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中，一帮子铁匠进来后，便见江林抱来了一大堆生铁，便问道：“小子，弄这么多生铁作甚？”
江林抱着铁块来到炉子前，道：“师父说要打一套铁器给我。”
一群铁匠听的怔然，师父和师傅的发音相同，但如果加上打一套铁器这句话，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你已经拜师了？谁啊？”有看好江林的铁匠问道。
旁边的齐铁匠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大师傅。”
他看向江林的眼中，充满惋惜之色，愈发后悔此前没能及时把这少年收下。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小子在自己身边敲了那么多锤，咋就没想起来这个茬呢！
其他铁匠都很是讶然，虽然江林的天赋目前看来还不错，却也不用这么急着收徒吧。
要知道赵岩魁在今年定期考验中，可是有很大可能升任副司匠，穿上官服的。
东南西北四大铁匠营，副司匠名额不过五位而以，所掌控的铁匠却超过两千之数。
不说位高权重，却也是普通人只能仰望的那一类了。
如此人物，对收徒理应更加谨慎，以免门风败坏，污了自己的名声。
江林来南铁匠营满打满算一个月，天赋不错，品性看着也还行，但底细如何尚未可知。
怎么就给他收了呢。
铁匠们不由看向赵岩魁，有熟络的直接问道：“大师傅因何收了江林为徒？就他那几锤，怕是还入不了您的法眼吧？”
这话倒是不假，正式铁匠十锤下去十锤中，依然被赵岩魁骂的狗血淋头，江林那点技艺实在不够看。
赵岩魁却是呵呵一笑，喊道：“江林，听见没有，这些师傅可是瞧不上你呢，把你的手段亮出来给他们看看罢。”
“是，师父。”江林应声打开了炉门。
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见他开始引火，铁匠们更是疑惑。
这是让他展现烧火技艺？
江林烧的铁的确不错，可又能怎么样呢。
在场的师傅哪个做不到？没什么稀奇的啊。
赵岩魁却是笑而不语，如今江林是他的徒弟，自然想着让徒弟争口气，好让自己脸上有光。
此时江林已经开始引火，齐铁匠咦了一声，道：“这小子怎么同时开四个炉子？”
“热心肠呗，平日里不就喜欢多做事。”有人道。
然而没多久，江林将几块生铁分别填入炉内，开始猛踩风箱升温。
此时学徒们已经进来了，见一群铁匠围在那，都很是诧异。
等看到江林在四个炉子之间来回送风，更是满脸愕然，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赵岩魁瞥了学徒们一眼，朗声道：“今日都看好了，什么才叫真正掌握烧火技艺！”
有学徒心中不满，江林烧火烧的好，不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吗，何必一大早又让他们观摩。
有心细的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低声道：“江林该不会要同时烧四个炉子吧？”
“怎么可能，哪有人能同时照看这么多炉子的，火温不一样，铁质也不一样。”
“可他是江林啊。”
先前反驳那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刚来一个月，烧火技艺便炉火纯青的妖孽，或许真有可能做到？
那人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嘟囔道：“反正我觉得肯定不行。”
第9章 拜师的好处
此时炉火温度已经提了上来，6级炉火纯青技能，让江林可以清楚感知到每一个炉子的火温和生铁灼烧后的变化。
他紧盯着炉口，确保火温不会出现太大变化。
寻常学徒煅烧时的火温，通常不会超过一千度，温度太高容易把握不好火候。
但江林的炉内火温，此刻至少在一千三百度以上。
虽说6级炉火纯青可以让他完美掌控一千五百度以内的温度，但这么多人看着，又是四个炉子同时开烧，江林不想搞的太极限，避免失手。
别看只有三百度的差距，实际上对煅烧结果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不仅更快，杂质也会在烧制过程中被自然剔除一部分。
此时的铁匠铺外，一个身着锦衣，却因身材过于魁梧，将衣服撑到变形的壮汉来到，见里面没有敲打声，反而一群人围在那，顿时心生好奇。
走到近前向里看了眼，见是一名少年在烧火，便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一名铁匠回头看到他，连忙转身行礼：“回大师傅的话，在看江林同时烧四个炉子。”
“江林？同时烧四个炉子？”
这位正是南铁匠营三位大师傅之一的董松昌，仅用十年时间，就从一个学徒升任大师傅。
