保护沈雨生而被杀,李家在新乡县只手遮天,颠倒黑白。主考官田怀义死亡,竟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后事如何处理!对李家来说,杀掉一个主考官,就像杀掉一只阿猫阿狗。”
李孝正微微皱眉,道:“此事虽是我李家的下人做的,但我也难辞其咎。若非我为新乡巡抚,我李家的下人也没有这个权力……”
他还未说完,陈实已经打断他,道:“正是因为只手遮天的贵妇人,只是李大人后院的奶娘,所以我决不能受李大人的赔罪。”
李孝正深深皱眉,渐渐明白他的意思。
陈实道:“李大人,你是官,我是民。你手中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你家里的阿猫阿狗都是人上人,你李家的奶娘在县城可以只手遮天翻云覆雨,而我这等草民,只有一条贱命。草民贱命一条,面对不公,唯有拔刀所向。”
他正色道:“李大人,你我天然对立。你称我为小友,从何说起?”
李孝正心头微震,不觉动了杀心,很想立刻击毙这个少年。
因为他分得太清楚了。
这种人,天生反贼!
但这杀心一晃而过。
一是他不知陈寅都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二是他的确有用到陈实之处。
“既然是来谈利益,那么的确无须拐弯抹角。”
李孝正想到这里,爽朗一笑,道,“陈实,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破解宝船鬼神领域,夺得大明宝船!至于利益交换,你可以从宝船上取走除宝船之外的任何一件宝物!还有,你在新乡省犯下的一切案子,我帮你销案,让你的履历干干净净!你参加秋闱,考取举人,我也可以帮你帮你打点,毫无后顾之忧!”
他顿了顿,道:“至于到底是何人买通邪符师韦一敏来杀你,我也可以帮你调查清楚。”
陈实怔住,看向地上青衣秀士的尸体:“他叫韦一敏?”
李孝正诧异道:“你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陈实有些意难平:“他还欠我二十两银子……不过,既然他死了,雇主还活着,那么这二十两银子便可以问雇主要!李大人,你手下能人众多,为何请我助你?”
李孝正微微一笑,道:“因为天青对你赞不绝口,因为你是孩秀才。”
他亲自召见过李天青。
他原本对这个孩子有些不以为意,李天青已经属于李家的远房,与泉州这一支关系颇远,所以李天青获得紫玉神胎时,才有人提议挖出李天青的神胎给李天秀用。
但是见过李天青后,他才惊觉李天青最大的长处不是一品紫玉神胎,而是李天青这个人。
李天青聪慧过人,心思缜密无双,令他惊为天人,只觉自己生的任何孩子都拍马不及。
甚至连他自己,也拍马不及!
而李孝正召见李天青的原因,是李家探索石船,让李天青带路,一行十余人,其中有三位化神境的孝字辈高手,七位元婴境好手。
只有李天青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