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转身,带着黑锅和一群猪狗牛羊走出玄武阁。
县城中,有人听到玄武阁中传来的打斗声,早有好事者守在玄武阁外,只见陈实撵着一群牲口走了出来,玄武阁中却不见有其他人出来。
“你是来杀县太爷的么?”有人兴奋道。
陈实摇头,道:“不是,我是来给县太爷家送牲口的。”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人凑上前来,询问道。
“严家的几个子弟内斗,打死了很多人。劳驾,劳驾!”
陈实分开人群,与黑锅一起驱赶着这些牲口往县城外走去。
走出雷县六七里地,黑锅突然汪汪叫了起来,陈实看去,却是有一只母羊要生了。
陈实连忙停下,弄来一些干草和树叶,让那只母羊躺在上面。
母羊喘气喘得很快,躺在那里不动,时不时的往后看。
陈实和黑锅便在一旁等待,等了小半个时辰,正有些不耐烦,母羊这才开始生产。
这次生产很是顺利,生了两只小羊,剥去胎衣,雪白雪白的。
陈实燃起一张火符,给小刀消毒,割断脐带,给两只小羊和母羊的脐带都打了个结。
这时,一只母牛也卧了下来,发出哞哞的低叫声。
“这只牛也要生了?”
陈实正要过去,又有两只母羊大着肚子,也要卧下,还有一只母狗也躺了下来,不住往后看。他还看到一只大母猪哼哼唧唧,似乎也要生产的样子!
“糟了糟了!茶博士办的事情太好了,果然都是要生的牲畜。”
陈实顿时手忙脚乱,帮这些牲畜接生,黑锅也忙来忙去,去找干草,照顾刚出生的小羊。
一人一狗忙得不可开交,仿佛生育可以传染一般,十几只猪狗牛羊,竟有一半要躺下来!
陈实双手沾染了血,身上也都是,不过不远处便是德江,待到给这些牲口接生,便可以去江边洗一洗。
陈实在给大母猪接生,眼看产门已开,小猪两条后腿已经露出来,这时只听马蹄声传来,陈实瞥了一眼,却是一辆车辇,颇为贵气,前方两匹马,正向雷县县城驶去。
陈实收回目光,抓住小猪两条后腿,轻轻往外提,小猪是白加黑,白底,背上有黑斑。
不过刚生出一只,便又有一只探出脚。
陈实慌忙抓住另一只猪腿,不经意间瞥见那辆车辇停了下来,车帘掀开一线,车上的人似乎对他给牲口接生很感兴趣。
陈实浑不在意,刚接生了一只小猪,第三只小猪便伸出了脚。
看大母猪肚子,竟似还有第四只!
那车辇中的人像是对此没有了兴致,车夫甩了一下鞭子,马儿拖动车辇向雷县而去。
陈实抓住第三只小猪的脚,突然怔住,抬头看向前方的车辇。
他的心脏不由嘭嘭剧烈跳动起来!
车里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他只感受到了车夫的气息,车中却空空荡荡!
适才明明有人在车中掀开一线车帘,不可能没有人!
他心跳更加剧烈,严静思!
他想起玄武阁中严静思上楼的情形,听到其人脚步声,就是感应不到任何气息,仿佛一团空气!
“黑锅!”
陈实满腔杀气往上涌,猛然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看着这辆速度渐渐加快的车辇。
他鬼使神差般迈开脚步,从大母猪身上跨过去。
“你来接生!”
黑锅瞪大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陈实脚步落下,袖筒之中,一张张春雨符、祈雨符、风符、雷符、五雷符纷纷飞出,燃烧起来,飘上空中,一时间天空中狂风骤起,黑云凝聚,电闪雷鸣。
那车夫仰头看去,但见天空中雷电交加,雷电之下,是一个个斗大的符文,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从高空垂落,挂在雷云之下,大风之中。
风吹不动,雷击不散。
车夫诧异,喃喃道:“怎么刚才还好端端的天,就打雷了?”
陈实第二步落下,身躯开始变高变壮,气血蒸腾,双腿之上的神行符、甲马符纷纷被激发,十几张力士符的光芒笼罩全身,金光灿灿!
他第三步跨出,抄起另一只待产的母羊,已然奔跑开来。
金光、九宫、盟威、八卦、一将军、三将军、十将军等一众护身符箓,悉数激发!
他身躯变得丈六高大,周身充斥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比硬闯玄武阁强大十倍不止!
他气血化作两头四臂,身后两条手臂将母羊抱在怀中,第五步跨出,已然来到车辇之后!
陈实两只巨大的手掌,从两侧而来,向着车辇重重拍下!
“轰!”
车辇粉碎!
一道身影向前窜出,神龛飞起,神胎浮现,元婴立于神胎之前,恐怖的压力迸发,车马尽碎,连同那车夫一起,被恐怖的元婴力场碾作齑粉!
严静思一身道袍,立于力场中心,面色从容淡定,即便袭杀他的人是陈实,也不能让他动容。
他的道心坚韧无比,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道心。
不管陈实为何而袭杀他,也不管陈实的爷爷陈寅都是生是死,只要向他出手,那么他便全力以赴,将对手格杀!
他的元婴站在神胎前,天空中惊雷不断,悬挂着九阳天雷引等一众引动天雷的符箓篆,随便一道雷霆便能将他的元婴轰杀,但他的元婴立于神龛中,雷霆无法感应到元婴中的阴气,自然无从劈杀他的元婴。
他轻轻抬手,车夫和两匹骏马破碎成粉的躯体之中血液飞出,形成蛟龙,扑向陈实!