并不是他的天赋多好，而是有个好靠山。
他姐夫是林苑司的副司匠，虽说与铸造司天南海北，可人家在宫中当差，各方都要给点面子。
否则拿着鸡毛当令箭刁难你，也不是难事。
论技艺，董松昌比不上赵岩魁，论资历，比不上随军的那位大师傅，但在南铁匠营却是最令人敬畏的那一个。
或者说，他是最嚣张跋扈的那一个。
好在董松昌并不经常待在南铁匠营，以各种名义跑出去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明明是铁匠的魁梧身子，却总自诩读书人，和那些花船姑娘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更是看不上赵岩魁这种一心打铁的真铁匠，赵岩魁也看不起这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水货，两人关系算不上水火不容，也差不多了。
至于江林，他来的时候，董松昌刚好“探亲”去了，所以并不了解这个新学徒。
此刻听到铁匠的话，董松昌顿时来了兴趣。
虽然打铁技艺不够看，但他深谙官场之道。
手底下能人多，就代表自己本事大。
先前有几个赵岩魁看好的铁匠，现在都被他抢了去，培养成自己的班底。
此时的江林，已经把四个火炉烧的热火朝天，眼看着生铁快速在其中变红。
许多铁匠都看出门道来，纷纷议论出声：“这小子，竟然真能同时烧四个炉子，看这架势，似乎还烧的不错。”
“难怪大师傅让我们旁观，若真能同时烧出八块铁来，这等烧火技艺，我自愧不如。”
连这些铁匠都自愧不如了，更别说那些学徒，一个个看的人都傻了。
他们平日里照看一个炉子都手忙脚乱，同时烧四个？
做梦都不敢这么离谱！
尤其先前那个说肯定不行的学徒，此刻心里慌的不行，又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江林成功与否，又不会影响到他，可心里就是不得劲。
他在心里默默期待江林的失败，比如炭火太旺，火候不行，要不然干脆炉子炸了吧。
片刻后，江林眼神一凝，快速起身跑到炉子前，将八块生铁依次取出。
每一块大小不一，形状不同，却都是近乎完美的樱桃红，亮到夺目。
围观众人不由发出惊叹声，真被他给烧出来了！
一向怒大于喜的赵岩魁，此刻脸上也不禁多出几分笑容。
锤炼技艺怎么样，已经不重要，听着周围这些惊叹声，这个徒弟就算收对了！
另一边的董松昌也是看的满心讶然，他的技艺再差，起码也是大师傅。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在铁匠营待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有人能同时烧四个炉子，八块生铁。
最离谱的是，这是一个学徒！
董松昌盯着夹住生铁往锤炼区走的江林，又瞥了眼满脸乐呵的赵岩魁，心中冷笑。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样的好苗子，自然是属于他董松昌的！
赵岩魁却是不知新收的徒弟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吩咐江林把烧好的生铁夹到铁砧上后，又喊来齐铁匠。
而后，赵岩魁面向所有人，朗声道：“今日宣告一声，我已收江林为徒，此番专为他打造一套铁器！”
这话一出，铁匠们倒还不是太意外，毕竟江林的天赋他们都看到了。
如果赵岩魁不收，他们恐怕都会忍不住去抢这个徒弟。
可对那些学徒们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往水坑里扔炸弹。
他们中很多人在烧火区待了不下于三年之久，连跟赵岩魁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江林才来一个月，就成大师傅的徒弟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些学徒再看向江林的眼神，羡慕，嫉妒之外，多了一丝敬畏。
他们也不是傻子，都明白赵岩魁以后如果真能升任副司匠，以江林的天赋，恐怕也有机会成为铁匠营的大师傅。
到那时，自己就是他的手下。
如此一想，已经有脑子机灵的学徒，开始想着该怎么讨好江林了。
齐铁匠本打算拎大锤，却被赵岩魁抢了去。
“江林，今日为你打造铁器，也是教你锤炼之法，且仔细看好！”
赵岩魁说罢，冲齐铁匠微微点头。
齐铁匠一手拿起小锤，一手夹着火红的铁胚。
周围迅速安静下来，能亲眼看到大师傅打铁可不常有，哪怕正式铁匠都很珍惜这个机会。
江林更是站在一旁，不想错过一幕。
“锤炼技艺，基础乃发力。不可用蛮力，腰马合一，带动大锤落下。所谓熟能生巧，落点准确多练练自然明悟。”
“敲打时大锤塑形，小锤找平。两者结合，以敲击的声音，震动寻找下一个落点。”
“找对了落点，便等同于找对了节奏，对最终铸造品质有极大的影响。”
叮当——
叮叮当——
叮叮当叮当——