陈实怒吼,拳头向前轰去,同时脑后的小庙跃出,神龛上三鬼王只觉正气如同长河,涌荡周身,让它忍不住跟着陈实一起,向前一拳轰出!
拳意激荡,那是恐怖莫名的鬼王神力,贯穿陈实的拳峰之中!
他这一拳,拳峰到处,生灭无度,已有大气磅礴的气象,元婴力场也被击穿!
血色蛟龙迎上这一拳,轰然破碎!
紧跟着这一拳之后便是无形的剑气,自庙中迸发,一道剑光直指严静思眉心!
严静思面色依旧平静无比,抬手迎上陈实的拳头,巨大的力量在两人的拳掌之间迸发,陈实感受到了碾压般的力量从其掌中传来。
而他那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尚未来到严静思的眉心,便被恐怖的元婴力场定住,无法再进一寸!
陈实露出笑容,猛地转身,背后抱着的母羊出现在严静思面前。母羊惊恐万状,发出咩的叫声。
这一声羊叫,轻微,但落在严静思耳中却如同雷鸣。
下一刻,他天旋地转,元婴已然落入羊胎之中!
“嗤——”
一道剑光飞过,穿透他的眉心!
“你也配做县老爷?下辈子注意点,别在我面前作恶!”
陈实将怀中母羊放下,“我来为你接生,你好生做个畜生!”
第117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2024-08-08
县令严静思的脸上依旧挂着错愕的神情,眼眸中似乎藏有些不甘的情绪。
只是此刻,他的肉身已经死亡,纵有不甘,也不能撕裂母羊的肚子。
母羊的肚子便是一个天生的轮回之地,以他现在的实力,刚刚落入轮回,还可以做到元婴出窍,撕开母羊的肚子逃离。
但逃离也是死亡,他已经入了羊胎,就算撕开母羊的肚子,出来后会发现自己还是一只羊。
况且,他的肉身已经死在陈实手中。
陈实从袖筒里抽出一沓符纸,翻找催生符。
有些孕妇生产的日子到了,生不下来,便要用到催生符。
爷爷曾经对他说,大概因为投胎有着时间限制,不能拖太久。拖得太久,过了时间点转世的魂魄无法着胎,错过了转世,便会回去,生出来便是死婴。所以到了生产时间,不生便要催生,免得胎儿死于腹中。
只是这种说法没有得到过验证,陈实也不知是真是假。
爷爷讲的时候,也只是当做志怪传说讲给他听。
陈实将催生符贴在母羊肚子上,只听羊肚子里传来人声,道:“陈实,为何?”
陈实疑惑道:“什么为何?”
那声音正是严静思的声音,道:“为何杀我?你我无冤无仇,我只是奉严家之命,前来监视你们爷孙,并未对你们动过手。你前日到我玄武阁,暗藏杀心,我也未曾对你动手。我对你可谓仁至义尽。你今日百般谋划,求雨布雷,又买了这么多待产牲口,谋夺我性命,我能否知道缘由?”
陈实道:“你家养的蛟龙上善,杀人修炼,它杀人太多,我看不过去,所以杀了它之后,便来杀伱。你活着,死的人更多。”
严静思沉默片刻,突然道:“就这个理由?你因为这个理由杀我?”
陈实点了点头,又觉得严静思看不见,开口道:“对,就是这个理由。你不甘心?”
“我不甘心!”
严静思动怒,“我自幼天分极高,严家搜集的各种道法,我一看便会,上手便精,但被家族中人忌惮,将我外放到新乡这等民风狂野之地监视你们爷孙,荒废了我前程!但我依旧道心淡然,十年如一日,潜心苦修!我自知不受家族重视,于是在教导弟子上便百般用心!那些不受重视的严家子弟在我这里,得到最好的传承,最用心的指点!我拿出最好的资源给他们!我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严家子弟,你因为上善做的恶事杀我?我怎会甘心?”
“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判官。”
陈实不解,等待催产符奏效,道,“你家养的蛟龙杀人太多,我就来杀你。我打不过你,所以想方设法,用各种计谋干掉你,这才是我该想的东西。”
严静思气愤至极,喝道:“你杀我为不义!黎民如牲畜,如庄稼,你为牲畜庄稼杀我这样一個士大夫,世间岂有此理?”
陈实道:“夫子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都被我打死了,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生而为人,哪条比你低贱?”
严静思道:“我生在世家,祖辈乃王侯贵胄,血脉高等,岂可与草民相提并论?”
陈实冷笑道:“草民之中,哪个祖上不是三皇五帝?一样的血,何来高贵之言?”
小羊声音越来越大,道:“你要与我论道?我今日便好生与你论一论。若是没有富贵低贱,岂有君君臣臣?否则何来天子,何来王公贵胄?天子之血,与庶民之血,难道便没有区别?”
路上过来一队商人,见羊肚子里传来人声,顿时慌张起来,叫道:“邪祟!这只羊变成了邪祟!”
严静思冷笑道:“这等愚夫,死了活该。我为官,教导他们,便像是种庄稼,收成好,钱财便多,收成不好,钱财便少。天有不测风云,我只是收成少一些罢了……”
那些商人便要上来,准备将这只母羊砸死。
陈实连忙拦下他们,道:“是羊肚子的邪祟作祟,与母羊何干?你们等母羊生了再说。”
那母羊产门已开,陈实为母羊接生,生了一只小羊。
那小羊挣脱胎衣,落地便四肢站立,开口道:“我乃雷县县令严静思,是你们的父母官……”
它还未说完,一块石头砸在它的身上,将它砸翻在地。
那小羊又惊又怒,叫道:“我生在严家……”
石头如雨,很快便将它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